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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十三章:竟然是她


更新時間:2022年10月29日  作者:北獠  分類: 仙俠 | 古典仙俠 | 北獠 | 長夜行 


親信心腹匆匆而去,轉而向望歸樓深處行去。

談光君慢條斯理地擦拭掉手中的鮮血,然后取出寬袍下的一只權杖。

權杖點地,兩只手掌疊放于權杖之上,五個手指起伏相搭。

動作說不出的尊貴,又隨意。

他雙眸斂垂,不再言語。

方佑看著他手底下的那柄鑲嵌著墨藍寶石的權杖,神情有所驚觸。

若他沒有看錯的話,這應該就是東天神殿中壇神主供執掌殺伐之權柄的權杖,為仙尊祝斬賜予了裁決之力。

談光君身為神使,亦是尊仙君皇身邊最具權利的伴神。

他也是唯一一個除了君皇乘荒之外,能夠手掌此權杖的仙神。

今日,君皇大人蒙難于此,不知何故,竟深重神秘劇毒,痛不欲生。

神使談光君親臨不說,還執權下凡入人間。

裁決神杖,可裁眾生,更莫說一個小小的十方城了。

這也就意味著,若是今日十方城不能給他一個圓滿的答案。

即便十方城背后是鐘華仙府,也決然不可能善了此事。

方佑隱約能夠嗅到一絲大禍臨頭的意味,參與拍賣大會的眾多修士也神情緊張。

盡管這位神使談光君并未明確發言,嚴禁他們的自由。

可此時此刻,尊仙蒙難遭人下毒,在這般風聲鶴唳的緊張氣氛下,誰也不敢妄動離去。

保不齊下場就要落得和那舞女一般,死無全尸。

那位心腹一去,便去了良久。

在這命懸一線的緊張時期里,那位方大小姐,竟是遲遲未至。

談光君搭在權杖上的五根手指起伏得越來越快。

雖面上沒有什么表情,但眾人能夠感受到空氣中那冰冷不耐的情緒。

看到這里,眾人心中暗自感嘆。

這位十方城的大小姐果然名不虛傳,流言誠不欺我。

這方歌漁當真是出了名的桀驁而不可一世,狂妄且輕狂。

當真是被方佑城主寵壞了,她莫不是以為談光君至此,是容的她這般玩笑輕狂對待的嗎?

原以為這方三小姐任性至少有個度。

卻不誠想,生死大事面前,也這般無度地全憑心意。

天光漸暗,穹如淡墨,云霞如火。

出了君皇陛下屋子的談光君竟也生生等了半個多小時,他莊嚴如磐石般的身軀一動不動,看上去好似耐心十足。

可在這片安靜如死的望歸樓里,每個人肩頭卻是逐漸轉來一陣可怕的壓力,如山沉肩,如海傾面,臉上一片扭曲。

無形的空間里,重勢開始層層倍增,人們只覺得自己骨骼壓得寒痛難當,仿佛有千斤頂在一寸寸敲打自己的骨頭。

隨著方歌漁遲遲不現身,那無形敲打的力度越來越可怕,眾人個個面如菜色,只覺得萬分煎熬。

秦慕青亦在其列,她雖符道天賦超絕,修行卻也不過二十余載。

在這可怕的隱怒威壓下,她早在肚子里將方歌漁罵了千萬遍。

只覺得她是有意這樣消磨折騰自己,實在可恨又愚蠢。

她以為,這神使的威風當真是這么好借的嗎?

她這樣消極怠慢,遲遲不現身將神使得罪,怕是接下來,可有些苦頭要受了。

唯有金仙豐虛,眼底流露著自然不屑,神色泰然,就這樣冷眼旁觀著某個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家伙。

莫約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如雕像般站著一動的談光君,身體終于有了一絲變化。

他手底下的權杖輕輕抬起一寸,復而無聲落下。

百里安只聽得顱內蕩響起了煌煌鐘鼎鳴音,體內靈力幾欲沸騰,神魂動蕩。

他神情不變,靈臺之中紫電神符吐散玄玄符力,將那瞬然巨震的神音化解而散。

一收一放間,精神力消耗甚微,倒也并未受到多大的影響。

而立在望歸樓內,上上下下一眾人,修為稍稍跟不上的,皆如被鐮刀裁稻般,紛紛捂胸痛苦倒下,七竅之中皆生生逼出猩紅可怖的鮮血來。

對于場內還能站著的人不多,皆是人間之中數一數二的強者。

而談光君深斂地眉目卻是連抬都懶得抬一下,只冷笑一聲,道:

“方佑城主,你的這位女兒,似乎不太懂規矩啊……”

方佑城主臉色蒼白難看,正欲低首道歉,這時,自二樓悠悠傳來一道薄涼輕盈的嗓音:

“在自家地盤上,這規矩該如何守,應當是做主人的自己來決定吧。”

