蘇睿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雙眼微瞇，“道友的意思是……”
“這些傀儡恐怕受到了侵蝕，他們身上的腐爛之氣并非他們原本的氣息！”梁言沉聲道。
蘇睿聽后，神識在十二劍傀的身上逐一掃過，片刻后點了點頭：“道友所言不錯，那劍陣明明堂皇中正，可他們身上的氣息卻糜爛不堪，這有些不合常理。”
“此中必有蹊蹺……”
梁言眼中精光一閃，忽然想起了藏在傀儡碎片中的扭曲之物。
心念電轉間，他微微一笑：“劍陣難破，但也未必要破！”
“哦？”蘇睿心中一動，“道友有何對策？”
梁言轉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道友那面寶鏡，應該有干擾法陣氣機的作用吧？”
“不錯，這是我族秘傳的‘狐心鏡’，可以釋放獨特的天狐道蘊，干擾一切陣法氣機。”
說到這里，蘇睿又話鋒一轉：“不過，‘狐心鏡’雖然玄妙，但這劍陣更加玄妙，我只能干擾它們片刻，很快就會被他們的劍勢沖破。”
梁言笑道：“片刻足矣，請道友施法，為我爭取時間！”
蘇睿心中驚訝，忍不住看了梁言一眼。
只見對方氣定神閑，眼中透露出掌控全局的沉穩之色，不由得暗暗點頭。
“此人不俗，我聽他安排，說不定真能破解此陣。”
念頭閃過，蘇睿再無猶豫。
她檀口輕啟，一段古老晦澀的咒文低吟而出，雙手結印如蓮花綻放。
頭頂懸浮的“狐心鏡”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霞光，鏡面如水波蕩漾，層層迭迭的粉色漣漪以古鏡為中心，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
漣漪所過之處，空間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開始扭曲變形。
嗡——！
十二具劍傀的動作齊齊一滯！
原本生生不息的劍陣出現了一絲遲滯，內部的陰陽平衡被打破。十二劍傀感應到危險，幾乎同時后退一步，將自身劍意激發到極致，試圖沖破身上的無形枷鎖。
“就是現在！”
梁言眼中精芒一閃，果斷出劍。
一道暗紅色的劍光從他體內飛出，斬向距離最近的一個傀儡。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這道劍光仿佛虛幻之物，居然突破了傀儡劍氣的封鎖，長驅直入，瞬間就到了傀儡的身旁。
劍光劃過，將傀儡攔腰一斬！
蘇睿臉色大喜，正要出言恭維，但目光落在那傀儡的身上，原本已到嘴邊的話卻又咽了回去。
只因，那傀儡的身上沒有半點傷痕……
“怎么回事？明明被他砍中了呀，怎么這傀儡連層皮都沒掉？”
蘇睿臉色疑惑，暗暗忖道：“莫非……此人的劍術中看不中用？根本破不掉傀儡的防御？”
想到這里，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冒然使用“狐心鏡”的神通，浪費了這次機會，下次使用還要再等數個時辰。
“我這是怎么了……居然如此相信一個陌生人？”蘇睿在心中自嘲一笑。
不過她并未表現出來，因為梁言剛剛救了蘇小狐，也等于是救了她。
為了不讓梁言丟面子，她咳嗽一聲，正準備安慰對方，卻見梁言眼中精芒閃動。
“果然如此！”梁言輕笑了一聲
蘇睿更加疑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忽然瞪大了雙眼。
只見那被斬中的劍傀，表面雖然沒有傷痕，卻有一條極其細微的猩紅光芒隨著劍光滑落了出來。
這光芒細如發絲，卻散發著難以言喻的邪異與污穢！
它仿佛擁有生命，甫一脫離劍傀軀體，便劇烈地扭曲蠕動，發出無聲的尖嘯，一股令人神魂欲裂的怨毒意念瞬間彌漫開來！
“這是何物？！”蘇睿吃了一驚。
梁言卻似早有預料，屈指一彈，一道灰色劍氣從他指尖迸發，瞬間就將那猩紅光芒釘在半空。
