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衛三,赤道冰山。
白雙明明就住在駱孤行的基地里,可是駱孤行斟酌了好幾天才鼓足勇氣去看望病人。
他去之前反復看過監控,看到林震像個護法金剛一樣始終守在病房里。
駱孤行站在病房門外又偷瞄了好幾眼,生怕進門以后會撞了上校大人的晦氣。
白雙眼尖,她很快發現門口貓了個人。“是六叔嗎?”
駱孤行憨笑兩聲走進門來,全然沒有半點地主風范。感覺林震才是這片領土的正主,駱孤行倒像是個客串的一般。
趕上今天林震心情好,他不僅沒有為難駱孤行,甚至還主動離開,給晚輩留足空間敘舊。
駱孤行心有余悸看著林震走遠,確認危險解除以后他才長舒一口氣。
駱孤行回過頭來關切地問:“雙兒,你有沒有感覺好一點?想吃什么你跟我說,我讓廚房專門給你做。”
白雙的氣色較之前好了不少。可是她身子還很虛,言行舉止溫順得像只小奶貓一樣。“謝謝六叔特意來看我,我現在好多了。”
說話間白雙還帶上幾分羞赧:“實在對不住,給六叔惹了這么大的麻煩。我實在是沒別的地方可去,私心里想著就算被六叔發現,六叔也不會趕我走的。”
在駱孤行的認知里,白雙自帶九條命,就算是遇上世界末日都難不倒她。
可是此刻坐在病床上的白雙是這般虛弱,虛弱得就像只受傷小貓,一個人躲在角落里舔舐自己的傷口。
駱孤行猶豫了一下,他抬手摸摸白雙俏麗的短發:“明知我不會趕你走,遇上難事你怎么不直接來找我?你躲在我家樓下,搞得好像我苛待你一樣。”
白雙耷拉著腦袋,用很小的聲音說:“我要是光明正大住在你家里,你家夫人會不高興的。我不想讓你為難。”
駱孤行扶在白雙頭上的大手一緊,他突然用力,順勢將白雙一顆小腦袋攬進自己懷里。“是我讓你為難了。”
白雙憋了半年的委屈,此時悶在駱孤行懷里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對不起!我知道躲在你家樓下不對,可是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躲!我一直在給你惹麻煩,這次又給你捅了這么大一個婁子!”
“別胡說!”駱孤行悵然道:“是我沒有好好關心你。來蓋尼米得星這三年,我一天都沒有回過鯨落城,也沒有去糧食基地看看你。但凡我這三年里給你打過兩個電話,你都不至于連個求助的人都找不到。”
在別人眼中,白雙就是一個戰無不勝的戰神。可真實的白雙不過是個肉體凡胎的碳基生物罷了,她沒有傳說中的那么強大。
如今她判出鯨落城,失去愛人,失去所有,一切的一切又回到那個一無所有的原點。
一個人,究竟要有多少勇氣,才能在一無所有當中一次次站起來。
這樣的勇氣,又經得住多少次消磨殆盡?
駱孤行見過面無表情的白雙,見過不屑一顧的白雙,見過嬉皮笑臉的白雙,見過機智過人的白雙。
可是那些都是過去的白雙,今天的白雙就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可憐,她無助地縮在駱孤行懷里哭到天昏地暗。
這樣的白雙,怎會不叫人心疼呢?
茶花夫人是個天生的淚人,尤其是她娘家倒臺以后,她隔三差五就會以淚洗面。駱孤行結婚四年,哄女人開心的本事修煉得爐火純青。
他沒有急著勸白雙把眼淚收回去,反是各種哄著懷里的小可愛說:“你別有心理負擔,教授已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查清楚了,他和林上校都不會為難我。倒是你,什么時候在我家地下室里修了個宮殿?”
“噗嗤!”白雙破涕為笑,她打趣地揍給駱孤行一拳!“你家地下室那么小,我絞盡腦汁也不可能把那么小一個空間變成個宮殿!”
白雙這一拳像只小貓爪子一樣,外酥里嫩撓在駱孤行心尖上。
駱孤行心尖跟著一顫,他終究是放不下白雙啊!
過去三年他克制自己不去聯系白雙,他以為時間久了他就能把初戀情人從記憶力刪除。
可是白雙是他的初戀,哪怕他知道白雙的來歷,他依舊覺得懷里的小可愛是一抹陽春白雪。
回想許多年前他第一次見到白雙,第一眼他便看到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
白雙的孤冷就像壁畫里的天女下凡,她臉上的表情冰清玉潔得如廣寒宮中白月光。
白雙小聲說:“我要是說了實話,六叔千萬別生我氣。”
駱孤行把白雙抱在懷里,好似他們穿越到沒有紛紛擾擾的平行時空。“我只是好奇,我不會生氣。”
白雙小心翼翼瞄給駱孤行一眼,確認駱孤行沒有生氣以后她才說:“二十年前我說地下室水氣太重,不適合住人。其實那時候我就開始偷偷改造地下室了,我在墻壁上涂了好多層防水涂層,還開了五個通風管道。”
“二十年前?”駱孤行挑眉,“二十年前你就想好,總有一天你要住進我家?”
白雙低下頭,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是個從實驗室里造出來的怪物,跟我在一起只會耽誤你的前程。可是除了你以外我真的找不到第二個能夠保護我的人,所以我在你的腳底下給自己留了個躲命用的地方。”
駱孤行釋然了,他低頭看著懷里的小仙女:“你打死都不愿意回到我身邊,是因為你怕耽誤我的前程?”
白雙還是低著頭,像是個失去寵愛的小孩。“你和茶花在一起挺好的。”
駱孤行好笑道:“好不好是你說了算的?”
白雙徹底沉默了,過了許久之后她用很小很小的聲音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人生如戲,不知何時便會偶遇下一個轉折。
駱孤行低下頭,輕輕在白雙額間落下一個吻。這是他欠白雙的,他欠白雙一份發自內心的溫柔。
白雙沒有躲,她抬頭,一雙含淚的大眼睛默默看著駱孤行,嘴角勾出五味雜陳的苦笑。
“雙兒。”駱孤行溫柔地說,“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六叔。”白雙含情脈脈喚了一句。這一聲六叔,勝過二十幾年里的一切辛酸苦楚。
駱孤行好后悔好后悔,他不明白自己以前為什么要對白雙那么壞?
是他親手把自己的女人逼走,逼上絕路去和別的男人委曲求全。
他用最溫柔的聲音說:“雙兒,回到我身邊吧?以后我會親自保護你。”
剎那間!
白雙突然從駱孤行懷里掙脫出來!
她故作心虛地看著突然出現在門口的茶花夫人:“茶花你別誤會,我和六叔什么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