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世
人間世
“要謝就謝他吧,是他哭天喊地求老夫救你,”秦桑向旁邊指了指。
這時,白鶴和叱雷從陰影里出來,面對女修的詫異眼神,白鶴表情有些僵硬,直勾勾盯著女修,也不說話,全無情圣風采。
女修被白鶴盯地霞飛雙頰,幾名赤翼族人見狀面露慍色,但礙于秦桑在側,不敢發作。
叱雷何時見過白鶴這種模樣,瞧著有趣,嘻嘻怪笑,用力戳了戳白鶴。
白鶴瞪了他一眼,嘴唇微動,沖女修行禮道:“小生秦白鶴,敢問仙子芳名?”
一副文縐縐的樣子,像個不經事的初哥。
秦桑啞然失笑,這家伙一直跟到這里,竟然連女修的名字都不知道。
女修的同族稱她為大小姐,白鶴又好像在害怕什么,一直猶猶豫豫不敢接近她,只敢像望妻石一樣遠遠看著,現在才是初次接觸。
自古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看到白鶴笨拙的表現,女修臉上紅暈稍減,掩唇輕笑,先是千恩萬謝了一番,又道:“公子叫妾身的小名月兒即可。”
白鶴如遭雷擊。
叱雷滿臉震驚,雙目圓瞪,失聲驚呼:“你也叫月兒?”
月兒不知他們為何是這種反應,有些莫名其妙,“月兒乃是家父給妾身起的乳名,你們難道還見到過另一個月兒?”
秦桑看看白鶴,又看看月兒,沉默不語,心中卻在想,真的只是巧合么。
叱雷眼神示意白鶴,卻見白鶴呆立在那里,魂不守舍,恨不得踹他一腳,輕咳一聲,追問道:“冒昧問一句,月兒仙子芳齡幾何?”
“前輩和兩位道友以后一定要來赤融國,給月兒一個報答的機會。”月兒誠懇道。
此次前來尋找鳳族遺府,她邀請了許多幫手,剛剛還是浩浩蕩蕩的隊伍,現在卻只剩她和她的族人,其他全軍覆沒。
月兒不知道回去之后怎么交代,很是頭痛,本想邀請秦桑他們去赤融國做客,被秦桑拒絕,便沒有堅持。
辭別秦桑,月兒帶著族人先行一步。
她們走后,叱雷低聲道:“大老爺,這位仙子出生的時間,恰好在月兒去世后不久……”
咽了口口水,叱雷顫聲道:“難道她真是月兒輪回轉世?”
白鶴望著漸漸遠去的倩影,依舊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之前他口口聲聲,堅持女修是他的月兒,只不過是為了麻痹自己,內心深處清楚地知道,他的月兒早已經死了,是他親手安葬的。
女修不僅一顰一笑像極了月兒,連她的名字,甚至出生的時間,都充滿詭異的巧合,反而讓他有些手足無措了,擔心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輪回轉世啊……”
秦桑從小千世界飛升靈界,到如今繞了半個靈界,也算見多識廣。
輪回轉世之說,從未得到證實,秦桑一直以為,只是寄托著世間生靈美好的愿望。
不過,現在也不能肯定他們真的遇到了月兒的輪回轉世之身,只能說是巧合太多,加重了他們的懷疑,根本不知道如何去驗證。
倘若輪回轉世真的存在,世人就不用那么懼怕死亡和離別了,轉世之后仍有超脫的希望,哪怕超脫之人可能已經不是自己了,哪怕這個希望極其渺茫!
這時,遠處又起了變化,紅云之中,有幾處波濤乍起,引發云爆,應當是有高手在交戰,但很快風波便又平息下去,漸漸地紅云愈發凝實,最終竟然板結成一塊。
紅云化作巖石,連綿無際的紅云巨山猶如一頭紅色的怪獸,巍然聳立。
紅云巨山靜靜俯臥在大地上,一道人影也看不到,之前進山的修士都被這座紅云巨山吞噬,生死不知。
秦桑感覺事情沒有這么簡單,問道:“最近半妖諸族和諸國,有沒有發生什么大事?”