聽到這個聲音,談光君周身無形的威壓總算是施恩般地撤散了。

他終于抬起目光,尋著聲音看過去。

琉璃燈輝的映照下,那道纖細的人影半倚坐四樓欄桿間眺望睨瞰。

少女獨有的臉頰弧度豐盈而柔軟,眉目間卻是與生俱來的傲慢與清貴,眼角額際貼著細閃的金箔梅花紋,襯得氣質貴氣逼人。

嚴妝,華服的她自欄桿間輕輕躍下,淡金色的華服翻飛如云卷,袖口衣擺拂風微揚間如水面漸生漣漪。

隱隱可見其間鑲嵌著如月華星屑,晃得黃昏時期的望歸樓煌煌明亮起來。

見此排場,眾人不禁絕倒。

我的個大小姐啊!

你以為你這是要去參加什么華服晚宴嗎?

眼下可是君皇中毒遇害,神使執權裁決而至,這般緊張的形勢下,你竟還有功夫去梳妝打扮,磨蹭這么久。

談光君瞇起眼睛,上下打量著方歌漁,冷笑道:“方小姐倒是讓本君好等。”

面對著人人敬畏的伴神談光君,方歌漁卻也勢作常人一般對待,依舊一副眼睛長在天上的姿態。

“不請自來,即為不速之客,本小姐可并未讓你久等。”

談光君搭放在權杖上的手掌驀然收攏,眼中山雨欲來:

“君皇陛下乃是尊仙之軀,卻在十方城蒙難中毒,方小姐既為接掌十方城的未來之主。

態度如此敷衍了事,難道是不想給我東天神殿一個交代嗎?”

此刻任憑誰都能夠看出談光君冷漠外表下所隱藏的雷霆怒火。

誰料,方歌漁卻輕飄飄來了一句:“啊,你是說君皇陛下?他中了何毒?”

談光君被隱忍的怒意激得氣息隱隱有些不穩,他語氣冰冷道:

“陛下是在十方城遇害中毒,方小姐比起將問題推給他人,難道不應該是由你第一時間去排查陛下所中究竟是何毒?

又是何人下毒陷害?!對待尊仙,如此消極怠慢,本君可是能夠治你十方城一個不敬神明的重罪!”

此言一處,望歸樓內隸屬于十方城的符師宗室弟子,皆露出了恐慌駭然之色。

方歌漁面上卻是不屑譏笑,絲毫顏面不給地說道:

“談光君若想立威風,怕是來錯了地方,敢問你是長了一個豬腦子嗎?”

這大逆不道、張狂無度的發言,讓全場人都震驚了。

尤其是平日里對她百般縱容溺愛的方佑城主臉色都不由氣得發青。

“混賬,在胡言亂語些什么?為父就是平日里對你太過縱容溺愛,才將你縱得不知天高地厚!”

談光君低低笑著,目光閃爍著危險的寒光:

“方小姐可知你今日該為你的所言所行負怎樣的責任?”

方歌漁依舊是那氣死人不償命的不緊不慢的語調:

“那本小姐倒要問問這位談光君了,本小姐一來并非醫師,也非毒師,更非斷案驗身的仵作。

君皇陛下既已服毒,當是第一時間尋醫師高手,查清他所中之毒,下毒之人又是何人?

你也知曉,本小姐只是未來十方城的繼承者,如今年歲滿打滿算,也不過剛滿十九。

而君皇陛下蒙難中毒,你這個活了不知幾萬年的仙人,受仙尊榮耀加身,執權下凡負責此事。

你身負要職,又是出了名地精通毒術,卻想將一切都推到我這樣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身上。

此刻君皇陛下面臨著毒發攻心之苦,時間可謂是如黃金般珍貴。

你拖延的越久,這就意味著君皇陛下就要多受一份苦難。

本小姐并非預言大師,更不知君皇陛下會臨至十方。

而談光君神至望歸樓更是事發突然,本小姐既要誠心接駕。

自是得盛裝打扮一番,萬不可丟了十方城未來城主的臉面。

可本小姐萬沒有想到,談光君當真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頭豬腦。

我就打扮了一個時辰,談光君竟就像個頑石般生生在這站了整整一個時辰,怎么?”

方歌漁眼睛斜起,“若是本小姐今日不來,談光君就要放任你家陛下在屋內疼死毒死,也要死等本小姐出現來給你一個圓滿的交代?”

久居神宮的談光君曾幾何時見識過方歌漁這只毒舌小娘皮的厲害?

只見著她三言兩語之間,就將自己遲來無禮的行為說得皆符合情理,情有可原。

反倒將他貶斥得一無是處,行事蠢笨,難堪大用。

談光君只覺得自己有種被愚弄的感覺,他語氣低壓冰冷:

“簡直是無中生有!本君臨凡第一時間,便已經調查清楚,君皇陛下所中之毒乃是千刀萬剮丹。

此丹毒雖不致命,服下之人,卻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日日夜夜毫不間斷地處于凌遲之極刑當中!”

