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墨被抬進鯨落城的時候,他已經虛弱得只剩最后一口氣。
白雙這輩子只給爸爸下跪過兩次。
上一次是白老城主去世前的三天,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在白老城主床邊跪了整整三天三夜。
這一次她為了莊墨跪在老父親面前苦苦哀求:“爸爸!我求求你救救他!你是世界上醫術最好的醫生,我求求你發發慈悲救救他!”
吳穹怎么可能見死不救。
就算是個與他素不相識的路人甲,遇上這樣的劫難他也會出手相救。更別說莊墨的遭遇根本就是他一手制造的悲劇。他今天若置之不理,將來定造報應。
“雙兒。”吳穹拉起女兒,“快起來,我肯定會把小莊救活的。”
若不是白鯨落冒著被人發現的風險把莊墨的小飛船從火海里開出來,此時的莊墨早就成了一具太空焦尸。
幸好白鯨落一連串動作出手及時,她及時發射一顆攔截導彈把遠征軍的導彈炸毀,又及時把莊墨的小飛船開出爆炸區域。
可惜莊墨正好回頭目睹了兩顆導彈相撞的過程。雖然過程很短,但是爆炸瞬間常生的強光直接導致莊墨眼底視網膜完全性脫落。
“莊警官真是命大。”一個小護士蹲在護士站里嘀咕,“兩顆導彈明明是追著他的飛船屁股爆炸的,他的內臟器官竟然沒有受傷,連骨折都沒有。”
另一個小護士卻不大樂觀:“莊警官雖然沒有受傷,但是吳教授說他的眼睛可能被強光燒瞎了。眼睛瞎了比骨折還要慘,至少骨頭斷了還能接起來,眼睛瞎了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病房里,白雙已經陪著莊墨熬了整整三天。
過去三天莊墨一直睡得昏昏沉沉。他中途醒過來幾次,可每次醒來他都是叫叫嚷嚷喊一堆胡話,鬧過一陣又沉沉睡去。
吳穹說小警察有這種表現是因為精神受到刺激。不過他的這些癥狀都只是暫時的,等過幾天他就能恢復。
“雙兒?雙兒!”莊墨伸長手臂,在空中胡亂抓了幾把。
“小黑哥。”白雙趕緊握住莊墨的手,“我在呢,別怕。”
莊墨這回徹底醒了,他一頭坐起身,死死抱著白雙問:“雙兒,為什么你不要我了?為什么你要騙我?”
“對不起。”白雙親親小男朋友,“是我不好,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莊墨看看四下全黑的場景,亂糟糟的心情逐漸平復。“又做夢了,這幾天做夢一直夢見你。你都不要我了我還一直夢見你,很可笑是吧。”
“我沒有不要你。”白雙拍著小男朋友的脊背,像是在哄嬰兒一般溫柔。“小黑哥,我怎么舍得不要你呢!”
“呵呵呵!”莊墨喉嚨里發出既絕望又嘲諷的冷笑,“這夢挺有趣,到處黑漆漆。我只能聽見你的聲音,但是看不見你。這樣也好,看見了又會生出更多幻想。”
白雙把小男朋友的手放到自己臉上:“小黑哥,你現在就在鯨落城里面。我是白雙,現實中的白雙。你摸摸,我是熱的,你現在沒有在做夢。”
莊墨四下看看,自嘲一笑:“沒有做夢?為什么這里黑漆漆的?鯨落城又停電了?”
“不是。”白雙明知說出真相無異于宣判死刑,可她還是壓抑住萬分悲痛說:“之前遠征軍想用導彈打你,鯨落城只能發射一顆攔截導彈。兩顆導彈爆炸的地方離你太近。”
莊墨臉上表情逐漸僵硬,他雖然什么也看不見,但是除了視覺以外的其他感覺都太過真實。
他能清楚聽到周圍的所有聲響,他也能實際摸到周圍的事物,他還能聞到氣味,他甚至能感受到白雙臉上的溫度。
白雙緊緊抱著小男朋友,心里痛得千刀萬剮!“兩顆導彈爆炸的地方離你太近,你沒有戴護目鏡,直接看到爆炸產生的強光。前幾天我爸爸給你做過檢查,你兩只眼睛的視網膜都脫落了。”
莊墨渾身一僵,他抬手摸摸自己的臉。眼睛還是眼睛,鼻子還是鼻子,嘴巴還是嘴巴。但是他看不見,他的世界只剩一片黑洞。
“怎么可能!”莊墨一把推開白雙,“你又在騙我,你以前騙我那么多,現在還要騙我!”
莊墨在自己身上摸了一圈,他用力按兩下手腕里的生物芯片,但是四周還是黑漆漆一片。
肯定是生物芯片壞了,這種事情以前也發生過。沒什么大不了的,換一個新的芯片就行。
他現在是警察,他有工資,他一個月的工資可以買好多塊芯片。他不差錢,他有錢。雖然不是富豪,但是買一塊芯片的錢還是有的。
莊墨往周圍摸了摸,很快他就摸到墻面。他在墻上到處摸,一定能摸到床頭燈的開關。
“你在找什么?”白雙湊過來問。
“你別過來!”莊墨警覺地往后縮。
他以后再也不會相信這個滿口謊言的女人,這女人從始至終都在騙他!
以前這女人假裝成個跟他同齡的女孩,可實際上這女人已經活了一個世紀。
后來這女人把他帶回鯨落城里,每天對著他耳邊說些山盟海誓的情話。可實際上這女人根本不愛他,這女人寧愿帶走三十萬人都不愿帶走他。
現在他已經一無所有,他違抗聯邦政府禁令擅自逃逸,被聯邦政府判了死刑。
被判了死刑也沒什么,頂多就是一死了之。但是為什么這女人連死的權利都不給他,要把他變成個瞎子繼續折磨?!
不對!
莊墨提醒自己,他以前被騙那么多次,現在他應該學聰明點。
他沒有變成瞎子,是白雙為了控制他才這樣騙他。等他找到開關把燈打開,白雙的這個謊言就會被他揭穿!
莊墨又開始在墻上摸索,床頭燈的開關肯定就在附近。
“莊墨!”另一個女人的聲音出現在附近。
這聲音莊墨很熟悉,是急診科護士長的聲音。護士長也是個說謊不眨眼的女人,過去半年至少有十分之一的假消息是護士長透露給他的。
護士長走進門,若無其事地說:“終于醒了,醒了的話我把你身上這些管子拔了。把衣服和褲子都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