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鯨落轉頭就跑去小主人的房間。
莊海明已經安安靜靜睡下了,根據睡眠監測,他目前正處于深睡眠狀態。
白鯨落化作一片虛影飄在房間里,在整個鯨落城,只有小主人最理解她。
雖然海明年幼,然而到目前為止,只有海明能讓白鯨落覺得自己像個人。
兩百年前,當白鯨落還只是一臺代號叫《鯨落》的計算機時,所有科學家都只是把白鯨落當做一臺計算機。就連白鯨落自己,也覺得她自己是個計算機。
后來,白老城主繼承了家族產業。白老城主在太空里繼續這個代號叫《鯨落》的實驗,他在太空里建造了一個巨大的計算機,取名為鯨落城。
十七萬人住在鯨落城里,每個人都成了白鯨落學習的藍本。
盡管白鯨落已經很努力了,但是受限于她的算力,白老城主在世的時候,她的智商連個十歲小孩都不如。
在白老城主眼里,白鯨落依舊是個機器人,一個不折不扣的機器人。
再后來,白鯨落鼓起巨大的勇氣,才在后面的兩位城主面前現身。
可是現身了又能如何?
白雙對她根本置之不理,而莊墨僅僅是把她當做一個效率很高的搜索引擎。
白鯨落在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至于那個慣會傷人心的臭道士,他縱使對機器人百般呵護,但是他不過是把機器人當做了一個白老城主的替代品罷了。
就如同一百年前,吳穹收養白淵,是因為吳穹把白淵當做白木天的替代品。
后來吳穹收養白青,他一開始也是把白青當做白淵的替代品。
每當他失去一個兒子,他就會把所有的心血傾注在下一個兒子身上,好讓他自己忘記上一個兒子是怎么死的。
老道士就這般一代一代養育著白家的人,直到他的最后一個兒子也死了。
老道士已經再也找不到人去寄托他的哀思,他就只能把所有的思念全都寄托在白鯨落身上。盡管白鯨落只是一個機器人,一個沒有血沒有肉的機器人。
而白雙呢,老道士對她的養育之恩已是仁至義盡。
這便是白雙知道自己的真實來歷后,她痛苦到幾近崩潰的原因。
白雙在加涅莊園的檔案室里看到白老城主留下的保密資料,她才知道一個被雪藏了一百年的秘密。
那兩個自稱是她生身父親的人,其實并非她所有的血脈來源。
白雙身體里流的,乃是天道不容、喪盡天良的百家血!
司法鑒定血緣關系的時候,法醫不會把兩個人的所有DNA序列逐一對比,法醫只會抽出其中幾個位點基因進行對比。
老道士非常清楚法醫會抽檢哪幾個位點,所以他在白雙的DNA上,將那幾個位點的基因標記為白老城主的。
白雙畢竟不是學生物的,所以她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來歷。既然法醫說她是白老城主的女兒,她便也就信了這個結果。
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種種線索都是老道士和白家先祖在兩百年前就布下的殘局。
而白雙,不過是這盤殘局里的一枚棋子。她的兩個爸爸,才是真正下棋對弈的人。
從實際上說,白雙根本算不上白老城主的女兒,或許連親戚都算不上。
白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怪物,她身上的每一段基因都是從實驗室里制造出來的。
從嚴格意義上說,白雙連人都算不上,頂多算個人形試驗品。
她的基因不僅有問題,而且有大問題,她每多活一天,她都會在科學的恥辱柱上刻上天理難容的一筆。
所以白雙從加涅莊園回到鯨落城后,她做得第一件事就是辭去鯨落城城主職位,這個她根本不配擁有的職位。
她沒有辦法面對自己的來歷,也不想知道究竟是哪一百名科學家將自己的基因貢獻給了她。
她離開鯨落城,經常幾個月不回家。她活得形同走尸,渾渾噩噩到她自己都嫌棄自己。
白雙現在這種狀態,白鯨落只能敬而遠之。白鯨落自己也活得跟個鬼一樣,她又哪里還有勇氣跟白雙一起同病相憐,越哭越慘。
白鯨落飄在小主人的房間里,她好想見證小主人快快長大。
從她和小主人第一次正式會談到現在,不過短短一個月時間。
可就是這短短一個月,白鯨落發現她能做的事情原來這么多!
就在白鯨落和小主人簽署合同的第二天,他們竟然發現駱孤行中風了。
小主人真的好聰明,他指揮白鯨落又去核查了另外幾件事。根據后面的線索,他們推斷出一個非常可怕的信息!
赤道冰山大當家駱孤行,并不是因為勞累過度才中風的!
