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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歷八年十二月三十,金陵城又飄起了鵝毛般的大雪。
紛紛揚揚的潔白精靈飛舞在天空,白了樹梢枝頭,也白了屋頂飛檐,卻紅了那傲雪的梅。
虞問筠獨立梅園,任由雪花落在她的發梢眉間,小嘴兒嘟著,看著那枝頭上幾朵已然綻放的梅花,心想玄武湖畔那處宅子里的梅花應當也以盛開了吧。
皇室禮儀甚多,這過年期間就更多,昨日里去見過了皇奶奶,陪著皇奶奶聊了一整天。
今兒個本打算出門透透氣,可母妃卻說這大年三十的,哪里還有往外跑的道理,所以……那人獨自一人在上京,他的大年三十該怎么過呢?
會不會他寂寞?
書蘭能不能出來陪陪他?
哎……皇奶奶說找個日子讓他進宮瞧瞧,這不是什么好事情,因為皇奶奶就是想問問他,林黛玉為什么沒有嫁給賈寶玉?
是啊,為什么呢?
虞問筠也看完了紅樓一夢,她也不明白啊。若說是因為林黛玉體弱多病,賈府怕她不能生養,可如果娶了林黛玉再納了薛寶釵為妾,豈不是兩全其美?
對于自己和傅小官之間的事皇奶奶似乎也有所察覺,言語里多了一些旁敲側擊的告誡,似乎皇奶奶并不喜歡傅小官,可皇奶奶卻未曾見過他呀。
難不成就因為那一本書?
虞問筠百思不得其解,心想只有等他去見過了皇奶奶之后,希望皇奶奶能喜歡他吧。
玄武湖畔傅府,董書蘭和傅小官并肩站在一處大廳里。
傅小官讓春秀將府上所有的人都叫了過來,他的面前放著一口箱子,箱子里是滿滿的一箱紅包。
這是昨兒晚上春秀和他兩人包的,當然后面蘇柔也參與了進來,她僅僅是好奇,不知道這玩意兒用來作甚。
這些紅包每一個里面都是十兩銀子的銀票,少爺說,這過年了,得給大家發點獎金——想來就是獎賞的金錢。
傅府在董書蘭和虞問筠的操持之下而今有了足足一百八十個家丁奴婢,另外還有三十個來自西山的護院,這些人濟濟一堂的站在大廳里,也不知道少爺要干什么。
“今兒個大年三十,這些日子里大家的付出我們都看在眼里,我的未婚妻,你們未來的主母,她是心地善良之人,覺得大家都很辛苦,這大過年的理應給你們一些獎勵。所以今兒個把你們叫來,就是你們的主母要親手將這獎勵發給你們,希望你們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夠為這府邸盡心盡力。”
這事兒傅小官昨夜就和董書蘭說過,她覺得頗為新奇,這府上的人每月的月錢可一文都未曾少過,為何還要給他們發那啥紅包?
傅小官的一番解釋她算是弄明白了,原來這就是鞭策的意思。
而今傅府并不缺銀子,她沉默片刻之后也同意了。
下面的人群騷動起來,這里面許多人都是董書蘭親手挑選出來的,他們所得之月錢比這上京絕大多數主家給的還要高,現在主母居然還要獎勵他們,這無疑是一個意外的驚喜。
董書蘭面帶微笑,如春風一般。她的心里非常欣喜,因為傅小官說她就是未來的主母!
她的小嘴兒輕啟,“這傅府的規矩我在這再次重申一次,大家盡心盡力,我是不吝于獎勵的,但若是有偷奸耍滑甚至有損傅家利益之人,我也是容不下他的。大家相處的時日尚短,以后的日子很長。我不是刻薄之人,但也請你們能夠自律。”
“這個東西叫紅包,今年未曾考核,那么大家都是一樣,每人一個紅包,里面是十兩銀票!”
人群頓時轟動,一個個面色激動,十兩銀子啊!
他們每月月錢大約九百文,這十兩銀子……豈不是相當于干一年的收入了!
上京城沒有哪一家的家主如此大方,哪怕是六大門閥也沒這可能。
所以……“奴婢多謝主母!”
“小人定然為主母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天……小人這是,這是走了什么運能遇見如此善良大度的主母!”
董書蘭這才明白了其間的快樂,她開心的笑了起來,被這些人恭維的感覺真好,尤其是那一聲聲的主母,更叫得她心花怒放。
“好了好了!”董書抬手虛按,人群終于安靜,“這有獎自然就會有罰,明年將會對你們考核,年底的紅包將會根據考核來定,做的好的人這紅包自然會更大,可若是有做的差的人,這獎勵恐怕就會更少,至于有損傅府利益者……非但沒有獎勵,我還會視其情節輕重要么逐出傅府,要么交官府查辦,你們……可得清楚了!”
