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旭望著李信:“你這是準備給我來一個黃袍加身?”
事實上,全旭非常清楚工業黨內部以及商國內部的想法,他最初以朦朧的意識形態,成立了工業黨,然而,這個組織就像人工智能一樣,慢慢進化,擁有了自主的意志和智慧,知道如何來選擇最符合利益的最大化。
全旭為什么不愿意當皇帝?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皇帝可以一言九鼎,說一不二,想殺誰就殺誰,想做什么就會做什么。
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
中國的封建制度早已決定了,皇帝和大臣之間并非主仆關系,哪怕是滿清時期,皇帝和大臣當成奴才,可嘴里喊著奴才,就是真正的奴才了嗎?就是真正的臣服嗎?
其實并不是如此,中國的大臣和皇帝的關系,類似于后世企業的董事長,與股東、總經理、經理之類的管理人員的關系。
不可避免的會出現一些溜須拍馬,阿諛奉承的下屬,這樣的人通常都是沒有什么能力,他們最大的能力就是砸鍋,但凡有點能力的人,都希望擁有絕對的權力,這是不可調和的矛盾。
在全旭不當皇帝的時候,工業黨的內部和商國都會盯著大明朝廷,盯著他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該出手的時候,果斷出手,該火上澆油,那就火上澆油。
就像這次崇禎皇帝帶著二十多萬人馬和民夫北伐建奴,以大明青黃不接的時候,朝廷根本就無法組織起來如此規模龐大的北伐戰爭,所需要的鎧甲和輜重,如果大明朝廷有這么高效,那也不至于被建奴打得這么慘。
全旭曾經查閱過資料,這批錢財和物資,其實來自遼東,其實不光是文臣集團想蠱惑著崇禎北伐,事實上,遼東的那些商人集團也在背后推波助瀾。
全旭不想現在當皇帝,就是因為他需要等遼東的教育體系成熟成起,培養出足夠的人才,即使商國官職目前最大的沈明澤,今年不過三十九歲,在政界里,三十九歲的官員,可以說是年輕有為。
更何況李信這種身居常委級別的高官,居然剛剛三十歲出頭,李信比全旭還小一歲,既使朱尋,也不過四十三歲,陳應剛剛四十歲,別看袁世卿看上去像個老頭,事實上,他才三十八歲。
年輕代表著激情,也代表活力,更代表著冒進。
全旭想等他培養的人才可以成為頂梁柱,獨當一面,事實上從金梯書院開始,到現在為止,他培養的政務方面的人才,超過九成還有縣級混著,只有極個別的做到議事府參議或代表的職位。
可問題是,這并不是全旭需要的,他需要的是一支可以引領工業革命的新式人才,而不是封建時代的讀書人。
李信搖搖頭道:“我不敢,因為我知道王上不會當,至少現在不會當皇帝的,我們可以換一個皇帝!一個聽得進我們的意見的皇帝,我可以等等,我可以等世子長大,等世子成為文皇帝!”
何以為謂文,經緯天地曰文,道德博聞曰文,學勤好問曰文,慈惠愛民曰文,愍民惠禮曰文。
晉文帝司馬昭、宋文帝劉義隆、陳文帝陳蒨、隋文帝楊堅、明文帝朱棣、唐太宗文皇帝李世民,無一不是人中龍鳳。
全旭冷笑道:“找個明獻帝當傀儡,說到底你還是想爭一個從龍之功!這樣做,你跟中樞那幫混蛋有什么區別!”
“當然有區別!”
李信朗聲道:“同樣是葬送這個老邁腐朽的國家,他們是想將整個江山拱手讓給異族換取自己的榮華富貴,而我只是想讓這片土地,這片土地上的人重新煥發生機,共享盛世太平!”
全旭盯著全旭,一字一字的說道:“你當然能做到,因為你的意志比鋼鐵還要堅強,你的才學比大海還要浩翰,沒有人能與你抗衡!但是,你要對抗的是一個游蕩了幾千年的幽靈,你碰不著它,你那強大的軍隊傷不到它,而它時時刻刻都在盯著你,不擇手段的向你發動攻擊!就算它奈何不了你,你身故之后呢?你敢說你的繼業者也能像你一樣強悍,強悍到整個國家的舊勢力即便切齒痛恨也無可奈何的地步嗎?”
