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事休息,除了虞問筠之外,所有人簡單的用過晚飯,便洗漱了一番各自回了房間——很多人有了高原反應,胃口不佳,精神萎靡,倒是傅小官屁事沒有,他在沐浴之后精神頭兒很是不錯。
今夜月明,尤其是在這高原之上,感覺距離天穹更近了一些,于是那月亮似乎也變得更大了一點。
傅小官下了二樓,正在這庭院中仰頭望月,鄧修走了過來,恭敬的行了一禮:“下官參見傅大人,不知道傅大人對下官一應安排可還滿意?若是大人有何要求盡管提出,下官盡量服務好大人。”
傅小官收回了視線,看向鄧修笑道:“別整這上官下官的,我是以文人的身份來參加文會,你無需和我多禮,我也不是一個在乎禮數的人……這地方就是我們的使館?”
“回大人,正是,我朝駐武朝使節僅僅三人,您都已經見過。我們平日就在這里公辦,若是武朝有什么對我朝的要求,便會遣人前來此處傳訊,若是我朝對武朝有什么提議,我等就會去皇城將這提議提交給對應的官署,甚至面圣。”
和曾經的大使館差不多的性質,傅小官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二人來到了一張石桌前坐下——屁股有點涼!
“你到這里多久了?”傅小官關心的問了一句。
“三年又三月。”
“可還習慣?”
“回大人,這活其實很輕松,我朝與武朝之間往來并不密切,像今天這樣的接待規模還是下官這三年里的第一次,所以如果有欠缺之處,還請大人多多擔待。”
鄧修沒有如傅小官說的那樣隨意,他早已知道了傅小官的身份,明白眼前的這個少年是虞朝上京真正的新貴!
他得罪不起啊,鬼知道這少年心思,他那樣說可以,但若是自己真那樣做了,免不得在他心里落下個不知輕重的印象。
傅小官也沒再去計較這上官下官的稱呼問題,他又問道:“你在上京可有家眷?”
“回大人,下官的家眷并沒有在上京——說句實話,上京那地方也不是下官這樣的人能呆的。下官是山西道永寧州永寧城人氏,于宣歷元年恩科中了進士,然后候補了兩年,于宣歷三年謀了個鴻臚寺主薄的官兒,于宣歷六年初來到了這里,其間回去過一次。”
傅小官忽然想到宮身長洗劫了永寧城,便又問道:“你家境如何?有妻妾幾房?兒女幾個?”
鄧修一怔,這少年新貴怎么會問起這等私事?可既然傅小官問了,他只能作答:“回大人,下官家境還算過得去,有正妻一人,妾一人,兒子兩個——下官是在候補的時候成的親,一雙兒子也是在那時候有的,宣歷七年冬回家省親時候納了一房妾室,后面來信說誕下了一個女兒。”
說著這家常,鄧修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溫馨,“我尚未見到女兒,尋思明年再向禮部告一個假回去看看。”
傅小官沒有提永寧城發生的變故,他也笑道:“久居外鄉,這思家之情在所難免,確實應當常回去看看……”他忽然轉了個話題,問了一句:“樊國夷國和荒人的使館也在這一條街上?”
“樊國和夷國的使館在那內城之中,只有荒國和我朝的使館在這中城,荒國比我們更偏遠一些,他們在位于中城與外城相交的斷水橋巷——那地方還有三個小的國家,都是在武朝以東,其中兩個國家沿海,而另一個居然在海島之上。距離我朝太遠,故我朝并沒有他們的常駐使館。”
傅小官一怔,沿海的國家?這是一個重要的信息,改日若是有空得去找這三個國家的使節聊聊。
虞朝的版圖內沒有出海口,這是一個極大的短板,那長江肯定是要歸海的,這事兒得弄清楚。
至于武朝將虞朝的使館放在這中城,想來武朝對樊國和夷國的重視程度是要高于虞朝的,這里面最關鍵的一個因素就是國力。
這兩個國家的國力他并不清楚,他知道樊國的國土甚大,而夷國的國土卻僅僅只有虞朝的三分之一!
這夷國敢舉兵進犯虞朝,說明夷國的國力確實在虞朝之上。
弱國無外交,這便是真實的寫照,想來鄧修三人在這里也是極為不容易的。
傅小官目前沒有辦法改變這一局面,他又問道:“此行文會以及為武朝太后祝壽之事,你等多用點心,”
“下官可記掛著,還等著那文會時候大人為我虞朝揚名。”
傅小官不置可否的一笑,“夜深了,歇息去吧。”
“下官告退!”
鄧修起身離開,傅小官雙手杵著膝蓋望著這皎潔明月,依然沒有睡意。
同樣沒有睡意的還有許多人。
武靈兒正在皇后的正陽宮里吃著蜜餞一臉歡喜的說著傅小官在繁寧城創作的那首全新的詞。
遠在千里之外的劍林,劍山之巔,劍林掌門陸嘯風一臉蕭殺的看著自己大弟子左恨花的遺體,他已經看了兩天兩夜!
他看不明白左恨花額頭的那個洞究竟是何種武器所傷,他想了很久很久,然后望向了南方——在那里有一群山,群山里有一座觀,難不成觀主曾經去過邊城?
難不成觀主練成了傳說中的彈指神通?
既然觀主護著傅小官,那我便殺給你看看!
“來人!……”
是夜,劍林三大護法出劍山往觀云城而去。
這一夜卓東來也未曾入睡。
他身穿白衣獨立蘭溪,靜靜的看著蘭溪里倒影的那輪明月。
武靈兒在繁城對傅小官說的那句話已經傳到了他的耳里,我養你呀……這么說,靈兒的心是在傅小官的身上,這么說青梅竹馬的故事是騙人的!
作為武朝文壇的青年一代杰出人物,他一直很驕傲,并一直呵護著與武靈兒之間微妙的關系。
作為觀云城最大的門閥中的長孫,他自幼便很努力——努力練武,努力讀書,努力成為武朝最璀璨的那顆星。
他成功了,卻輸給了傅小官——這個連面都未曾見過的臨江小地主!
他撿起一顆石子狠狠的砸入了蘭溪里,平靜的溪水蕩漾,撕碎了那輪圓月,他凄然一笑——這青梅竹馬的感情脆弱的就像這水中月一樣,只需要一顆小小的石子,它便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