蘇柔坐在遠處繡花,聽著這里的一切,覺得這對人兒頗為有趣。
蘇玨坐在一旁看書,忽然抬頭看著蘇柔問了一句“三師妹啊……我們有沒有那啥紅包呢?”
“你都不會花錢,要那紅包作甚?”
蘇玨略感尷尬,收回視線又端正的看起書來。
蘇柔揚了揚眉,那雙細細的眼睜開看了看蘇玨,這呆子,就知道看書!
董書蘭停頓了數息,又說道“好了,我的話就說到這,啰嗦了一些,就是希望你們能夠記住。現在一個一個的來,領了紅包就出去,今兒個也給你們放假,想要買點什么就出去買吧。”
人群亂了一陣子,然后規矩的排好了隊,一個個從董書蘭的手上接過紅包,一個個都躬身行禮口呼多謝主母。
紅包發完,人群離去,外面的院子里有各種歡呼聲傳來,無不是對主母的贊美。
董書蘭從袖袋中取出了一個大紅包,對春秀招了招手“春秀,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啊……”春秀連忙擺手“奴婢不敢,請主母收回。”
董書蘭將春秀的手兒抓住,將紅包塞入她的手里,說道“我知道你從小服侍少爺至今,要說這功勞沒有人比你的功勞更大的。你也知道少爺很忙,這府上的事啊,還得要你多操點心。畢竟這府上別的人我的了解都還不深,只有你,才會真正的為少爺著想,為這傅府著想。”
春秀淚珠兒撲刷刷的流了出來,她很惶恐,因為少爺長大了。
今兒個少爺宣布了這董家小姐就是主母,這董家小姐也開始行使主母的權利,自己一下子好像變得不再重要,少爺好像以后也不再需要她了。
“你這小丫頭哭啥呢?主母給你的賞賜是對你的肯定,書蘭說的沒錯,我和她都很忙,這家里的事多少會有遺漏,還得你幫忙給盯著才行。要不這樣,這府上的管家就你來當好了。”
春秀一聽連忙擺手,“奴婢沒那本事,奴婢就會服侍少爺少奶奶,只要少爺少奶奶不嫌棄……奴婢便服侍你們一輩子!”
董書蘭笑了,“你這丫頭,我們倒是希望你能服侍一輩子,可你終究得嫁入的呀。你可看看是否有中意之人,若是有了告訴我一聲,我去為你做主。”
“奴婢、奴婢沒想嫁人。”
“那是你還沒遇見喜歡的人,行了,我們得走了。”
傅小官和董書蘭離開了傅府去了董府,春秀茫然了很久,然后去了主屋,獨自一人將這屋子收拾得干干凈凈,想著這就是未來少爺和少奶奶的居所,想著曾經的少爺和現在的少爺,止不住又淚流滿面。
少爺是真的長大了,走出了臨江,在這上京城里安了家,有了兩個美若天仙的未婚妻,只是這董家小姐成了主母,另一位可是九公主殿下啊,那九公主殿下總不可能是妾吧?
大廳里蘇柔拿著繡好的鴛鴦看了看,放在了桌上,一聲嘆息“人家郎情妾意,我卻還得去那暗處守著……大師兄,你說說這究竟是什么破事?我怎么覺得我們被小師弟給套住了?”
蘇玨抬起頭來,一臉嚴肅,“三師妹切莫怨天尤人,這不單單是小師弟的想法,這也是師傅他老人的看法……另外,師傅來信說,六師妹蘇蘇已于十二月二十離觀游歷天下,恐怕是會來上京與我們一見的。”
蘇柔微微一怔,“這小妮子呆不住了?”
“倒不是呆不住,師傅說……觀里方圓百里的鳥都沒了。”
蘇柔大笑,“蘇蘇離開一段時間也好,二師兄可越來越胖了。”
“我擔心的是,若蘇蘇來了這里,可如何是好?”
蘇柔一想,這倒是個問題呀,她那琴音一起,這上京城里白鳥來朝,豈不是引來了別人的注意?
“要不……我去將她趕走?”
一個粉雕玉琢的人兒背著一把巨大的黑匣子施施然走了進來。
那是一張琴匣,比她的身體還要寬,上端超出了她的腦袋至少一半,看上去頗為怪異,可她似乎早已習慣。
她扎著兩個小辮子,穿著一身單薄的灰布麻衣,赤著一雙似乎比這雪還要白的腳丫子,一手提著一雙繡花鞋子,一手拿著串冰糖葫蘆兒,一邊走一邊舔著,絲毫沒覺得冷,也絲毫沒有考慮過這形象的問題。
她不需要形象,無論她是何種形象,她都是這天下最好的形象!
“三師姐,你這是要把誰趕出去呢?”
蘇蘇舔著冰糖葫蘆兒走到了這處大廳里,蘇玨才猛然驚醒,問道“你是如何進來的?”
“哦,把他們都打暈了,我就走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