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洛特還是走了，揮揮手，不帶走一片云彩。
特別是在確認過哪怕弗堅戰敗，維克多也沒打算與安古蘭殉城的情形下，他走的非常灑脫。
藍衣鐵衛的弗農羅契還有薇絲，也分別與年輕的狩魔獵人擁抱告別。
目送他們離去。
迎著晨曦微明之光，維克多往南行動，不過礙于亨賽特全軍動員，青年只得戰術迂回，多繞一大圈路，避開科德溫的主力方陣。
當他進到弗堅東北方的采石場山谷時，天空倏忽飄來不自然的濃密烏云，細小均勻、澆得人渾身透濕的水珠淋漓灑落。
然后他看到巨魔朋友的尸體，鹿角裝飾的男巨魔與山羊頭骨裝飾的女巨魔，他們夫婦顯然奮力抵抗過，但終究寡不敵眾。
下手者應該是專業的雇傭兵，尸體上能辨識出好幾種不同武器造成的傷痕，正規軍不會弄這么復雜。
──有只專業的傭兵團剛剛通過峽谷。
做出縝密判斷，維克多花時間處理完朋友的肝臟，接著火葬它們夫婦。
眾所周知浪費可恥，“巨魔肝”是多種高階劍油的必備素材。
雨一直下，氣氛不算融洽。
循著傭兵團留下的蛛絲馬跡追蹤，他們雖然不熟悉方向，但仍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邊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要通過暗道，從后山礦坑突襲弗堅。
“英勇的先生們，我們馬上就能抵達城市，讓他們措手不及！”
“閉上嘴專心領路，阿爾德堡的艾法德，你已經帶錯好幾次方向。”
“該死，你應當保持足夠的尊敬！我畢竟是個貴族，你不能期望我熟悉骯臟的礦坑！”
“被趕出弗堅、失去領地的貴族先生，如果你希望獲得獎賞，就該知道國王不喜歡等待！”
終于在鉆進礦坑不久，維克多聽到深處傳來的說話聲，他連忙加快速度追逐。
不過明顯對方的隊伍中也有能人，狩魔獵人很快警覺到對方停下腳步，埋伏起來等待自己。
幸好這里是洞穴…狹窄的洞穴，是以他無所畏懼的踏進寬敞巖室，任憑五十多人手持火把與武器團團包圍。
這支雇傭兵團相當富裕，裝備齊全鎧甲鮮明，領頭者是個蓄有金色胡須的光頭。
熊熊火光中，他盯著維克多的眼睛，“一個狩魔獵人！？先生，你到這里做什么？容我提醒你此處很接近戰場，務必謹慎你的舌頭。”
雖然是審問的語氣，但說實在話，維克多相當驚訝這家伙對狩魔獵人的友善，居然稱呼自己先生，還愿意詢問來意。
所以他實話實說，“我要去弗堅找朋友，正門有太多科德溫人堵住，只好走后門。”
對方的姿態從容自若，傭兵的領袖不愿意節外生枝。
他皺起眉毛，棕色瞳孔閃爍，“狩魔獵人，我建議你最好離開！現在！馬上！”
“但我有必須進去的理由……。”
這時，曾經在圓桌會議上見過的，應該就是阿爾德堡的艾法德──貴族模樣的人站出來大聲污蔑，“我見過他！這個骯臟的狩魔獵人是維克多柯里昂──薩琪亞那個蕩婦的姘頭！”
艾法德的指控急遽激化沖突的氛圍，煉金術士氣定神閑，取出一管藥水噸噸喝下。
深深地吸一口氣。
“伏斯－洛──達！”
震裂鼓膜的龍吼聲爆起，接著和身廝殺，打倒這些搖搖欲墜的戰士并不比宰殺豬只困難，在他面前根本沒有人能夠抵擋他的攻擊。
“國王守護者”轉出輕快劍舞，“恐怖的霸王”附加鈍擊傷害凌厲無匹，他摧枯拉朽地砍殺雇傭兵。
敢于身陷重圍的絕對自信，龍吼就是維克多的倚仗。
要知道這里是洞窟，再寬敞的廳室也是洞窟，曾經的吸血鬼女怎么對付獵魔士，現在他就怎么對付這些雇傭兵。
劍，好快的劍。
維克多的劍。
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國王守護者。
劍光又一閃，只一閃。
