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分鐘內,細小、均勻、澆得人渾身透濕的水珠,濕透的衣服與凜冽秋風,結合成刺骨寒意。
估算路程后再無猶豫,維克多腳步稍停,從草藥包中掏出“黃褐色貓頭鷹”、“暴風雪”與“雷霆”藥水喝下,他不能讓變形怪跑到光輝大門,人潮注定自己會在那邊失去對方。
正奔跑的變形怪,聽到身后腳步聲暫停,她回頭觀察,剛好瞥見獵魔士收起瓶子,以比先前快得多的速度追趕上來。
她知道藥水對戰斗力的巨大增幅,慌亂的加快腳步,但這舉動恰恰違背安古蘭記憶中維克多的教誨。沒多久她呼氣就聽到肺發出像拉扯風箱一樣的聲音――筋疲力竭的信號。
曉得來不及在被追上前抵達光輝大門,她靠向路旁“砰!”的撞開門板,進到廢棄房屋尋找其他出路。
然後當獵魔士學徒追進屋里,她正在角落扶住墻壁氣喘吁吁,眼神忿忿不甘。何其不幸,這間舊屋雖然殘破,卻基本維持住結構,沒有其他出口。
“很高興再次見到你,‘擬態怪’。”獵魔士冷冷地說,變形怪很討厭這個稱呼,但反正維克多現在也不喜歡他──在他拷貝并挑釁安古蘭后。
變形怪的喘息聲沉重又響亮。
“放過我吧。”她好不容易才開口,用安古蘭的聲音,“你可以放過我的,不是嗎,獵魔人?”
“變形怪,”維克多說,“從你持續不斷偷竊起,你就該料到商人不會善罷干休,與必然到來的今天。
而且現在說這些都太晚,在你擬態安古蘭后,我不可能放你走。別鋌而走險,她的記憶肯定有告訴你我的打算,我準備雇用你。
我不想殺你,或把你交給當權者,但你必須接受雇用,保守我的秘密并且停止濫用變形,我會確保你做到這一點。”
她吞了口口水,用安古蘭的臉,“如果我拒絕呢?”
“我很不愿意這么做,但我不容許秘密掌握在不是朋友的人……,不……別那么做,你會后悔的!”這是維克多今天第三次發出勸阻,結果同前兩次一樣沒有效果。
不理少年的警告,變形怪的身體開始膨脹,變壯,變高,金色的卷發蓬勃伸直、向后延長,最后幻化成馬尾。
她身上鮮亮的范海辛套裝,顏色黯淡下來,變回正常的鑲鐵片皮甲。細長英氣的臉蛋變得略帶棱角,浮現四條淡淡疤痕。
變形怪右肩上方出現一把劍柄,他斜胯的草藥包看起來跟自己的毫無區別。
“別再靠近。”另一個獵魔士學徒抬高下巴,微笑著說,“別再靠近,維克多。我絕不會出賣我的自由,就像你一樣。”
深沉暴怒。
是的,這王八蛋就像我一樣平平無奇,維克多心想,這家伙看起來一點都不厲害。
少年把手伸向自己的劍。沒道理呀,我的嘴其實長的不錯。我的鼻子也算挺拔。可為什么加上眼睛,看起來就是普普通通?
變形怪和維克多的手同時碰到各自的劍柄。兩把劍同時出鞘。
兩個獵魔士輕巧而迅捷如貓,第一擊不約而同的選擇前轉側劈,試圖砍下對方首級,鋼劍相撞迸出火星四濺。
腳步橫移劍舞回旋,伴著嘶嘶破空聲,兩人同時畫出朵朵劍花,打鐵聲當當當當。
等安古蘭趕到門口,恰好見到他們劍柄互撞,后退兩步恢復對峙,一模一樣的牛位起勢。
“你沒法打敗我的。”變形怪咆哮道,“因為我變成了你,維克多。”
“你犯下了大錯,擬態怪。”獵魔士低聲回答,“丟下劍,變成隨便一個什么都好,就是不能變成我。不然你會后悔的。我向你保證。”
“我就是你。”變形怪重復道,“你不可能打贏我。你沒法打敗我,因為我就是你!”
