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游龍入海
第六卷游龍入海
“好了好了，安靜一點，還想不想聽了？”
公孫虎敲了敲桌子，臉上露出一絲不耐煩的表情。
眾人聞言，紛紛住口，酒樓中很快又安靜了下來。
“你們這些蠢貨，目光短淺，見識有限，有什么資格去評判梁劍仙？等你們哪一天真到了那個境界，再來評判是非對錯吧。”
此言一出，不少人面紅耳赤，但卻是敢怒不敢言了。
公孫虎品了一口靈酒，悠悠道：“之前說過的風無痕，早年曾經拜師麒麟圣尊，雖然算不上入室弟子，但也是個記名弟子，這次麒麟圣尊為他出頭，勉強說得過去。”
“只不過，堂堂圣人，以大欺小，難免丟了面皮。所以麒麟圣尊剛開始不想直接動手，僅讓門中的三位亞圣出手擒拿梁言。”
“可誰能想到，這三位亞圣聯手，居然連梁劍仙的一道劍氣都接不住！”
公孫虎說到這里，兩眼放光，對梁言的崇拜之意不加掩飾。
頓了頓，繼續道：“后來，麒麟圣尊親自出手，本以為數招之內就能將之擒下，誰知梁劍仙硬抗百招而不敗，最后還從容遁走……那一戰打得天崩地裂，就連星瀚海的格局也因此而改變！你們可知道東韻靈州的修士后來是怎么稱呼那一戰的嗎？”
“怎么稱呼？”眾人都問道。
“逆圣神話！”公孫虎緩緩吐出四個字。
“逆圣……神話……”
酒樓中眾人喃喃自語，都在心中遙想那一戰的風采，無人再發出聲音。
過了許久，酒樓掌柜忽然嘆了口氣：“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此乃亙古不變之真理。那梁劍仙有如此實力，只怕麒麟圣尊更不會放過他了。”
公孫虎聞言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道：“掌柜的到是個明白人，那麒麟圣尊的確不會放過梁劍仙，但他追殺了數月之久，始終一無所獲，無奈之下只能請來儒盟的九霄元君，和他聯手圍剿梁劍仙。”
“正氣盟的盟主風無痕死在秘境之中，他有兩重身份，既是麒麟圣尊的記名弟子，同時也是儒盟的客卿……這次意外慘死，儒盟自然也不會袖手旁觀，于是九霄元君欣然應邀。”
“接下來，兩位圣人聯手追殺梁劍仙，據說已經過去了整整六個月，到現在還沒有聽說梁劍仙被他們抓捕的消息。”
公孫虎說到這里，意猶未盡，又品了一口靈酒，遙想梁言之風采，不由得心馳神往。
其他人則是沉寂了片刻，隨后陸續回過神來，其中一部分人露出了悵然若失的表情。
這個故事足夠精彩，但離他們也太過遙遠……
聚集在這座酒樓里的，基本上都是些失意的筑基期修士，別說通玄、化劫這種高不可攀的境界，能不能到達聚元境都是個未知之數，說不定數十年后就是黃土一抔了……
所以，別人的故事就算再精彩，和他們又有什么關系呢？
“唉！修仙之路崎嶇坎坷，且不論是非對錯，我等若有梁劍仙萬分之一的風采，此生也足矣……”
話音剛落，就聽伙計阿滿笑道：“老前輩，光陰不可錯付，何必自怨自艾呢？還是再來一壇‘醉生夢死’，享受這似水年華吧。”
“小猢猻說得在理，來來來，給老道我滿上！”
“來，阿滿，給我也斟酒！”
“哈哈哈！”
酒樓中很快又是笑聲一片了。
憂愁在這里來得快去得也快，酒樓中的氣氛轉眼又活躍起來，每個人都洋溢著笑容。
伙計阿滿左右手各抱一壇美酒，挨個為眾人斟酒。
嘩啦啦！
清香的酒水從壇中流淌而出，其中一滴落在酒杯外面，發出“叮咚”的奇妙聲音，緊接著又反彈了起來……
“咦？”
阿滿的目光跟隨這滴酒珠，看著它依次落在老道、公孫虎以及掌柜等人的身上……
叮咚！叮咚！
那酒珠每彈一下，便會在半空中炸出一道金色光暈，而隨著光暈的擴散，周圍人的動作也漸漸停止，就連笑聲都凝固在半空……
阿滿以為自己出幻覺了，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
但當他定睛一看，卻發現酒樓內的時間好像靜止了一般，每個人都定格在原地，臉上還保留著上一刻的笑容。
“這……”
