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云城皇城,御書房。
壺里的水汩汩的冒著熱氣,傅小官安靜的坐著,隨手從一罐云霧中取了一撮茶葉來煮上——他沒有煮帶來的梨花,因為他覺得這梨花確實不好喝,不如玫瑰。
文帝將最后一本折子批閱完畢,坐在了傅小官的對面。
“這花,是你摘的?”
傅小官搖了搖頭,笑道:“是蘇蘭和問筠摘的。”
“你不喜?”
“看看可以,喝……就免了。”
文帝微微頷首,“昨夜你的那些詩詞文章,得了魁首,想來很快就會傳遍武朝,京都的學子們對你很是仰慕,莊老夫子……就是驪山書院的院正,他想要請你有暇去書院給學子們講講學。文行舟想要請你重新編撰《理學法典》。”
傅小官將煮好的茶倒了一杯遞給文帝,文帝接了過來,雙手摩挲著杯子,又道:“文行舟說前些日子和你探討了一天,他對這《理學法典》還有諸多不解。他認為你是完全明白的,尤其是法的部分,若是你能作筆,這部法典將會近乎完美……你怎么看?”
文帝的語氣很是輕柔,他沒有再提徐云清,也沒有再說傅小官就是他兒子。
他給出了兩個選擇,這兩個選擇都屬于文的范疇,其意卻很是明確,傅小官得留下來,先從這些文事開始熟悉武朝。
傅小官淡然一笑,說道:“其實我在稷下學宮還掛著一個客座教授的頭銜,只是來武朝有些匆忙,至今還未曾給那些學子們上過一課。”
他頓了頓,抬頭看向了文帝,“我是這么想的,虞朝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完成,我需要兩年的時間,您看如何?”
文帝一怔,“東邊的戰事?”
“那事倒不是什么大事,而是北邊。虞朝真正的威脅來自于北邊,不僅僅是荒人,現在那地方還有一股山匪,而今氣候漸成,成了虞朝的一顆毒瘤。我答應過宣帝,此行之事結束之后要去一趟北邊。一來是清剿那批山匪,二來……是想要在那兩處貧瘠之地試點,建立一些作坊,提振那地方的經濟,讓那的老百姓日子過得更好一點。”
文帝皺起了眉頭,沉思片刻,搖了搖頭,“太危險,朕不能讓你去犯險!”
對此傅小官沒有辯駁,而是說著另外的事情:
“我還答應過宣帝推行經濟新政,而今宣帝已經告知天下國策改為商農并進,接下來就是推動商業的振興,這件事,倒不是我自大,還真必需得我親自去處理,否則只怕適得其反。我生于虞朝長于虞朝,在來武朝的時候,宣帝還寫了一封信給我,說‘你需時刻謹記你乃朕之女婿,若無一番大作為,便是朕以及皇后,還有燕北溪眼瞎,你且行且思之!’,所以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若是半途而廢,那真對不住他們的信任。”
這次文帝沉默得更久,他捧著茶杯喝了一口,心里在想著可有兩全之策。
“可你現在的身份發生了變化,要不朕修書一封給宣帝?”
“陛下,武朝而今穩定繁榮,陛下又正當鼎盛之年,其實陛下完全可以再多生幾個,我這個人當個軍師啥的可以,若說是當太子,亦或未來當皇帝……說一句不太好聽的話,我覺得那龍椅太硬,硌屁股。”
文帝瞪了傅小官一眼,這小子果真是散養慣了,當年為了那龍椅之位,十里平湖的水都快被染紅,他居然還嫌棄!
“朕也實話告訴你,朕……沒法再生了。朕再告訴你一件事,武乾,也就是前太子,就在昨夜,死了,死在去長寧府的路上!”
傅小官豁然一驚,這特么的,豈不是文帝沒兒子了?
不對,還有他這個私生子。
“何人如此大膽?”
文帝淡然一笑,搖了搖頭,“這便是為了保證你入主東宮不會有任何波瀾。武坤之死,是為了武乾能夠坐穩東宮。而武乾之死,是為了你能夠安然上位。這在天家是很正常的事,朕在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并沒有太過驚訝。而今的情況是,朕就剩下了你這一個兒子,你說說看,這江山不傳給你還能傳給誰?”
“你再仔細想想,你的身上流淌著朕和云清之血,你便肩負著武朝之未來的責任。朕理解你對虞朝的情感,可你確確實實是武朝的太子!你去剿匪,面對的是兇惡匪徒。你去推行新政,會觸動許多人的利益,他們……可比匪徒還要兇狠。你說,朕如何放心讓你去涉那些難以預料的危險?”
“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朕非但是對不住云清,朕還對不住太廟的列祖列宗啊!”
傅小官這就難受了。
文帝居然不能生了!
這特么的,難不成文帝年少時候太瘋狂?
可那些遺留在虞朝的事該怎么辦?
傅小官倒沒有懷疑自己當皇帝的能力,只是這活兒……真的很辛苦!
文帝慈愛的看著傅小官那糾結的面容,心想母后將武乾殺了,可就是為了絕了傅小官撂擔子的心思。
而今看來有了效果,這小子的內心還在掙扎。
“四月初九祭天大典,你與朕隨行,四月十五祭祀太廟,你之名將落于金冊,你也就不能再住在鏡湖山莊了,得搬到宮里來。朕想的是在五月找個吉日,冊封你為太子,這以后,你便隨朝聽政。”
傅小官忽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問了一句:“這一切的安排,你都沒有問過我的想法,若是我不干呢?”
文帝一怔,你不干還能有誰能干?
“你是朕唯一的兒子,你不干豈不是就斷送了武朝五百年之江山?”
“陛下,我倒是以為武靈兒好生培養一番,能夠繼承這武朝江山。”
“荒唐!”
文帝豁然站起,“天下哪有女子為帝的道理?為父將你叫來武朝,為父設局將皇后打入冷宮,并罷黜太子,為的就是讓你能夠順利接管這大好江山!”
“男兒有志,志在天下四方!你好種田,此前你以臨江為田,而今你以這天下為田,豈不是更能種出一番偉大成就?”
“兒啊,朕之一生,唯你可托,你若是真不干……那就任由這武朝之田,荒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