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世
人間世
渾河王像在逃難，猶嫌自己的速度不夠快，竟然現出真形，化作一只大鯢，甩尾沖進水中。
‘嘩！’
大鯢帶著猛烈的風暴，在水面上極速移動。
不等大鯢逃離這片水澤，水澤岸邊突然浮現一點金光，吸引了秦桑的目光。
凝目一看，金光中有一只金蟾，這只金蟾通體金黃，好似黃金鑄就。
通過硯臺，只能遠遠看到金蟾的一抹剪影，由于隔絕了他們的感知，所以秦桑也看不出金蟾的修為，但直覺告訴秦桑這只金蟾不簡單，巴掌大小的金蟾蹲坐在那里，竟有一種虎踞龍盤的氣勢。
金蟾一出現，三妖的目光也從大鯢身上移開，被金蟾吸引。
“莫非這只金蟾也是四王之一？”秦桑道。
“并非四王……”
墨硯神情一僵，旋即露出震驚之色。
只見金蟾抬起頭，向天上看了一眼，接著肚皮鼓起，張開嘴巴，‘咕呱’叫了一聲，水澤之水便被一股絕強的吸力引動，水面上出現巨型水龍卷，宛若白練，一端連著水澤，另一端連著金蟾之口。
好似長鯨吸水，金蟾的嘴巴像是無底洞，肚皮仿佛能裝下五湖四海之水，水澤的水面在以驚人的速度下降。
渾河王所化的大鯢此時正在水中，它帶起的風暴，聲勢比金蟾，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意識到了危險，渾河王連連甩尾，想要離開水澤，接著秦桑他們便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
渾河王被吸進水龍卷之中，竟像普通的魚兒一樣，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掙脫。
它眼中的慌亂變成驚恐，張開扁平的嘴巴，吐出一枚玉珠。
玉珠表面刻畫著朵朵白云，這些白云從玉珠里飄出來，便傳出陣陣咆哮聲，無數妖獸沖出來，這些妖獸身軀透明，好似妖魂，不計其數的妖魂形成獸潮，鋪天蓋地。
不料，聲勢浩大的獸潮剛剛沖進水龍卷，就被一種莫名的力量同化，紛紛化為水流，融入水龍卷，最后連玉珠也變成了水。
眼睜睜看著一件上乘寶物被水龍卷吞噬，沒有泛起一點兒浪花，渾河王眼中的恐懼更濃，施展出各種寶物和神通，竭盡全力都無濟于事，離金蟾的嘴巴越來越近。
短短時間，金蟾不知吞吸了多少澤中之水，它的身軀也在吞吸的過程中逐漸變大，此時已經長成小山一般，雄踞大地。
在金蟾面前，渾河王顯得是那么藐小。
“前輩手下留情，晚輩乃是奉……”
渾河王惶急求饒，金蟾卻絲毫不予理會，一口將它吞進肚子里，肚皮都沒有抖一下。
四王之一，蓮渡大澤一方霸主，渾河王在金蟾眼里和其他魚兒沒有任何分別。
在渾河王之后又有許多妖修先后闖進水澤，紛紛步入渾河王的后塵，成為金蟾的食物。
在吞食了這些妖修之后金蟾眼珠微微轉動，之前像是一尊雕像，此時平添幾分靈動。
硯臺周圍鴉雀無聲！
秦桑和三妖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感覺背后涼颼颼的如果他們也在那里，也是和渾河王一樣的下場。
渾河王能在蓮渡大澤闖出威名，毫無疑問是一位煉虛后期強者，這等強者竟然如此不堪，金蟾的身份呼之欲出。
“到底發生了什么？”斷鞘這才知道大哥的決策多么英明，救了他們一命。
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秦桑他們都在揣測，四王到底干了什么，惹怒金蟾。
不對，可能不止一位妖圣！
金蟾吞吸之勢不減反增，無邊無際的水澤眼看便要被金蟾吸干，外圍已經暴露出水底的泥沙。
蓮渡大澤內部的水系都是貫通的，一旦某地缺水，別處之水便能源源不斷補充過來，但水流動的速度遠遠比不上金蟾吞吸的速度。