“吱！”
一聲凄厲的慘叫從那光芒中傳出，隨后劇烈顫動，如青煙般迅速消散。
蘇睿的臉色更加驚訝。
她身為妖圣，神識何等敏銳，幾乎在一瞬間就感應到了：那猩紅光芒散發的氣息，居然與那血沼怪物如出一轍！
不等她細想，梁言再度出劍。
暗紅色的劍光出現在半空，如月輪橫掃，掠過剩下的十一具劍傀！
劍氣無聲，沒有半點威勢。
然而，那些劍傀的護身劍氣連妖圣的法力都能抵擋，卻在這道劍光面前形同虛設，根本無法阻擋。
下一刻，劍光從十一具劍傀的身上斬過。
這些劍傀沒有絲毫損傷，卻有十一道猩紅光芒從他們體內飛出，如同離水的毒蛇，扭曲掙扎，發出凄厲的尖嘯。
“哼！”
梁言冷哼一聲，屈指連彈。
混沌劍氣從他指尖迸發，精準無誤地射向那十一道猩紅光芒，瞬間就將它們打散在半空！
隨著這些猩紅光芒徹底湮滅，竹林中的氣息驟然一清！
那股令人窒息作嘔的怨毒之氣消散了不少，扭曲的空間也恢復了部分穩定。
然而，好景不長。
“吼——！！！”
血沼之中，那團由無數殘骸強行拼合而成的怪物，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咆哮聲。
它仿佛被梁言徹底激怒，龐大的身軀瘋狂蠕動，無數張痛苦的面孔同時嘶嚎，污穢怨念凝聚成的黑紅霧氣沖天而起！
下一刻，整個血沼如同活了過來，粘稠的血漿劇烈翻騰、倒卷！
血沼中心，怪物胸口的巨大眼球猛地凸起，竟脫離了怪物的軀干，如同污穢的太陽般冉冉升起！
血日懸空！
暗紅近黑的光芒從眼球中爆發，光芒所及之處，萬物皆染上了一層令人作嘔的粘稠暗紅。
“小心！”
梁言出言示警，同時雙手法訣急掐。
紫雷、定光、凌天三枚劍丸環繞在身旁，演化出不同的劍道，猶如三色屏障，將他牢牢護持。
另外一邊，蘇睿十指翻飛如電，頭頂“狐心鏡”嗡鳴劇震，一圈凝若實質的粉色光暈瞬間擴散開來，層層迭迭，將自身與蘇小狐牢牢護住。
滋！滋！滋！
竹林中出現了詭異的聲音，仿佛有什么東西在無聲的融化。
遠遠看去，血日懸空，暗紅近黑的光芒如同粘稠的血瀑傾瀉而下，不斷沖刷兩人的防御結界！
絲絲縷縷的青煙騰空而起，卻是兩人的法力被那詭異血日蒸發，迅速消耗……
梁言和蘇睿都露出一絲凝重之色，不約而同地向對方靠了靠，準備共同抵抗這漫天邪光。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那十二具劍傀突然動了，目標卻不是梁言和蘇睿，而是那血沼中的扭曲怪物！
它們的動作整齊劃一，毫無滯澀，仿佛演練了千萬遍。
十二柄古樸長劍同時亮起寒芒，猶如黑夜中的星辰，彼此氣息相連，瞬間就到了血沼怪物的面前。
下一刻，長劍如白虹貫日，同時刺入那血肉怪物的體內！
噗嗤！
利刃撕裂血肉的聲音響起，仿佛戳破了無數腐爛的膿包！
“吼——！！！”
怪物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咆哮。
它那由無數殘骸拼湊的軀體劇烈抽搐，污濁的黑血如同決堤的洪流，從十二個巨大的創口處噴涌而出！
懸于半空的巨大眼球猛地一縮，隨即劇烈震顫！那傾瀉而下的暗紅邪光瞬間變得混亂扭曲，如同風中殘燭般明滅不定！
“咦？”
蘇睿先是一愣，隨后臉色一喜。
她沒想到，這些劍傀非但不攻擊他們，反而還掉轉劍鋒，刺穿了血沼中的怪物。
很明顯，這些傀儡的異變，肯定和梁言剛才那一劍有關！
想到這里，她眼角余光掃向身旁那道虬髯身影。
只見梁言的目光沉靜如水，此時正淡定地操控著三枚劍丸，劍光流轉間將殘余邪光隔絕在外，那沉穩如山的氣度，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此人……當真是深不可測！”
蘇睿暗暗心驚，同時又有些慶幸。還好自己沒有與此人為敵，而是與他結成同盟，這顯然是個明智的選擇！
就在蘇睿心念翻騰之際，遠處的血肉怪物再次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