半妖的風俗和妖族有很大區別,雖然因為長相和血脈的緣故,也分為許多部族,但不知是不是受到人族的影響,一些部族聯合起來建立國家,有的大國更是由幾大強族一起統治的。
廣袤的大風原里,散布著大大小小的半妖國度。
叱雷和白鶴相視一眼,都搖頭表示不知,以他們的修為,僅能自保,不敢到處游歷,而且他們身為妖族,在半妖的領地多有不便。
秦桑凝視紅云巨山,眼底閃過忌憚之意,決定不再深究此事,當下便帶著叱雷和白鶴離開。
接下來的一段路程,秦桑通過叱雷和白鶴,認真了解了半妖的風土人情,以及他們現在的處境,便萌生出一個想法。
他一直想要建壇設治,卻苦于沒有合適的地方,現在有一個不錯的選擇,秦犼和白穎兒已經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不過,這里畢竟是外族的天下,想要有一番作為,要考慮到方方面面,以免留下隱患。
離開風漠前,秦桑將麾下的風盜召集過來,留給他們一些寶物,令他們實力大增。
他準備讓這些風盜留下來,繼續收編其他風盜,壯大勢力,不過他并沒有透露真正的意圖,一旦決定在這里扎根,建壇設治,以后有充足的時間圖謀麒麟本源。
風沙漫漫。
一道流光破開黃沙,落在風漠的邊緣。
“再往前就是風漠國境內,”叱雷手指前方,“據說風漠國的王族有風生獸的血脈,天生御風之能,能夠掌控風向。風漠國繪制的風圖精細可信,通往許多國度,方便那些修士前來風漠。風漠是兇名在外的禁地,風漠國卻把它當成了搖錢樹……”
蛇有蛇道,鼠有鼠路。
大風原的每個種族,都在盡可能施展自身所長,在這種惡劣的環境里頑強生存。叱雷他們所在角生國,就是因為缺少這種賴以謀生的手段,處境艱難,直到白穎兒突破煉虛期,才有所好轉。
風漠國的規矩非常寬松,秦桑他們沒有遇到任何盤查,不過接下來的路程就沒有那么順利了,這些半妖國度對境內的風眼都有嚴密的監視,秦桑不想平白惹出事端,只能繞路。
角生國在半妖諸國中,處于較為偏遠的地方,等秦桑他們趕到的時候,秦犼和白穎兒已經提前收到傳訊。
風眼下方。
一男一女站在這里,早已恭候多時,駐守此處的風眼修士不見蹤影,此時只有他們二人。
女修身穿一襲白裙,清麗婉約,時不時抬頭看看風眼,眼神中有期盼、有欣喜,還有些忐忑,正是白穎兒。
她身旁的男子穿著一身干練的黑色勁裝,身材精瘦,國字臉,雙目炯炯有神,正是雙頭犼,如今已經化形,改名秦犼。
察覺到白穎兒的心情,秦犼握住她的玉手。
被堅定有力的手掌握住,白穎兒的心情緩解了許多,輕輕依偎在他懷中,柔聲道:“夫君,你說恩師會不會認可我們?”
秦犼皺了皺眉:“你我兩情相悅,干他屁事!”
白穎兒聽秦犼說起過他和秦桑之間的糾葛,也知道,秦犼雖然感念秦桑傳他上乘功法,但一直對當年的事情耿耿于懷,心懷不忿。
她輕輕掐了秦犼一下,嗔道:“不可對恩師無禮。”
秦犼不好發作,嘀咕道:“他還沒承認你這個徒弟呢!說不定,他現在的修為還不及你呢!”
收到叱雷和白鶴傳回的符信,他先是驚愕,繼而回想起當年的一幕幕,心中五味雜陳。
他對秦桑談不上恨意,細想起來,秦桑并沒有虧待他,正因為那部上乘功法,他才能有今日成就。只是曾被秦桑當成坐騎,以他的傲氣,每每想起來就覺得羞惱,一口怨氣難解。
倘若秦桑現在的修為還不及穎兒,正好出一口惡氣,雖然不太可能。
風暴界融入大千世界后,秦犼聽到了種種關于秦桑的傳聞,知道自己這個曾經的主人踏遍風暴界,每到一地都能攪動風云,不是簡單人物。
“不要胡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無論恩師認不認我,他永遠都是我的恩師!何況,沒有恩師,我們早已老死在下界了,哪里會有今天?”
