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獨有偶,曾有慶的想法也和族長差不多。
非但如此,曾有慶還親眼見過歐陽思替曾榮把脈看病,且還自掏腰包替曾榮墊付藥錢,并一再叮囑曾榮父母曾榮需要靜養需要好好補補身子,當時他就覺得有點怪異,回家后還曾跟自己婆娘說起這事。
原本他們夫妻都以為是歐陽思看上了曾榮,哪知晚上一家人關起門來再說這話,他那個在書院念書的孫子卻不這么認為,說是歐陽思壓根就沒打算說親,人家一門心思奔的是科舉,早就放話不中舉人不成親,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看上曾榮?
不說曾榮家的條件,就曾榮自己能有什么拿出手的?大字不識一個的小村姑,除了會點喂豬喂雞洗衣做飯等最低等的家務活,連個起碼的磨墨和品茗都不會,更別說陪著一起吟詩作賦等風雅之事,這樣的女人只適合農村的粗漢子,跟歐陽思這樣的讀書人是完全不搭的。
曾有慶一聽這話也有道理,不說別的,村子里還有好幾戶人家在打歐陽思的主意呢,可沒聽說哪家說成了。
只是這會聽了歐陽思和曾榮的話,曾有慶又有點動搖了,怎么看這兩人也不像是沒牽扯的,說出來的話像是事先約好似的。
說實在的,就他個人而言,他是愿意促成這門親事的,不管怎么說,歐陽思能做書院的先生,能得到族長的看重,學問肯定差不了,將來能不能中秀才另說,但養家應該是沒有半點問題的。
這樣的人若是成了自家侄孫女婿,將來多少還不能借點光?
更重要的是,如此一來,曾榮也不用被賣了,他也不用擔心曾榮被賣影響到自家的聲譽。
可愿意成全是一回事,答應讓曾榮搬出來住又是另一回事,這個責任太大,他當不起,因而,他看向了族長。
族長對這門親事倒是也樂見其成,他比曾有慶還清楚歐陽思的才華,知道歐陽思學問不錯,就等著今年院試了,若院試過了就是秀才。
都說莫欺少年窮,青山廟的虛無大師說了這孩子將來造化不小,因此,現在幫他一把,將來萬一有什么事情求到人家頭上,是不是也算提前鋪墊了?
畢竟他的孫子如今也在府學就讀,山不轉水轉,將來的事情誰能說得清?
可問題是他也不敢做主讓曾榮搬出來啊,若是這孩子在書院里做了什么茍且之事,到時影響的可不止曾榮一個人的閨譽,整個曾氏一族都得受牽連。
因而,接受到曾有慶投過來的目光,族長把頭偏了過去,并輕輕地嘆了口氣。
“對了,有一件事忘了和族長說一聲,我下個月約了幾位同窗一起去城里找之前的先生提點一下,所以過幾天就要離開這書院,因而,曾家妹妹要想學辨識草藥還得趁早。”歐陽思看出了族長的為難,主動說道。
事實上,他壓根就沒有約人,只是他也清楚,有他在,曾榮若是住進書院肯定會有諸多不便的,他也怕這種閑言碎語影響到自己的清名。
還好,此時距離院試也只剩三個多月時間,他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好好苦讀一下,因此,這時離開倒也不單單是為了成全曾榮。
“哦,還有這事?”族長懷疑地看向歐陽思。
“是,原本我也打算這兩天找族長說的,可巧今日碰上了,族長也知道,離院試時間也不多了。”歐陽思笑笑。
“你們兩個呢?怎么說?”族長看向曾呈春和田水蘭。
“我不同意,誰家好好的女娃沒成親就搬出去?說出去像話嗎?”田水蘭忿忿說道。
“誰家好好的女娃被賣去那種臟地方,像話嗎?而且我還一再和你們說了,給我一年時間,我出十兩銀子買下我自己,你可倒好,這邊答應得好好的,轉頭就反悔了。還有,我高熱不退,病成這樣,大哥給我在粥里加了個雞蛋,你不依不饒的,可你們呢,偷著吃了多少雞蛋?這還有蛋殼呢!是,你是大肚婆,你需要補身子,可阿來呢?他也需要補?”曾榮指著阿來還算圓潤的臉頰回懟道。
“你?”田水蘭說不過曾榮,轉向了自己丈夫,“當家的,你可得替我做主,我這個家沒白沒黑地操持,為你們老曾家做牛做馬的,如今懷了個孩子,就吃一個雞蛋還得被說,我這后娘當的也太窩囊了,嗚嗚。。。”
“說這話也不怕閃了舌頭,到底是誰沒白沒黑地操持?我爹和大哥哪天不是天不亮就起來了做事?還有我自己,哪天有閑著的時候?一早起來就要去打豬草煮豬食,然后是做一家人的飯,給二哥送飯,洗碗洗衣服,打掃屋子喂雞,再然后還得去打豬草,還得喂豬還得煮晚飯,你呢?除了哄哄孩子補補衣服還做什么了?”
曾榮之所以對這些事情有印象,是因為上一世大姐沒了之后,這些活落到了六歲的她身上,除了煮飯一開始煮不好是大哥幫忙,其他的活都得讓六歲的她做。
田水蘭聽了也不服,一再強調自己是孕婦,只是她的話沒有多少可信度,因為他們都見過曾榮一天到晚地忙乎,也沒少聽村里的婆娘夸曾榮勤快。
“這樣吧,既然曾榮答應掙十兩銀子給你們,你們就讓她搬出去住一陣子,左右這孩子也說了,過了臘八就搬回來,而且以后也不再搬出去。”族長做出了決定。
因為他清楚,曾榮若是不搬出去,留在家里被這些家務活絆住手腳肯定是沒法去掙那十兩銀子的。
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想成全曾榮和歐陽思,也想看看曾榮是不是真的能在一年時間內掙到十兩銀子,若果真如此的話,倒是還能帶動村子里不少貧困戶過上好日子。
要知道這附近別的不多,就山多,山多草藥肯定也多,就是絕大多數人不認識,因而,他還等著曾榮給大家開一個好頭呢。
族長發話了,曾有慶也跟著附和,曾呈春就算有再多的不愿意也沒法說出口了。
當然了,他也是有私心的,除了想看看自家女兒究竟有什么法子能一年掙到十兩銀子外,他也想促成女兒和歐陽思的親事。
畢竟,能有個秀才女婿可比女兒被賣體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