它似乎不堪忍受十二劍傀的劍氣，周身血肉迅速蠕動，從血洞中伸出十二根觸手，纏繞住身旁的傀儡，試圖將它們碾碎。
“就是現在，動手！”梁言忽然低喝了一聲。
蘇睿瞬間會意，沒有半點猶豫，立刻把法訣一掐，“織命線”飛射而出，很快就纏繞在血肉怪物的身上。
她用手輕輕一勾，萬千彩線驟然繃直，化作撕裂虛空的奪命利刃！
嗤嗤嗤——！
伴隨著一連串的爆響，那龐大的怪物身軀，在成千上萬“織命線”的切割下，如同被攪碎的腐肉，瞬間瓦解！
無數掙扎的殘肢、嘶嚎的頭顱、蠕動的臟腑……被拋上半空，化作漫天血雨！
“吼——！”
怪物的核心，那顆懸空的巨大眼球，發出一聲不甘的尖嘯，試圖爆發出最后的污穢邪光。
然而，梁言豈會再給它機會？
“滅！”
紫雷劍丸應聲而動！化作一道深邃如淵的紫電劍罡！
劍罡破空，無聲無息，蘊含著三大神雷的無上雷法與劍意互相融合，散發出湮滅萬物的寂滅真意！
轟隆！
巨響聲中，那眼球如同一個被戳破的膿包，污血混合著邪光猛然炸開。
梁言和蘇睿早有預料，兩人同時掐訣，將法力凝成一片，在身前形成了一層防御結界。
污血和邪光都被這層結界擋住，在半空中發出“滋滋滋”的聲響，很快就化為虛無。
“成了！”蘇睿的臉上露出了喜色。
那詭異的血肉怪物在十二劍傀以及梁言、蘇睿的合力圍剿下，終于灰飛煙滅！
隨著怪物的死亡，那翻騰不息的血沼仿佛失去了源頭，血水迅速干涸，最終化為焦黑的土地。
緊接著，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血沼干涸后露出的焦黑土地上，一點微弱的光點悄然浮現，如同風中殘燭。
緊接著是第二點、第三點……無數點！
頃刻間，萬千微光如同掙脫束縛的螢火蟲，從焦土中紛紛揚揚地飄蕩而出！
它們盤旋、飛舞，在半空中交織成一片朦朧而浩瀚的光之海洋。
這些光點形態各異，化成不同的妖獸虛影，但更多的只是一團純粹的光暈。
雖然絕大多數都極其黯淡，但有三點光芒如明月高懸，璀璨奪目!
“這些……都是真靈？”
蘇睿的眼中露出了驚疑之色。
她的目光逐一掃過這些光點，最終被那三點最大的光芒吸引，凝神查看了片刻。
忽然，她瞳孔一縮，驚呼道：“不可能！這……這是妖圣的真靈殘念？”
“不錯。”
梁言目光銳利如劍，掃過漫天飛舞的光點，最終也落在那三點最耀眼的光芒上。
“看來，這怪物是由無數真靈強行縫合而成！那三點最強的光芒，便是不幸被吞噬的妖圣。”
蘇睿聽后倒吸了一口涼氣，臉色越發凝重：“像你我這樣的圣境強者，都是超脫了生死的存在，居然也會落得如此下場？”
梁言淡然一笑。
圣人不死？笑話，他雖然修煉時間不長，但已經見過太多隕落的圣人！
南極仙洲一場天人之爭，多少圣人隕落？圣人并非不死，只是不會壽元耗盡而死。
所以，他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一切皆有可能。”梁言隨口應了一聲。
他的目光向上看去，只見那萬千光點仿佛掙脫了最后的束縛，越升越高，越來越淡……
光芒穿透了濃密的竹影，將晦暗的天空映照得一片迷離。
在升空到一定高度之后，所有真靈虛影都會煙消云散，就連那三道妖圣殘念也不例外。
沒過多久，所有光芒盡數消散。
與此同時，那十二具劍傀仿佛耗盡了所有的力量，眼窩中最后一點銀芒逐漸熄滅，原本挺拔如劍的身軀，此刻如同失去了支撐的朽木，紛紛萎頓倒地。
當！當！當！
十二柄長劍散落一地，像是完成了它們的使命，再無半點靈光。
就在梁言暗自沉吟的時候，半空中異變再起。
只見一股磅礴的氣息從天而降，這股氣息凝如實質，竟在半空中凝聚出金色的雪花！
“這是……天地靈氣？”蘇睿眉頭一挑。
“不，不對！這比天地靈氣還要濃郁百倍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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