白穎兒瞪著秦犼,秦犼摸了摸鼻子,微不可查哼了哼,不再言語。
“聽叱雷和白鶴的語氣,恩師的修為肯定是我無法企及的,你在恩師面前不可無禮。到時我會求恩師出手,治好你體內的暗傷。”
“早就說過不是暗傷,而是……”
秦犼正欲爭辯,看到白穎兒充滿關切和愧疚的眼神,心下登時一軟,又想到那部功法就是秦桑給的,說不定秦桑真有辦法,便擁住白穎兒,輕嘆道,“我也是這些天想起太多舊事,在你面前抱怨幾句!為了你,我也不能和他翻臉。”
就在這時,風眼傳出一陣波動,接著三道人影從天而降。
與白穎兒和秦犼重逢,秦桑也不禁感嘆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秦桑對白穎兒的印象并不深,當初只是一個小丫頭,跟著他修行了一段時間,秦桑對她的指點也談不上盡心盡力,后來就再也沒有見過,只是斷斷續續聽到過幾次消息。
倒是雙頭犼,秦桑收服的妖獸不在少數,對這個傲氣的家伙記憶猶新,現在看雙頭犼化形之后的神情,依稀還有當年倔強的影子。
看到秦桑溫和的笑容,白穎兒仿佛回到了少女時代,那時候父母還健在,恩師雖然不茍言笑,難以親近,但每句話都是金玉良言,讓她受用至今。
她并非秦桑的入門弟子,之前連名分都沒有,但在她心中,一直把秦桑當成師父。
當初她和秦桑分別后,經歷許多劫難,導致雙親亡故,舉目無親,一直謹記秦桑的指點,方能不斷精進,化險為夷。后和雙頭犼重逢,一人一妖相依為命,說來也是因為秦桑而結識。
待到風暴界飛升,風暴散去,她才知道秦桑的來歷,便找上青羊觀,卻得知師父已經隕落,幸而李玉斧代師收徒,認下她這個師妹,才算入了門。
本以為此生永無再見之期,后來被霧瀑卷到這里,竟能在異域重逢,當真是造化弄人。
回想起往日種種,白穎兒感慨萬千,這一刻她仿佛找到了最堅實的靠山,如釋重負。蓮步輕移,盈盈下拜:“穎兒拜見恩師。”
見白穎兒確實是真心實意,秦桑欣慰之余,又有些慚愧,“當初萍水相逢,不料還有機會再續前緣。既然你還認我這個師父,為師今日便正式收你為徒……”
看著喜形于色的白穎兒,秦桑不由想起其他徒弟,也不知他們如今境況如何。
“弟子拜見師父!”
終于得償夙愿,白穎兒迫不及待叩拜秦桑,從今往后,便名正言順自稱弟子。
“起來吧……”
新收弟子,秦桑自有禮物相贈,不僅如此,以后還要幫白穎兒調理修為、規劃道途,擔起師父的責任。
他已經看出來白穎兒根基不穩,估計是強行突破埋下了隱患。
“師父,他是……”
白穎兒想介紹秦犼,被秦桑擺手阻止。
他目光一轉,看向秦犼。方才秦犼一直站在一旁,冷眼看著他們師徒,表情緊繃。
秦桑看看秦犼,又看看白穎兒,戲謔道:“你還是沒能逃出我的手掌心,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秦犼的臉色猛然一沉,表情險些繃不住,牙齒咬的咯吱作響。
“師父!”
被師父當面調侃,白穎兒俏臉飛紅,卻也暗自欣喜。師父能開他們的玩笑,說明已經認可他們的關系了。
白穎兒偷偷拽了拽秦犼的衣角,生怕牛脾氣上來,頂撞師父。
秦犼無法,只得忍下這口氣,被白穎兒拉著,不情不愿沖秦桑行了一禮,冷臉不語。
秦桑偏偏不放過他,擺起師父的做派,“我家穎兒可不能嫁給無禮之徒,穎兒叫我師父,你應該叫我什么?”
瞥見白穎兒哀求的眼神,秦犼長長吐出一口氣,終于低下頭,硬邦邦道了聲師父。
“哈哈哈……”
秦桑放聲大笑,“叫一聲師父,還能虧待你不成?”
說著遞給他一根骨笛,秦犼先是有些不以為然,依言催動,便有一篇經文浮現腦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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