水澤之底暴露出來，被金蟾吸走的水量難以想象，金蟾的身軀不斷成長，現在已經成為一只頂天立地的巨蟾！
巨蟾仰首，目光之中充滿怒意。
秦桑和三妖順著它的目光看去，硯臺視野的最邊緣，天際有一片陰影。
陰影懸空，他們看到的應該只是陰影的冰山一角，引人遐想。
“這……難道是那些山峰拼成的？”赤練驚聲道。
之前飄起來的那些山峰，最終都飛向了這里，那些山峰碰撞之后并沒有毀滅，而是拼合成更大的山。
‘砰！砰！砰！’
陰影還在不斷震動，可見視野外正不斷有山峰融合進來，想必已經在天上形成一座巍巍神山。
這樣的神山一旦砸下來，能夠輕易摧毀任何一座妖城！
以他們的心性，也無法抑制地發出陣陣驚嘆，因為眼前發生的種種事情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就在方才，他們終于辨認出，陰影正對他們的乃是一面巖壁，灰黑色的巖壁沒有絲毫縫隙，看不出拼接的跡象，渾然一體。
疏松的巖石現在卻流轉著金鐵般的光澤，幽芒之中，不斷浮現出一些痛苦的身影。
“這是……難道是馥王？”
其中有一頭孔雀，明顯有別于其他妖修，墨硯認出它乃是四王之一的馥王。
渾河王、馥王，四王已現身其二，一個被金蟾吞噬，一個被封印進山體，其他兩王只怕也兇多吉少。
此時此刻，那個地方的山被拔走，水被吸干。
這并非一位妖圣的手筆，天上神山和地下金蟾明顯正在對峙，至少有兩位妖圣！
“咕呱！”
他們清楚聽到一聲蟾鳴，立刻意識到，蟾鳴不是從硯臺傳出來的。
硯臺中的巨蟾猛然躍起，狠狠撞向陰影。
無形的勁力蕩漾開來，硯臺里的視野陡然變得模糊起來，徹底失去視野。
秦桑猛然抬頭，望向蟾鳴傳來的方向，前方陰雨連綿，天色昏昏沉沉。
遙遠的天際，忽有金光閃現，連烏云也無法遮蔽，伴隨著金光隱隱還有一團黑霧，一起爆發。
這一刻，秦桑和三妖都看到一朵灰金色的光云，在天邊綻放，由于距離遙遠，他們只能夠看到光云的邊緣。
忽然，他們心神都感到一陣悸動，旋即一聲轟鳴遙遙傳來。
妖圣斗法，天崩地裂！
這是真正的天崩地裂，烏云潰散，大澤怒濤頓起，即使離斗法很遠的地方，也有無數山峰斷折，島嶼龜裂，到處面目全非。
恐怖的破壞力還只是初顯端倪。
就在這時，墨硯感應到什么，祭出一枚木符，伸手一抹，里面傳出無弦焦急的聲音，“大哥，出事了！”
“我看到了……”
墨硯望著天邊，喃喃說道。
秦桑和三妖的瞳孔不由自主放大，隱約看到一股灰潮從天邊狂涌而來。
定睛細觀，竟是泥漿！
被拔走的山峰、被金蟾吞的水，都被絞碎了，變成了泥潮，鋪天蓋地。
泥潮所過之處，泥水噼里啪啦，淹沒了地上的一切。
“我們走！”
秦桑萌生退意，暗中傳音赤練。
相距這么遠，金蟾和對手的第一次碰撞，余波竟然就能夠波及到他們。
這意味著他們正處在妖圣的戰場之中，秦桑現在連觀戰的心思都不會有，更不可能再幫墨硯前去取寶。
赤練亦非亡命之徒，連連后退，看向原地不動的墨硯：“兩位道友有何打算？”
“大哥……”
斷鞘喚了一聲，他剛剛質疑墨硯退縮，現在見墨硯不動，反而猶豫了。
墨硯一動不動，凝望泥潮，輕聲道：“你們看那里……”
秦桑他們當然也看到了，泥潮深處金光閃爍，看起來似乎正在遠離那片戰場。
“道友難道還心存僥幸？金蟾隨時可能回來，我們無論如何都不會跟道友一起行險的，”赤練連連搖頭。
秦桑也道：“望道友三思。”
墨硯收回視線，擠出一絲笑容，“在下自不敢要求兩位出生入死，兩位道友請回吧。此番有勞了，假如我和三弟回不去，二弟也會將之前商定的報酬如數送到府中。”
四王及其部屬都被金蟾和它的對手清理了，也就不需要秦桑他們相助了。
聞聽此言，秦桑和赤練神情稍緩，對墨硯好感大增。
