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臥室，莊墨一直心不在焉。有好幾次他都沒有注意到白鯨落給他發的指令，他只是渾渾噩噩熬到睡覺時間。
“白鯨落。”莊墨如釋重負地說，“今晚你好好陪陪教授，不用消耗內存來照顧我。晚上我不出門，普通的起居我自己也能自理。”
“那好吧。”白鯨落說，“遇到任何事情你隨時叫我。”
白鯨落沒有強留，因為她今天在莊墨的思維里抓取到了想要獨立生活的想法。
莊墨能有這種想法未必是一件壞事，畢竟白鯨落對自己也沒有信心。
萬一有一天他被人發現了，或者鯨落城老化了，再或者系統出故障了，任何一種可能都會讓莊墨失去眼睛。
所以白鯨落同樣希望莊墨能夠訓練獨立生活的能力，當不幸發生的時候莊墨不會被困在黑暗里寸步難行。
老道士又過了他閑游浪蕩的一天。現在的實驗主要是由小哈布斯堡在負責，他每天只是去不疼不癢打個照面。
晚上回到房間，吳穹進門就見白鯨落一本正經坐在床邊。
吳穹很難說清楚白鯨落這兩年來的改變。她變得像個人，像人一樣瞻前顧后，像人一樣謹小慎微。
可能是白鯨落每天都在通過莊墨的思維認識外界，日積月累，她的思維模式跟人類越來越接近。
“你今天怎么回來得這么早？”老道士跳進機器人懷里，對著機器人小嘴上親一口。
白鯨落把老道士抱在懷里，然后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言簡意賅敘述了一遍。
白鯨落認真說：“我應該多給姑爺一些獨處的空間，讓他學會獨立生存。以后我還要鍛煉他獨自進入公共場合的能力，以防萬一有一天我會幫不上他。”
吳穹看著白鯨落嚴肅認真的表情，他總覺得機器人似乎是在為別的什么事情做擔心。
“你到底在擔心什么？”吳穹問。
白鯨落抱緊吳穹，若有所思道：“我和白老城主一樣，終將有生命終結的一天。在此之前你們每一個人都必須做好準備，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們的生活要像現在一樣正常地過下去。”
吳穹老臉一僵：“你是機器人，你怎么會死？”
白鯨落釋然道：“才幾年時間，我的系統已經跟不上時代的發展了。以前除了雪牙城和天密城這樣的大廠我黑不進去，其他地方我來去自如。可現在天密城隨便造一輛房車，我就看不到里面有什么東西。”
吳穹：“你黑不進那些地方也沒什么問題。”
白鯨落搖頭：“科技發展是大勢所趨，總有一天世界會變革成我再也無法生存的環境，我的思維也將在那個時候終止。
“或者有更先進的病毒軟件會把我殺死，甚至一個普通的防火墻就能把我當做病毒軟件消滅。”
吳穹慌了，這是他最怕最怕的事情。
他最怕生離死別，他最怕看著至親至愛一個個離去！
吳穹抱緊白鯨落：“我從明天開始學計算機，我保證能在十年內成為計算機領域的專家！到時候我肯定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你肯定不會有事！”
白鯨落給老道士順了順毛：“小荊棘來這里的路上一直屏蔽信號，故意不讓我看見她，她還派小哈布斯堡身邊的女人來試探姑爺。我覺得小荊棘已經猜到我的存在了，她真正想試探的其實是我。”
吳穹：“你不要自己嚇唬自己！”
白鯨落：“我沒有嚇唬你，我見陳茶花手上突然多了一樣東西。陳茶花拿到了小姐跟亞歷山大合照的照片，那張照片肯定是小荊棘給她的。那么小荊棘的照片又是從哪里來的？”
“你說什么？！”吳穹被嚇得一頭坐了起來！
白鯨落又把老道士抱進懷里哄著：“道長先不要急，我們慢慢來梳理一下。那張照片的底片一直在渡馬社，由常圼那個鼻涕蟲收藏。肯定是常圼又洗了新的照片，并且把至少一張拿給小荊棘，小荊棘再把其中一種拿給陳茶花。”
吳穹越聽越急：“難道是常小公子起疑了？”
白鯨落兀自嘆口氣：“要怪也只能怪我以前不懂事。如小姐所說，我都不知道我以前做過的事情有多危險。我以為我在跟人類開玩笑，實際上我是在暴露自己。”
“別怕。”吳穹說，“如果小荊棘真懷疑到你頭上，我就說那些事情是我做的。”
“千萬別替我頂罪。”白鯨落說：“小荊棘的最終目標不是我，她的最終目標是小姐。小姐手上有小荊棘雇兇殺人的證據，小荊棘一直擔心自己的黑料會被曝光，所以她才想要殺了小姐。
“她在試探我和姑爺，同時也是在試探你和小姐。我們四個當中只要有任何一個人露出破綻，她都能把所有傷害全部轉嫁到小姐身上。”
白鯨落看著懷里的美人，自她開智以來就深愛不已的美人。“如果事情發展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你就把我炸了。”
“不許胡說！”吳穹封住白鯨落的嘴，“以后不許再說這種話。”
可白鯨落依舊拿來老道士的手說：“小荊棘身上背了幾百條人命。身為一個亡命之徒，她什么窮兇極惡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對付她，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吳穹眼中泛起淚光：“白鯨落，我真希望你還是以前那個傻傻笨笨的樣子。”
白鯨落好笑道：“笨的人是你，以前我說什么你都聽不懂，反過來還說我笨。”
老道士抱著機器人大哭起來！“不管誰笨，反正我都不許你離開我！我已經沒有白淵，沒有青青，我不能再沒有你。如果你留我一個人活著，我會傷心死的！”
“傻瓜。”機器人哄著老道士說：“你不是勵志要成為計算機高手嗎？以后你可以造很多機器人陪著你呀！”
“那能一樣嗎？！”吳穹哭得越發傷心！“你怎么不說世界上有幾百億人口，我隨便抓兩個人來也能陪我。”
白鯨落：“我覺得這個方法也不錯。”
吳穹：“我才夸你幾聲好，你的智商又降回原來的水平！你要覺得這個方法不錯，你怎么不多找幾個宿主？”
白鯨落：“因為白老城主給我寫了好多限定程序，限定我這一生只能愛你一個人。”
白鯨落也不知道她最近為什么會這么傷感，大概是因為她每天透過莊墨的思維看世界。
莊墨表面上笑看人生，實則心懷苦楚難以言說。白鯨落每天都在體驗這種外界光鮮亮麗、內心黑不見底的巨大落差。
久而久之，她也變得感時花濺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