手一動，劍光飛起！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劍的燦爛和輝煌，也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劍的速度。
那已不僅是一柄劍，而是雷神的震怒，閃電的一擊。
劍光一閃，消失。
當狩魔獵人離開，擦身而過的傭兵卻還是站在那里，動也沒有動，手已垂落，臉已僵硬。
很快場中就只剩下一個人屹立。
他用劍鋒切開艾法德的咽喉，神情輕松，連對國王都只是表面尊重，維克多壓根兒不在意什么貴族。
反手架開攻擊，重重砍倒勉力撲來的傭兵隊長，滴血的鋼劍指住對方鼻尖。
手按創口止血，憨厚模樣的光頭倒在地上呼呼喘息，“真是難以置信，我沒忘記你們狩魔獵人有多擅長使劍，但這個吼聲卻聞所未聞……現在呢？你要殺死我嗎？”
“你給過我說話的機會，所以我也會給你。你殺死我的巨魔朋友，又準備突襲我的矮人朋友，你覺得我該怎么辦？”
“我能怎么辦？你的巨魔朋友打算吃掉我們！而你的矮人朋友，我根本還沒看到他們……，至于我們間的爭斗，勝負已分。”
維克多摸摸下巴胡渣，忽然覺得他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屠殺傭兵固然簡單，但他們畢竟失去抵抗能力，而且每天殺戮的份額也不宜太多。
“先生，我以為我是個硬漢。但是想到我的妻子，現在…求你憐憫……她正在崔托格待產，我希望能看到孩子的誕生。
過去我曾與利維亞的杰洛特并肩作戰，能不能看在他面上放我一馬，我會徹底放棄任務，保證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盡管知道求饒的時候各種話都能說出口，但這家伙給自己的觀感不錯，所以維克多愿意聽他多講幾句。
“說清楚點，你在哪里認識杰洛特的？”
“閣下，我是亞當潘葛拉特，布倫納之戰時自由兵團的最高指揮官。我的妻子是朱莉婭·艾巴特馬克。”
他的自我介紹，如果換作別人或許不曉得他們是誰，但熟讀史書的維克多，恰好知道他們的名號。
“哇嗚！居然是你娶到‘小美貓’？恭喜你們結婚。既然是她的話，‘送行者’潘葛拉特，代我向她問好。”
說著維克多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雖然亞當也被砍傷，但看在他剛開始時說話客氣的份上，青年給他制造的創口不深，稍微包扎就能行動。
只是獵魔士熟稔的態度讓傭兵隊長產生奇怪的聯想。
“咳…咳咳，閣下認識我的妻子！？”
維克多翻個白眼，“你以為我會說你老婆真棒？
不！不認識，只是聽說你老婆很漂亮，還有你們在布倫納之戰擊退黑衣者側翼的事跡。”
“……，那些都是虛名而已，我能否知道閣下的名字？”
“幻影旅團，維克多柯里昂。”
“原來是都瓦克因閣下當面，難怪……我們的失敗理所當然。我發誓不會忘記你的恩德，這枚寶石是雇主吩咐我攜帶的，現在交給你表示我的誠意。”
探手接過湖綠色光芒的寶石，是枚橄欖石，火光映照下維克多見到里面篆刻的紋路。
這竟是一枚“法師印記”！而在周邊活動的法師，屬于科德溫一方的參戰者唯有一人──戴斯摩！
將橄欖石握在掌心，沒想到報仇的機會出現的如此猝不及防，維克多笑得格外真誠，“你的誠意我收到了，我猜不久后他就會傳送過來，你走吧！我和你的雇主恰好有筆帳需要清算。”
后山礦坑里發生的事情暫時無人知曉，而在弗堅正門外面，攻勢再次受挫于城墻，亨賽特國王需要時間重整軍隊，戰斗短暫休止。
位于科德溫臨時陣地中，頭戴紅色塔基亞，身穿華麗袍服，法師戴斯摩結束冥想。
先前使用火球轟爆第一道城門，再招喚烏云降雨減低熱油的傷害，盡管他法力雄厚，卻也必須稍事休息。
