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世
人間世
風暴界一邊是污濁之地，一邊被異人族包圍，之前是沒有退路的。
秦桑帶來的這個消息，對他們意義重大，哪怕自己落敗戰死，只要香火得存，九泉之下也無愧于祖師。
眾人自然又是一番感恩戴德，有人開始盤算送哪些弟子過去。
避難所的范圍有限，每個勢力只能分到很少的名額，挑選天賦最高的，還是老成持重的，需要費一番思量。
秦桑將這些人的神情看在眼里，暗暗點頭，看起來他們的感激是發自肺腑的了，之前對自己更多是畏懼，現在則是又畏又敬。
“諸位定下人選之后，便送來青羊觀，貧道會將他們一起送去避難所……”
秦桑并未說明避難所在什么位置，眾人也能理解。
一旦局勢無可挽回，那里是風暴界最后的希望，越隱蔽越好。
接下來，秦桑沒有提及眾人最關心的功法道術，而是看向元燭、鮑正南和方老魔，“長右族已經從妖海和滄浪海撤走，你們誰愿意回去？”
有人詫異道：“現在收回妖海和滄浪海，是否有些倉促？”
中州大陸足夠遼闊，暫時不用擔心人滿為患，三族因為爭奪修行資源而內斗。
如今備戰長右族，應當合兵一處，風暴界握成一個拳頭，而不應再將兵力分散。
“貧道的卻敵之策，需要有人鎮守妖海和滄浪海，而且占據這里，對以后爭奪青靈之氣更有利，”秦桑道，目光看向元燭。
元燭心知，妖海妖族鑄就大錯，除了尊奉秦桑的意志，已經別無選擇。
換做別人，即便不將妖海妖族覆滅，也肯定會打散族群，將所有妖修貶為妖兵，以防重蹈覆轍。
秦桑允許他們保留部族和祖地，延續傳承。即使主謀蛟龍一族，也沒有被滅族，實力弱小的族人基本沒有受到影響。
元燭成為蛟龍一族新的族長，同時也是妖海的首領，一來妖海高手所剩無幾，二來背后有秦桑的意志。
他不會天真地以為，在這種大事上，因為千年之前的一點兒情誼，就能和對方討價還價。
秦桑可以給妖海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但絕不會有第二次。
“我族愿為大真人鎮守妖海，”元燭起身，拱手道。
眾人看向元燭，神情各異。
這場風波的起因，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妖海妖族想要獨走，收復祖地。
它們現在能夠回去了，但不是以它們想要的方式。元燭此言，表示它們已經徹底臣服。
如今的妖海，是秦桑之妖海，而非妖族之妖海。
甚至，不單單是妖海！
一些人臉上若有所思，在秦桑回歸之前，風暴界從未出現過一人的意志凌駕于天下人之上的情況，琉璃仙子當年也要尋求各族各宗的支持，平衡各方的利益。
他們此刻才意識到，必須要好好想一想，以后怎么處理和青羊觀之間的關系。
“我們四圣宮愿意鎮守滄浪海，”鮑正南起身，聲音宏亮，打斷眾人的思緒。
秦桑微微頷首，未來他不會一直留在這里，須做長遠打算。
妖海和滄浪海位置偏遠，他需要有人看住妖族，四圣宮再合適不過。未來青羊觀還會在那里開辟分觀，有四圣宮相助，妖族翻不起任何風浪。
秦桑目光一轉，看向方老魔，只見方老魔伏在椅背上，蟬翼輕顫，出聲道：“我族圣山已經搬來中州，除圣山之外，沒有其他值得留戀的。而且我族本就實力弱小，為經營現在的領地，幾乎耗盡了族中底蘊，無力支撐再次遷移，望請大真人允許我族繼續留在中州大陸。”
巫族遷回滄浪海，也是夾在人族和妖族之間，還不如留在中州大陸。雖說在人族眼皮底下，一舉一動都被人族看在眼里，但中州大陸廣闊無邊，他們反而更輕松。
方老魔只想讓巫族休養生息，沒有其他野心，被人族盯著也不怕。
妖海和滄浪海的格局定下，秦桑又看向東海諸族的族長。
“黑獅，”秦桑叫道。
