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皆有弱點,風院長也不例外。
她在這世上活了幾百年,歷經亂世無數,看慣人心險惡。
但有那么一個人,他曾帶著滿腔赤誠闖進風院長的生活。
只可悲,凡人的壽命何其有限,一往情深又何其無窮!
風院長抱著斷成兩截的樹干哭了一天一夜,兩百年前他的白景天就死了,而今連埋葬白景天的大梨樹也死了。
全死了,她真心愛過的人全死了!
但她還是不甘心,明知徒勞她還是拉著老道士又問了一遍:“小吳穹,你會不會招魂?你能不能幫我問問景天,他還有什么心愿未了?”
一時惻隱之心泛濫,吳穹很想說出實情。他不會招魂,不過他當真知道白大哥還有什么心愿未了。
因為白大哥臨死前留了一本筆記,后來那筆記幾番輾轉,最終到了吳穹手上。筆記里寫滿白大哥生前的種種夙愿,可惜他死得太早,許多愿望都為能實現。
機器人發現老道士不對勁,她不動聲色捅了老道士一指頭。
老道士突然回過神來,他收回心慈手軟,沒把老底交代出來。
“罷了!”風院長自嘲一笑,“你也說過,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招魂之術必定會驚擾亡靈,要是吵到景天的魂魄就不好了。”
吳穹不知該作何回答,可機器人卻插嘴說:“招魂引靈這種事情,白家研究了兩百多年。院長不是一直在調查,那個代號叫鯨落的實驗。”
“誰讓你多嘴!”吳穹厲聲打斷機器人的話:“這里沒你的事,回房間去等我!”
但吳穹非但沒能阻止機器人的計劃,他方才那句話倒更像是在欲蓋彌彰。
“你讓她把話說完。”風院長臉上愁容一掃而空。
她對這個機器人的好奇心,遠比馬克更重。馬克不過是看上了機器人的一張皮相,而院長卻深知,這個機器人乃是出自那個代號叫“鯨落”的實驗。
機器人根本不聽老道士的勸阻,她自顧自說著:“明人不說暗話,我承認,白景天是被我召出來的。院長大人前幾天見到的,其實是白景天的一抹殘魂。那殘魂之前是受我的驅使,可昨天他的殘魂被天雷打散了。”
“胡說八道!”吳穹揪著機器人說:“你不過是個機器人,你會驅使個屁的殘魂!給老子滾回去,別在這里丟人現眼!”
“小吳穹。”院長青紫色的唇角勾出瘆人的詭笑:“到底是機器人在胡說,還是你在胡說,你以為我判斷不出來?”
吳穹苦笑一聲,這機器人哪里是來幫他的,機器人分明是要把整個“鯨落”實驗的核心機密全部告訴風院長!
吳穹越是遮遮掩掩,風院長越是篤定她昨天看到了白景天的鬼魂。
這段時間,白景天的鬼魂時常出現。風院長暫時還沒有找出那抹殘魂現身的規律,但她親眼見過好幾次那個鬼魂。
尤其是昨天夜里,她親眼目睹鬼魂引雷的整個過程。那個過程雖然短暫,卻無比清晰。
白景天耗費兩百年的修為,替她引走天雷。那道本應打在風院長身上的天雷,最后卻把白景天打得魂飛魄散!
“我沒有為難你的意思。”風院長癱坐在地上,“我只是想跟你請教一件事。為什么我白天那么想景天,可到了晚上我都夢不到他?”
吳穹在心里腹誹,你腦子里會夢到誰,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沒想到機器人的嘴又快了半拍:“自然是因為你想念的人沒死透,三魂七魄至少有一半還以某種方式活在這世上。這種介于活人和死人之間的靈介叫做生魂,生魂是不會入夢的。”
院長想了一會兒,問機器人:“你也是個生魂?”
機器人看著漫山寒氣,莞爾一笑:“我也不知道我究竟算個什么東西,有人把一個生魂強行塞進我這個身子里面。我有那魂魄主人所有的記憶,但我根本不是她!”
漸漸的,機器人臉上的笑容淡了,甚至有些苦澀:“這就是院長大人一直想要的答案,你想知道那個代號名叫鯨落的實驗到底在做什么。我現在就告訴你,那個實驗強行把生魂塞進機器人體內,然后造出我這樣的怪物。”
現場只有四個人,除了機器人以外,其余三個人的臉色皆是驚駭萬分!
吳穹是在震驚,機器人怎么會把人工智能說得跟邪門歪道一樣。明明是科學實驗,可是機器人卻說成個玄幻故事。
而院長則是在擔心,白景天的生魂應該還掌控在某些人手上。
至于馬克·博格,他在乎的只有這個機器人。他不知道機器人的存在是否違反法律道德,他擔心這么好的機器人會被強行銷毀!
機器人蹙了蹙眉,沉悶道:“我找不到白景天了,我不知道他是被天雷打散了魂魄,還是他借天雷之力逃脫了我的控制。總之……”
機器人搖了搖頭,意猶未盡,卻故意不把話說滿。
院長似乎又找到一絲希望,她振奮起精神問:“景天會去哪里?”
機器人掃視了一眼充滿寒氣的山林:“他要真心想逃,就不會那么輕易被我找到。不過我覺得,他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反正我和道長會在這里再住一段時間,說不定他哪天就會回來看望院長大人。”
“白鯨落!”這些話連老道士都聽不下去,“白大哥對我家有恩,你怎么能……”
“他對你有恩,他與我何干?”機器人打斷老道士的話,眸色冷冽:“生魂一旦逃脫,定會作亂一方!這些道理道長比我懂得多,卻比我還糊涂!”
院長在一旁聽得大驚失色,她插嘴問:“你抓到生魂會怎么處置?”
機器人答得頭頭是道:“生魂是鬼不是人。若為鬼,則勸其入輪回。若為妖,則勸其向善。若成魔,則勸其堙滅。否則,殺之。”
這話讓院長好不甘心,她沒底氣地問:“就不能……不能把他變成你這樣嗎?”
機器人眼中堅定不容反駁:“總之,不可逆天道,不可破人倫。鯨落實驗是白老城主親自叫停的。他生前有言,不到萬不得已,不得重啟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