但是激烈的戰況，不容許他放松太久。
算算時間，先前準備的后手該能派上用場，清早他派遣阿爾德堡的艾法德，帶領亞當潘格拉特的雇傭兵團，去奇襲弗堅后山的礦坑通道。
而現在他感覺寶石的位置停在后山，應該是抵達目的地，正等待自己傳送過去。加上那五十多名雇傭兵里應外合，第二道城門的突破指日可待。
于是他先派遣傳令兵去通報國王，接著朗聲吟誦咒語，打開傳送門前往印記所在。
火把全部熄滅，漆黑幽暗的礦坑中央，放置著一枚橄欖石。
當淡金色光芒閃耀，從傳送門走出來的法師，第一時間就感覺到情況詭異，不禁繃緊神經。
身處完全黑暗的礦坑，周圍既沒有火把光芒，也沒有傭兵熱情跪舔，而這是絕對不該發生的狀況。
陷阱！？
突然黑暗中頭頂風聲隱隱，他下意識張開護盾防御，轟然炸響聲中，感覺到魔力運轉有些生澀，他忍不住脫口驚呼：“反魔法金屬炸彈！？”
第一時間他以為是烈焰薔薇騎士團的余孽，畢竟其他具備這項技術的組織，無論諾維格瑞警備或柯維爾王家衛隊，都絕不可能出現在這里。
當然這還難不住他，借助剛才開啟傳送門殘留的余光，他閃現到洞窟角落，脫離迪魔金粉塵籠罩的范圍。
“是誰！？竟然敢暗算法爺？看來是活得不耐煩了！”他大聲斥喝。
可就在這時，他腰子猛然劇痛，一柄短劍通過正義的背刺，貫通戴斯摩的小腹。
該死！打從一開始暗殺者就守在這個位置，算準閃避迪魔金粉塵，自己會閃現到這里！！！
黑暗中沒有視野，法師不敢長距離閃現，不小心嵌進山壁里可是當場死亡，只能再度順移到中央，強忍粉塵對施法的干擾，拉開與襲擊者的距離。
緊緊按住出血處，戴斯摩大吼，“你是誰！？藏頭露尾的卑鄙小人，有種暗算不敢報上名字嗎？”
無視法師的無能狂怒，暗殺者保持沉默，只是猛然擲出短劍，阻止他施展光亮術照明。
黑暗中發起偷襲的人，當然是獵魔士維克多。
從蛇派獵魔士拷貝的匿蹤潛伏技巧，配合貓眼藥水提供黑暗視力，他成功重傷法師。而迪魔金粉塵的存在，徹底斷絕對方開門逃跑的機會。
而他投擲短劍的手法，也是拷貝自奧克斯與瑟瑞特，姑且算是來自黃泉的復仇。
維克多本意是讓戴斯摩直到死去，都不知道是誰殺死他的。
可惜法師也不是省油的燈，勉力施展火球術朝四面八方轟炸，終于讓他發現對手究竟是誰！
“維克多！怎么會是你？”
火球術點燃倒塌的木柱，焰光中狩魔獵人年輕的臉龐明暗兩分。
再沒有過往的從容與陰陽怪氣，戴斯摩按著小腹痛苦嘶叫，“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可是亨賽特的王室顧問，難道你想挑釁科德溫的威嚴嗎？”
“無聊的恫嚇……我他瑪德才不在乎亨賽特怎么想！反正你將死在這里，無人知曉。
不過既然你開口閉口掛在嘴邊，那么死前禮物，我就送給你一個預言。
‘你的國王與國家很快就會消逝，具體流程咱忘記了，反正是拉多維德干的！’
可惜你死在這里，沒有機會告知你的國王。”
聽清預言，法師瞳孔微縮。他聽過龍裔詩人“燃燒兇兆”的預言。
原本他不太相信，但是弗爾泰斯特死去，泰莫利亞確實深陷危機。
而現在，那個男人再次預言科德溫的滅亡，使用絕對肯定的白話敘述，該死的預言甚至沒有押韻！？
戴斯摩恍惚迷離間，維克多雙手的短劍擦出火花，獵魔士直線沖向對方。
這一刻，世界彷佛變成慢動作播放，一幀一幀一幀的畫面高清無碼。
頂著鷹勾鼻與皺紋的法師，臉上劇痛逼出汗水晶瑩，他發出絕望的尖叫，施放出最后的法術反擊。
然而全然無用，他眼睜睜看著對方空中轉體，優雅地躲開火球直擊。
短劍光芒一閃！
之后，洞窟里鼓蕩咆哮震懾人心。
“法師戴斯摩，已被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