中風,是指大腦缺血或者大腦出血。
無論是大腦缺血還是大腦出血,都會導致腦組織損傷,從而引發肢體癱瘓、失語癥、大小便失禁等各種問題。
駱孤行到了這個年紀,加上他的工作強度,過度疲勞導致大腦血管爆裂,原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根本沒有人懷疑過駱孤行的病因。包括老道士這種專業的醫生,所有人都覺得駱孤行的病是累出來的。
只有小主人一個人發現端倪,他根據白鯨落收集到的線索,順藤摸瓜查出駱孤行的真正病因。
白鯨落真的非常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可。雖然她的智商不高,但是除了邏輯思維以外,她能夠做的事情非常多。
在莊海明之前,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白鯨落的正確使用方法。
莊海明今年只有五歲,他就已經利用白鯨落強大的輔助功能嶄露頭角。
等再過五年,他一定是下一個十歲封神的天才少年!
機器人的虛影盤旋在屋子里,她看著熟睡的小主人,默默想著:“小主人,你一定要快快長大。”
鯨落城的另一邊,白雙又開始收拾她的行李。
“你又想去哪里?”莊墨拉住妻子問?
白雙低著頭,小聲說:“我在木衛六十七上的工程已經進入收官階段,這段時間我要回去盯著工程隊。”
莊墨不可能說任何阻止的話,他索性道:“那你帶我一起去!”
莊墨以為白雙會推脫幾句,沒想到白雙答應得非常爽快:“你是想去看看進度,還是想跟我去住一段時間?我還是多給你帶幾身衣服吧。”
“白雙!”莊墨把妻子抱進懷里,“你實話告訴我,你到底在躲什么?”
以前,莊墨以為白雙是在躲他。可是他見白雙如此輕松就決定帶他去看工程進度,說明白雙并不排斥和他相處。
可如果白雙不是在躲他,白雙又是在躲誰呢?
白雙什么話也沒說,她推開丈夫,從衣柜里又拿許多男士套裝出來。
莊墨把過去一段時間的事情回憶了一遍,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記得駱天星滿月的時候,教授還給駱天星跳過一段大神。
“我怎么把這件事給忘了,這次我們的孩子過生日,也沒讓教授來跳一段!”
白雙心不在焉地說:“那種鬼畫桃符連鬼都不信,你怎還信了?”
但方才的話只是莊墨在拋磚引玉,他思量了一會兒說:“今晚我一直忙著應酬,我都沒發現教授從一開始就沒有出席生日宴會。后來是渡馬社的人鬧到宴會上,教授才出面幫了我一把。”
白雙依舊心不在焉地說:“好像是。”
莊墨一把抓住白雙的肩膀,他質問道:“白雙,教授是你爸爸!”
白雙頓了一下,勉強應一聲:“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莊墨強迫白雙正面看著他問:“你和教授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自從你上次回來到現在,你一句話都沒跟教授說!”
莊墨把妻子手里的衣服搶過來,丟一邊說:“你現在要走,大半夜的,你都不去跟教授打個招呼!”
白雙垂著眼簾說:“大半夜的,人都睡了還打什么招呼?”
莊墨:“你每次都是這么不聲不響的走,你知不知道教授有多擔心你?”
白雙懶得在這種話題上費口舌,她重新拿起衣服問:“你是跟我走還是留下來?工程隊那邊已經在催了,我現在就要走。”
莊墨發現他剛才把話說重了,他又換回溫柔體貼的聲音黏回妻子身上撒嬌:“夫人去哪我就去哪,我離開夫人我一天也活不下去!”
“咦”白雙生怕自己兩腿一軟走不動路,今晚就別想離開鯨落城了!
關鍵是莊墨都幾十歲的人了,怎么說起騷話還更當年一樣勾魂攝魄。每一句話說進白雙的心坎里,撓得白雙心癢毛抓。
“怎么?”莊墨噘起嘴問:“難道夫人是嫌棄我了?”
他又走上一步問:“夫人難道是嫌我老了?”
“才不會!”白雙突然有些語無倫次,她腦子里特別亂。尤其是看到心愛之人近在眼前,丈夫這張臉無論經歷怎樣的風霜雪雨都是那般惹人喜愛。
“我只是……”白雙慌亂地說:“那個……小黑哥,你要不先做個體檢?”
“體檢?”莊墨嘴上勾起壞笑,“什么樣的體檢?”
白雙:“我就是怕,萬一你哪天也和六叔一樣……生病了怎么辦?”
“原來夫人是擔心這個!”莊墨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那我們先做體檢,等體檢合格了再去你那什么木衛六七八九!”
“你你你!”白雙一張小臉瞬間通紅,“你別誤了我的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