“小妖在，請大真人吩咐，”黑獅一臉諂媚。
“龍鯨及其部下被貶為妖兵，但還剩下不少勢力，著你將他們收編。”
“小的遵命！”
黑獅大喜，此舉顯然是讓他取代龍鯨，做東海之王。
除此之外，中州的三教盟也煙消云散，秦桑沒有過多插手，只要不出現新的‘三教盟’，他樂見于各門各派彼此爭斗。
西土和北海沒有多少變動。
自此，風暴界的格局基本符合秦桑的預想，未來法壇遍布天下，并在各域設立青羊觀別觀，便是他心目中的道場雛形了。
風暴界格局已定，秦桑這才談起正事，取出一枚玉簡，神念引動玉簡里的內容，展現給眾人。
此為鑄壇之法，日后各族各宗按照此法便能鑄壇，但也僅僅是鑄造分壇，雷壇核心依舊掌握在秦桑手里。
即使被敵人得到，僅憑這些法門也無法窺探雷壇的全貌。
“貧道游歷大千之時，得到這種壇陣法門，并親眼見識過壇陣的威力，至今仍覺驚心動魄。諸位依循此法建造法壇，并合力催動，便可助我震懾外敵，庇護整個風暴界！”
以防走漏風聲，秦桑并未詳細描繪法壇的威能，眾人只需聽命行事即可。
即便如此，眾人從鑄壇之法中也能感受到，這種法壇不簡單，等法壇遍布風暴界，定然有非常驚人的威能。
眾人擔憂的是，鑄壇所需的靈材太珍貴了，小宗門根本負擔不起，何況還有一部分是他們聞所未聞的。
“諸位不必擔憂，那些稀少和珍貴的靈材，貧道來之前都已準備好了。只是青羊觀人手不足，貧道還有其他事要做，需要諸位一起鑄壇，并派人鎮守。每一座法壇都非常重要，必須依照要求選址，切莫輕忽。”
秦桑一揮手，李玉斧便帶人將靈材一一分發下去，并警示了一番。
眾人拿到靈材，心中再無疑慮。
接下來，眾人又議定了一些事情，秦桑便下了逐客令。
可怕的一天終于過去了！
走出大殿，眾人都感覺長舒了一口氣。
方老魔正要飛出大殿，卻被秦桑叫住。
“方道友且住。”
方老魔愕然，不知秦桑為何獨獨留下自己，自思巫族并未做錯事，便安定心神，等其他人都離開，問道：“不知大真人留下方某，有何要事？”
“方道友不好奇大千世界的巫族嗎？”秦桑笑問。
方老魔自然是好奇的，但出于種種考慮，不便向秦桑詢問，既然秦桑主動提起，便不必顧慮了，問道：“大真人去過巫族疆土？不知他們情況如何？”
秦桑微微搖頭，“貧道有心去巫族疆土游歷，可惜巫族和人族并不和睦，并在上古之時敵對，曾發生過大戰，影響延續至今。”
“敵對……”
方老魔默然，心中暗嘆。他早有預感，三族在小小風暴界都斗得你死我活，大千世界不可能和平。
他語氣沉重道，“大真人準備如何處置我族？”
秦桑笑了笑，“方道友誤會了，大千世界的恩怨情仇，與我等無關。不瞞道友，等風暴界局勢安定，貧道有意去巫族一行，打算帶上幾名巫族道友，以巫族流落在外的族人身份，作為掩護。不過……”
得知有望回歸本族，方老魔先是一喜，卻聽秦桑語氣一轉，心知事情不會這么簡單，認真傾聽下文。
“風暴界藏著太多的秘密，以防萬一，貧道需要只知你們巫族，而不知風暴界，并對所有秘密一無所知之人，”秦桑道。
方老魔立刻猜出原委，試探問道：“和那些飛升上界的仙宮有關？”
秦桑不置可否。
“我明白了，”方老魔識趣，不再多問，“我會精心挑選出一批嬰兒，并親自教導他們，最后交給大真人。”
“此事不急，風波絕非一朝一夕能夠平復的，貧道也要準備萬全，才會動身，”秦桑道。
方老魔卻苦笑一聲，“可惜方某等不了那么久。”
“嗯？”
秦桑意外，仔細打量方老魔，“方道友你……”
“方某融魂靈蟬之軀，有違天道，魂體不合，想盡辦法也無法真正彌補。能夠突破化神期已是僥幸，為此付出的代價則是方某的壽元，算下來已不足半百。以方某的天分，絕無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突破煉虛期。不過，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大真人回歸，方某死而無憾。日后巫族上下，定會唯大真人馬首是瞻，奉令遵行，望大真人能夠照拂一二。”