全旭還真不敢保證,真的不敢保證。
他能走到這一步,并不是他本人的才華有多杰出,而是占了先知先覺的便宜,很多時候可以搶占先機,快人一步,同時讓人摸不準他的路子。當然,就是他有掛,可以無近乎沒有限制的從后世搬運知識和裝備,但是歷史始終是動態的,假如說原先的歷史是四個人的游戲,加入一個人之后,游戲的規則和進程很快就會被改得面目全非,現在清軍提前好幾年入關。
他做了很多干涉歷史的事情,提前弄死了袁崇煥,可是,他卻無法阻止滿清入寇京城,他可以一時保住了毛文龍,可是因為毛文龍卻被挪到到遵化擔任總兵,在隨后被坐了冷板凳,他阻止了東江軍投降滿清。
卻沒有阻止,東江軍與大明朝廷還是分道揚鑣,最終東江軍投降了自己。
全旭知道關寧軍叛變,提前處理了關寧軍,弄死了祖大壽和吳三桂,可是,昌平軍卻趁機吸引了一部分關寧軍,逐漸壯大,在侯恂的支持下,昌平軍除了左良玉身邊的一萬六千余步騎之外,余下三萬余人馬也投降了皇太極。
他雖然一步一步扶持天雄軍,這個時空的天雄軍遠比歷史上更加強大,人數多達七萬余人,裝備更是這個時代頂尖的。可問題是,盧象升之下,他僅僅控制住了他的三大野軍團,其他的天雄軍也被腐蝕,墮落了,背叛盧象升的人也不少。
當然,這些事,全旭沒有管,等盧象升自己去清理門戶,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歷史被改變后的惡果,說得玄乎一點,就是歷史向他發動的反擊。
當天下人已經摸清了他的底線之后,當他最為倚重的技術不再讓人驚嘆,而是走進了千家萬戶之后,他是否還能像現在這樣強大到即便與整個國家為敵也能安然無恙的地步?
全旭不知道歷史上有沒有華陽社這個組織,然而問題是,他利用了很多辦法,這個華陽社就想雜草一樣,他消滅一部分,還有一部分,茁壯成長。
華陽社變得更加隱秘,他不是神,不能像萬能的神一樣,打個響指,消滅世界上所有的罪惡。
全旭不想這么快的當上皇帝,統一天下,就是因為擔心來自體系內部的和平演變,因為蘇聯,因為烏克蘭的前車之鑒。
在蘇聯分家之后,蘇克蘭接收僅次俄羅斯的蘇聯遺產,光陸軍擁有二十四個師,七千多輛裝甲車,七千多門各種類似的大口徑火炮,最著名的飛機圖160就有19架歸烏克蘭所有,在當時俄羅斯才有不到十架圖160,除了大型轟炸機之外,還有將近30架圖95和圖22轟炸機,除了數量驚人的各種武器裝備之外,烏克蘭還接收了各種先進的武器設計軍事單位,其中大名鼎鼎的安東諾夫設計局就被烏克蘭所繼承,還有蘇聯時期研究的大量核武器。
烏克蘭前后總共繼承了前蘇聯將近3000多家國防武器設計單位,而在這些國防單位中有一半以上的人屬于技術員工和專家,這些人員都擁有著強大的武器設計經驗。
可是呢,烏克蘭卻活成了全世界的一個笑話。
全旭寧愿等,也不愿意急,他需要時間沉淀,需要時間來統一內部思想,形成統一的價值觀,國家的向心力。
李信望著全旭道:“你不敢保證!世事難料,再怎么強橫的人杰,也無法保證在自己身故之后整個家族巋然不動。想想吳起,想想太岳公,想想幾千年來那些先行者都是怎么死的!”
全旭猛喘幾口氣,咬牙道:“我不跟你扯這么多!總之,全家軍必須立即北上,盡可能的將建奴堵在京城之外,否則京津一帶必將伏尸百萬!”
李信緩緩搖頭:“恕難從命。”
全旭怒吼:“混蛋,難道非得京津伏尸百萬血流成河你才滿意!?”
李信態度強硬:“屠一城,醒一國!只有讓建奴攻下北京才能讓所有沉渣都浮起來,才能讓天下百姓都看清楚那些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士大夫是何等的陰險、無恥,他們百年如一日用自己的血汗供養的皇帝是何等的自私、無能!兩百多年來億萬黎民都在用自己的血汗供養著京城,現在是它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全旭咆哮道:“我不能這樣做!那是百萬條人命,不是野生的韭菜麥苗,可以讓人隨便割!”
李信也咆哮:“你必須這樣做!否則下一次就不是伏尸百萬,而是伏尸千萬、甚至億萬了!沒有人能扶正一幢基礎都被掏空了的萬丈高樓!不自量力的下場只能是被它壓得粉身碎骨!唯一的辦法就是推倒它,然后清理掉瓦礫,打實基礎,重新建一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