阿滿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事情，以他的認知已經無法理解。
正是驚疑不定之時，那酒珠又回彈過來，落在他頭頂。
叮咚！
伴隨著奇妙的聲音，阿滿也被定格在原地，雙手捧著酒壇，還保持著倒酒的姿勢。
與此同時，拾荒城內各處都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只見那一滴滴詭異的水珠憑空出現，在四處彈跳，每彈一次都會炸出金色光暈，漸漸地將整座城池覆蓋。
也就片刻的功夫，城內已經變得寂靜無聲。
每個人都僵硬在原地，保持著上一刻的動作和表情，就仿佛是一個個沒有靈魂的雕像……
酒樓內，那滴酒珠已經彈跳了十幾次，把所有人都封印。
叮咚！
又是一聲輕響，酒珠高高彈起，最后一下卻是彈向了角落里的邋遢醉漢。
那醉漢似有所感，草帽下的鼾聲戛然而止，一只手猛地探出，抓住了彈向自己的酒珠。
酒珠在他掌心中打了個滾，發出“啪”的一聲脆響，破碎成無數晶瑩的碎屑，仿佛星沙一般從他指尖的縫隙中流出……
也就在同一時間，拾荒城上空，一個威嚴的聲音緩緩響起：
“梁言！你蹤跡已現，還想躲到什么時候？速速出來領死！”
這聲音猶如九天驚雷，震得虛空顫鳴！
一瞬間，拾荒城內的空間出現了無數裂痕，這些裂痕向四周迅速擴散，道路、酒樓、坊市……甚至是每個人的身上，都出現了一條條細密的裂痕。
遠遠看去，就好像是一幅巨型畫卷即將被人強行撕碎！
酒樓中，邋遢醉漢伸了個懶腰。
“郭前輩，明明是你我之爭，為何要遷怒旁人呢？”
說話的同時，右手輕輕一揮。
酒樓中的桌椅板凳忽然震動起來，仿佛在演奏某種華麗的樂曲，與此同時，半空中出現了無數條青色絲線，仿佛螢火蟲般散發出淡淡的光輝……
如果有人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這些青絲居然是一道道靈動的劍氣！
隨著醉漢的手指在窗沿上輕輕敲打，青色劍氣陸續穿透了公孫虎、老道、掌柜……等所有人的身體。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劍氣非但沒有刺傷他們，反而讓他們身上的裂痕消失不見！
原本即將崩潰的空間，也漸漸穩定了下來……
與此同時，拾荒城各處，全都上演著相同的一幕。
數不清的青色劍氣四處穿梭，所過之處，眾人身上的裂痕迅速消失，就好像有一只無形的大手，以青絲為針線，修補這幅即將破損的巨型畫卷！
“哼！”
云層中，那威嚴的聲音再度響起：“小賊！你縱容門下弟子行兇，如今又裝什么好人？若不是你一路東躲西藏，我又怎么會用‘滄溟珠’鎖定這方圓萬里？城里面這些人就算是死，那也是你害死的！”
“前輩的意思是，梁某就應該束手待斃，送上這顆大好人頭？”
醉漢發出一聲大笑，將蓋在臉上的草帽取下。
他的容貌和氣息迅速改變，只不過一轉眼的功夫，邋遢酒漢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材挺拔的灰衣男子！
如果有無雙劍宗的弟子在此，必能認出，這就是他們驚為天人的劍宗老祖，梁言！
“萬物生·天地歌！”
梁言伸手打了個響指。
以拾荒城為中心，八百里方圓之內，無論飛沙走石亦或是山川湖泊，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與此同時，無數青色劍氣憑空出現，猶如百川歸海，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這些劍氣在拾荒城上空盤旋飛舞，漸漸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龍吟咆哮，一頭青龍沖天而起！
轟隆隆！
巨響聲中，蒼穹被這青龍強行撕裂，現出一名身披彩衣的高瘦男子。
此人俊逸非凡，足踏七彩祥云，身后萬重仙羽，腰間未束玉帶，而是以一條龍筋絞成絳繩，上面懸掛著三件寶物，分別是壺、印、鐘。