方歌漁不以為然地嗯了一聲,道:“既然知曉所中是何毒,那接下來便該著手調查是何人下毒。”

談光君冷哼道:“本君豈是庸能之人,在查清此毒的第一時間,本君曾問審侍奉陛下的那兩名舞女。

她們二人口供一致,皆言明在毒發前夕,陛下只服用了來自‘一滴血’成員。

青枝所送來的一盞問花露,此人甚是可疑,本君要求嚴格提審此人之時。

這名喚青枝者,卻是銷聲匿跡,顯然是有備而來!”

聽到問花露三個字,眾人都流露出不言而喻的微妙眼神。

這堂堂尊仙君皇,尋花風月,竟還要用這等子輔佐之藥來助興?

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比起眾人微妙的神色,方歌漁卻是神色如常,淡道:“可有調查問花露的器皿是否有千刀萬剮丹的殘余藥性。”

談光君扶著下巴,老實對答道:“本君亦有調查這一點。

奇怪的是,這問花露的器皿并未查到任何異樣痕跡,不過這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

那青枝既然光明正大地送上問花露,自然不可能愚蠢到留下下毒的痕跡。

畢竟他所謀害的,乃是天神尊仙,這份禍事的罪責,不論是他,還是他背后的勢力,都承擔不起。”

談光君頭頭是道地分析完,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本來應該是要問責方歌漁遲到怠慢之罪。

怎幾番對話下來,自己卻被她帶進溝里去了?

對于她的發問,就像是個盡職盡責的下屬一般一一為她解答。

他可是昆侖神使,完全沒有義務對她做到有問必答!

談光君面色微惱,寒聲道:“眼下不管那丹毒是否下在問花露中,那青枝都極為可疑,難道方小姐不應該先出兵全城搜捕拿下此賊嗎?

還有那所謂的‘一滴血’又是怎么回事,本君簡單地了解了一二,聽說是近年來新興崛起的一股妖盟勢力。

妖盟?可笑!

帝尊令下,妖族并非自由之身,而是歸于天道所管。

本君真不知,究竟何人敢如此放肆大膽,觸怒天威,自我建立妖盟這種大逆不道的勢力!”

方歌漁淡道:“若真如談光君所分析的,那青枝當真會有如此愚蠢,光明正大地示好,投毒,然后畏罪潛逃?

談光君,事實上往往擺在你眼前的證據,或許正是有心之人提前備好是想讓你看到的證據。

可莫要管中窺豹,執著于那一孔之見,從而錯過了真相。”

談光君冷笑連連:“通過方小姐的一言一行,似乎對這一滴血頗為偏袒。”

話語之中透露著濃濃的危險之意。

方佑心口一緊,終是不好在繼續沉默,不由說道:

“談光君嚴重了,依我拙見,這青枝得抓,但小女所說的也并不無道理。

縱觀全局,方是破局之道也。投毒者,或許另有其人也說不準。”

談光君表情結霜,目光帶著深深的冷厲懷疑:

“聽聞這千刀萬剮丹乃是禁藥,唯有十方城具有資格煉制,用于列國刑罰逼供一道。

只是此丹過于歹毒霸道,百年間也就煉制這么一爐,且全用以拍賣之用。

這丹藥既是出自于你十方城,本君很有理由相信,是否這一切就是你十方城布下的一個局,來謀害君皇陛下!”

這么大一個帽子蓋下來,著實讓人心神意亂,方佑勉強笑道:

“千刀萬剮丹用處極窄,極難煉制,即便是我十方城的丹道大師也絕不會用以收藏。

每年煉制出的十一顆千刀萬剮丹都會以拍賣的方式售賣出去。”

“哦?聽這話的意思,可莫要告訴本君,這千刀萬剮丹,亦是作為今日拍賣品競拍?”

“正……正是如此。”

談光君又問:“可是湊巧給那一滴血的青枝拍了去。”

“倒也不是,這千刀萬剮丹是為望歸樓九號房主競拍所得。”

“望歸樓九號房主?那是何人,還不快給本君速速現身!”

方佑城主面上猶豫良久,最終還是頂不住那莫大的壓力,目光沉重復雜地朝著人群的某個方向看去。

在他的目光下,人群自分。

一片粥粥人頭攢動下的盡頭,立著一個身材纖細清冷高挑的人影。

那人白衣如雪,氣質淡雅明幽不似凡人,縱然在眾目睽睽的審視目光下,她黑白分明的冷寂眉眼間那縷超然物外的淡然與平靜不曾淡散。

百里安看清那人模樣長相,目光復雜地閃爍兩下,似是心神有所震動。

九號房主,竟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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