“你根本不知道變成我意味著什么,擬態怪,快停止,在一切太遲之前。”
驀地里,變形怪身體一晃,握劍的手垂落。
他的呼吸急促,瞳孔放大,鼻翼搧動,嘴角流出唾液,四肢不受控制的抖動。
“別靠近他!他很危險!”少女在后邊大吼阻止少年進前的腳步。
維克多知道安古蘭現在感覺到的是什么,那是無數次他想殺人時感到的惡意,正以變形怪為中心,彌漫整幢廢屋。
窗外雨勢轉急,轟然雷鳴炸裂。
他開始蠕動擬態,身體沒有變化,仍維持獵魔士維克多的模樣,只是暗沉的皮甲換成黑色的范海辛套裝――維克多平常穿著的樣式。
雙排扣閃閃發亮,草藥包斜胯,鋼劍移到腰間,右手臂列裝十字弩。
然后馬尾自然松開,他閉著眼睛,左手五指箕張,從前額往后一抹金色卷發,“背頭”自然成型。
當他睜開眼睛,少年的手微微顫抖,不自禁地握緊普羅米修斯之劍。
沒道理呀,嘴還是我的嘴。鼻子也沒換過。可為什么加上這雙眼睛,他看起來帥到炸裂?
他瑪德他居然是真紅九勾玉輪回眼……。
糙!為什么獵魔世界會有九勾玉輪回眼!這不科學!還有那個后梳背頭又是怎么回事?想暗示什么?
維克多荒誕中又有些傻眼,眼前變形怪集成的要素過多,族繁不及吐槽。
暴雨轟然落下,變形怪剛才的狼狽不復存在,九勾玉輪回旋轉,他微笑著拔出腰間鋼劍,頂位起勢,一步步靠近堵在門口的幻影旅團。
“嘿!擬態怪,你在搞什么鬼?”維克多試探的喊著,對于變形怪現在的狀態,他隱隱有些想法,而且希望猜測是錯的。
他沒有說話,眼神動作都只傳達出一個念頭。
“鏘!”問答無用,獵魔士架住對方直劈而來,蓄勢已成的重劍,被震得連退幾步讓出門口。
走出廢棄的房屋,變形怪踏進狂風暴雨,看起來氣勢懾人,然而交手過后維克多反而脫離未知,不再惶恐。
那雙輪回眼確實就是擺設,他要是可以使用天照或月讀之類的超能力,根本不需要用劍開路,“神羅天征”炸掉半城諾維格瑞都不奇怪。
換句話說,雖然外觀有輕微差異,但假的就是假的,他仍然是自己的拷貝,并沒有超越世界范疇的能力,更不可能免疫“銀”破除“擬態”的效果。
左右左右,前后前后,維克多與變形怪在雨中大街上漫步劍舞,少年更肯定對方空有王者的氣勢,卻沒有王者的實力,劍術是稍強一些,但力量沒有增進,對自己無法形成輾壓。
于是在安古蘭加入戰圈后,很快就把他壓在下風,直到變形怪抽身后退,右手劍指少女的同時,左手伸進草藥包,那姿態少年再熟悉不過,狼派奧義──爆炸劍。
維克多大吃一驚,雖然覺得變形怪不可能模擬出“無盡草藥包”,但是少年不敢賭,他反應如電的將安古蘭撲進護城河,躲開爆炸范疇。
然后在水中無奈看著岸上的變形怪果然拿不出炸彈。
擺脫幻影旅團的糾纏,他露出微笑,轉身頭也不回的向光輝大門奔去,放開安古蘭讓她自己游泳,維克多很快上岸繼續追擊。
少年有必須追的理由與非常不好的預感,因為剛剛變形怪看自己的眼神不對勁,里面沒有絲毫彷徨或迷惘,只有純粹的殺戮渴望。
維克多感覺,他現在不是在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