同時秦桑心中也頗為驚異，明知有性命危險，斷鞘在墨硯做出決定后，竟沒有絲毫異議。那蚌珠到底有什么魅力，讓他們甘冒奇險。
還有，蚌珠難道能在妖圣斗法中保存下來？
赤練點了點頭，鄭重道：“那我們便祝道友如愿以償，再會！”
“再會！”
秦桑和赤練辭別二妖，一刻也不敢多待，他們剛剛離開，墨硯和斷鞘二妖便被泥潮吞沒。
泥潮一直追著秦桑他們飛出很遠方才力竭，秦桑和赤練轉身望著灰撲撲的天空和天地，相顧無言。
這時，秦桑忽然心生感應，但神情毫無變化，隨即赤練也感應到了，扭頭望向西方。
只見一道紫色虹光從西方射來，觀其速度，堪比煉虛期妖修飛遁。
虹光中散發出的氣息非常駁雜，不止一名妖修。
秦桑和赤練眼看著紫色虹光飛近，旋即從中飛出兩名妖修。
這兩名妖修都有化神期修為，頗為精干，各執一桿紫金長槍。它們皆長有虎尾，是兩頭虎妖，乘妖風而來，口中呼喝，“那邊兩個，給老子站住，大王要見你們！”
秦桑看了看自己，因為沒有讓墨硯撤去神通，在外人看來，他和赤練依然是兩個化神期的鱷妖，難怪這兩頭虎妖對他們毫不客氣。
秦桑和赤練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現在還是一頭霧水，不明真相，這些家伙不知從哪里來的，正好擒下來審問。
虹光中的氣息只有一道較為強橫，就是虎妖口中的大王，他們聯手，應當不難拿下。
他們像是被嚇傻了一樣，被兩頭虎妖推擁著，帶到一座鑾駕前。
鑾駕主人乃是一尖嘴猴腮的老猴，半躺在那里，前面擺滿瓊漿佳肴，幾個貌美的女妖輪流侍奉，好不愜意。
“我問你們，四王會盟出了什么變故？”
老猴賴洋洋發問，聲音有些尖細。
“回這位大王，我們也是剛剛奉命趕來，就遇到變故……不過我們家主上正在里面，通過此寶可以便能聯絡主上，請大王過目！”
赤練畢恭畢敬取出一個竹哨，托在手中。
老猴鼻音輕嗯，一頭虎妖抓起竹哨，呈了上去。
隨意瞥了眼面前的竹哨，老猴臉色頓時一僵，同時竹哨輕響，一道烏光徑直射向老猴面門，乃是一條纖細至極的烏蛇。
誰曾想到，兩個妖王會偽裝成鱷妖閑逛，老猴疏于防范，果然中計。
‘轟！’
鑾駕巨震，雷光大作，妖兵紛紛被震飛出去，哀嚎一片。
緊接著，鑾駕之中傳出氣急敗壞的尖叫。
‘咔嚓！’
鑾駕不堪重負，四分五裂，雷光之中包裹著三道身影，秦桑和赤練一左一右圍住老猴。
赤練的實力本就遠勝老猴，又是有心算無心，在秦桑的幫助下，很快便將老猴逼入絕境，逼得老猴束手就擒。
“你跟的是哪個王？”
赤練把老猴拎到面前逼問。
老猴哭喪著臉，“這位道友明鑒，在下還沒來得及投靠，原本在別處有個洞府，還算逍遙。有個天殺的打上門來，將在下的洞府搶占了去，在下實力不濟，卻不想忍下這口氣，因此決定前來投被四王。這一路上，別處亂象叢生，暗流涌動，恐怕真要大亂了，沒想到四王這里也出了變故……”
說著，老猴連連拱手：“恕在下有眼無珠，不識真仙，請二位高抬貴手！高抬貴手！”
仔細問過老猴赤練語氣沉重道：“看來蓮渡大澤要不安生了，今日之事，未嘗不是一種征兆，我們五仙齋竟渾然不覺，我要盡快帶它回去稟報。”
老猴是她和秦桑聯手擒住的，所以要詢問秦桑的意見。
“道友請自便！看來在下也要在附近尋個安身之所，后會有期。”
秦桑頷首，心中不由感嘆，自己恐怕要在這里停留一段時間，查明局勢之前，暫時不要想著穿渡蓮渡大澤了。
幸好大周的大能神龍見首不見尾，不會隨意出手，否則人族修士豈敢隨意游歷？只會像現在一樣，以他的實力，也總覺得前路未卜、風雨飄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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