眼看那劍氣青龍沖天而起，男子雙眼微瞇，用手隔空一指。
半空中出現了一個赤色漩渦，仿佛火燒云天，將百里蒼穹都映得通紅。
漩渦深處，無數符文跳動閃爍，化為焚天煮海的熾烈道韻，將那青龍的龍頭死死吸住。
青龍自是不甘，奮起反擊，但聽龍吟陣陣，化為劍鳴之音，無數劍氣縱橫馳騁，試圖將這漩渦擊碎。
雙方的神通爭持不下，時而青龍咆哮，將漩渦撕開裂縫；時而漩渦翻滾，一點點蠶食青龍身上的劍意……
就這樣僵持了片刻，忽聽一聲“轟隆隆”的巨響。
卻是劍氣青龍與赤色漩渦同歸于盡，兩人的神通都化作塵埃，漸漸消散在半空之中……
“好個梁言，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接住我幾招！”
麒麟圣尊的眼中兇光閃動。
只見他大袖一揮，從袖中飛出一根七彩羽毛，筆直墜落下去。
下落的過程中，羽毛迅速燃燒，火勢越來越旺，火光中漸漸出現了麒麟虛影……
也就片刻的功夫，那麒麟已經成型，足踏風火金輪，口銜赤鱗火劍，周圍時空凝滯，炎光所過之處，一切都化為灰燼！
“圣人威壓么。”
梁言雙眼微瞇，忽的屈指一彈。
只見一道灰色劍氣沖天而起，與那神威浩蕩的麒麟完全不同，飛馳的過程無聲無息，沒有半點氣勢。
但就是這樣不起眼的一道劍氣，居然破開了從天而降的無數火焰，瞬間就到了火麒麟的面前。
“吼！”
火麒麟發出一聲怒吼，足下風火金輪狂卷，口中赤鱗火劍猛劈，霸道無匹的火焰之力在半空中凝聚，試圖磨滅這道劍氣。
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
那道灰色劍氣一路摧枯拉朽，先后洞穿了風火金輪與赤鱗火劍，向上沖天而起，很快就刺入了火麒麟的眉心之中。
伴隨著“噗嗤”一聲悶響，原本氣焰滔天的火麒麟停在了半空。
片刻之后，火麒麟四分五裂，那些玄妙的術法痕跡全都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團團最原始的麒麟天火，飄蕩在拾荒城的上空……
“返本歸元……”
麒麟圣尊瞳孔微縮。
他不是第一次見到梁言的混沌劍氣了，但每次與之廝殺，都會被這種劍氣所驚艷！
“此子絕不是普通人，只怕來頭不小！可笑我郭淵縱橫天下，一不小心居然上了賊船！罷了……既然已經做到這個份上，無論如何都要把他擒住，至于后面如何處置，到時候再細細推演吧。”
想到這里，麒麟圣尊沒有猶豫，手中法訣一掐，便要再施神通。
酒樓中，梁言大笑道：“郭前輩要稱量梁某的手段，梁某自當奉陪，但這拾荒城的修士卻是無辜，不如換個地方再斗？”
麒麟圣尊雙眼微瞇，法力在半空凝滯了片刻。
“好，就依你所言，到城外來，本座看你還有什么手段！”
“哈哈，圣尊好氣魄！”
大笑聲中，梁言屈指一彈，將兩粒丹藥分別塞進了酒樓掌柜和阿滿的儲物戒里。
“也不白吃你們的酒，權當酒錢了。”
梁言說完，身形一閃，瞬間就消失在酒樓之中。
與此同時，拾荒城外，麒麟圣尊的身影緩緩出現。
只見他眼中有金色霞光流轉，似是某種靈目神通，洞察八方，無所不知。
忽然，他嘴角微揚，露出了一絲譏諷的笑容。
“哼，早就知道你小子不老實，說什么不想傷及無辜，只不過是借口罷了，實際還是想著讓自己脫身吧？”
說完，右手隔空一抓，遠處虛空破碎，一道遁光顯露出來。
遁光中的人影正是梁言！
“看你還往哪逃！”
麒麟圣尊法訣一掐，原本飄蕩在半空的麒麟天火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轉眼就化為兩只巨大的麒麟利爪！
“去！”
梁言催動遁光，頭也不回，反手打出數道混沌劍氣。
但這一次，利爪沒有被混沌劍氣撕開。
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利爪周圍纏繞著金色云霧，正是圣人獨有的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