這番話情真意切，在方老魔身上是非常罕見的。
對此，秦桑也束手無策。方老魔并非單純的元氣虧空，除非有人能夠逆天改命。
方老魔倒是能夠坦然接受，平靜地和秦桑談論他對生死的看法。
對他的一些觀點，秦桑并不茍同，但也不必爭論。
隨后，秦桑又問：“之前貧道并未了解過，你們巫族內部有無氏族之分？”
“典籍中記載，上古巫族確實分為不同的氏族，據說傳承各不相同，為了保證血脈純粹，還會限制不同氏族之間的通婚。但我們早已是一團亂麻……”
方老魔輕嘆，“因我族傳承已斷，自從有記載的歷史開始，我族修煉便是借鑒的人族功法，后來也和人族的風俗一樣。除了保留大巫祝，下面只有門派之別，早已沒有了氏族的概念。”
方老魔的說法，和秦桑以前了解到巫族歷史大致相符。
明明滄浪海和妖海緊挨著，妖族有祖地，巫族卻從一開始便失去傳承，最后反被人族占據上風。
上古之時，三族之間究竟在風暴界發生過什么，有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道友有沒有聽說過蒿伯氏？”秦桑問。
方老魔思索了一會兒，道：“未曾。”
“蒿伯氏乃是上古巫族的一大氏族，貧道曾經意外進入一處蒿伯氏留下的上古遺跡，略有收獲，不過還沒來得及整理。等有時間，貧道會派人送去道友府上，里面有一些蒿伯氏留下的傳承，你們不妨試著修煉，以后便自稱蒿伯氏后裔……”
秦桑有小洞天，幾乎將那處遺跡搬空了，可惜沒能得到蒿伯氏的完整傳承，但也足夠他們參悟很久。
等巫族取得一定的成就，秦桑便會安排他們培育祭蟲。
方老魔大喜，“方某代全族謝過大真人，此恩永世不忘！”
秦桑擺擺手，他不信什么恩情能夠抵消歲月的消磨，巫族只要聽話，對他有用即可。
一炷香后，方老魔告退，殿內只余秦桑一人。
他沉思片刻，飛出大殿，來到青羊觀北部。
這里的山脈被移開，開辟出一大片平原和湖泊，此刻妖氣沖天，妖兵都被押送此地。
妖兵以龍鯨和凰王為首，分別率領鳥獸和水族。
不過，秦桑知道他們心存怨氣，所以真正的統領是兩大妖侯。
“參見大老爺！”
桂侯和雒侯見秦桑到來，忙上前行禮。
秦桑頷首，視線掃過一眾妖兵，算上兩大妖侯，已然是一股不弱的力量。
但對于一位煉虛中期的五雷院使君而言，還是太弱了。
一位修兵馬壇的道門正宗傳人，如果是正常晉升，現在至少有一位煉虛初期的妖將，麾下妖兵無數。
這便是兵馬壇修士的恐怖之處，當然兵馬壇修士豢養這么多妖兵，難度同樣極大。
“繼續操練，先不要傳他們《天妖煉形》，”秦桑吩咐道。
法不可輕傳。
這些妖兵乃是受制于人，并非本心臣服，即使不敢公然反叛，在戰場上消極怠工也會拖后腿。
以后妖兵內部會有獎懲，桂侯和雒侯都駕輕就熟，不必秦桑費心。
此時，觀禮之人尚未離開，他們不敢打擾秦桑，紛紛去拜訪李玉斧等人，青羊觀內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秦桑對妖兵訓誡一番，命兩大妖侯率領妖兵，前去滄浪海和妖海，幫鮑正南和元燭鑄壇。
隨后，他飛空而起，進入鹿野，來到思淥洞府前。
洞府之門開啟。
思淥親自出來迎接，向下方看了一眼，問道：“秦兄安排妥當了？我們何時聯絡朱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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