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了片刻，老獵人低下頭揉了揉眼睛。
頂著黃昏時昏暗的光線，外加一對老花的眼睛用力望去，看清江夏抱著的東西時，老獵人腦瓜里嗡的一聲。
“你怎么抱著一只小熊！！”
還有那頭熊崽子，怎么這么老實？難道，難道它也已經被殺掉了？
……不對，仔細一看，它剛才好像對它媽媽抬了一下爪子，一副很想過去又不敢亂動的樣子。
“你還抱著它干什么！”老獵人眼角狂跳起來，“趕緊把小熊還給它！”
江夏：“……”
庫拉索轉頭望去，發現他看上去一副不太樂意的樣子。
江夏抬頭望向大熊，大熊本能往后退了一步，但想起還在魔爪中的孩子，又低低咆哮一聲，像在給自己鼓勁似的，往這邊走了兩步。
庫拉索：“……？？”這頭熊究竟是在怕烏佐手里的報廢獵槍，還是怕烏佐本人？如果是后者的話……這不對勁吧，為什么連一頭熊也能感覺到烏佐的可怕？
“說起來，熊都知道的事，波本那個和他朝夕相處過的蠢貨卻不知道……”庫拉索眉心跳了跳，再次認識到了自己的同事有多奇葩，并且又一次對那個神秘的黑皮有起了深深的怨言：
“如果不是波本閑的沒事把江夏招去他的那個小破事務所當員工，朗姆或許不會那么快就關注到這個新人，也不會有‘部下的部下就是我的部下’這種糟糕的念頭，著了迷似的非要把烏佐挖到他的麾下。”
“而要是朗姆不隨便挖人，我就不會經歷那些多災多難的辛苦日子——如果半年前有人告訴我，我會對‘被警察當嫌犯’、‘跟警察朝夕共處’、‘莫名其妙被路過的罪犯開上一槍或者給上一刀’、‘跟一頭熊面對面對峙’……這一些場面習以為常，我會覺得他瘋了。”
“可是現在，我居然覺得和其他東西比起來，眼前這頭黑熊反倒稱得上可愛……”
越是緊張的時刻，就越容易走神，庫拉索的思緒不受控制的蔓延開來……然后又在一聲黑熊的咆哮中，回過了神。
看著逼近的黑熊，她忍不住低聲對江夏道：“你該不會真的想在東京市區養兩頭黑熊吧？”
——你今天敢養，我明天就敢匿名舉報！就算是朗姆或者其他那些愛包庇你的家伙，肯定也不會支持一個名偵探在鬧市區違法養熊。
江夏摸摸懷里那頭小熊的腦袋，似乎也糾結了一下，最終，他嘆了一口氣，松手把小熊放到了地上。
小熊難以置信地踩著地面，扭頭看看他，又看看眼前雄壯的母親。下一瞬，它回過神，連忙連滾帶爬地朝母熊撲了過去。
兩頭熊勝利會師，母熊低頭聞了聞小熊身上的味道，舔掉了那些陌生的氣息。剛才劍拔弩張的森林大逃殺一樣的景象，突然像是變成了一部溫馨的紀錄片。
灰原哀驚魂未定地回過神，她想起之前在鐵絲網附近的景象，后知后覺地看向小矮人：“那時小熊正跟在我們身邊，而母熊和小熊通常不會分開太遠……所以這位雜賀先生突然朝我們開槍，不是為了殺人滅口，而是想驚跑很可能也在我們附近的十兵衛？”
江夏：“那位被雜賀先生射殺的獵人，應該就是來獵熊的。雜賀先生為了保護它，朝那個獵人開了槍，之后沒多久，我們就到了現場——比起離得更近的十兵衛，雜賀先生可能更想驚跑我們，免得我們繼續靠近以后和十兵衛相遇。”
“也就是說……你居然沒打算滅口？”鈴木園子看著這個個子雖矮、長相卻頗為兇狠的殺人兇手，有些驚訝，“可是干嘛要開槍？萬一打到他們怎么辦，你就不能遠遠喊一聲嗎。”
“哼，對資深獵人來說，槍可要比嘴巴快多了。”小矮人目送著一大一小兩頭熊步入深林，低下頭摸摸自己的獵槍，“我還不至于在那種距離上打歪。”
“等等。”長發獵人越聽越覺得不對，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小矮人，“就因為別的獵人要獵熊，你就射殺了他？——你到底是人還是熊，居然為了熊對人類開槍！”
……而且他也是來獵熊的，也就是說，如果碰上熊的人是他。那現在被槍殺倒在地上的，也可能是他自己了？
想到這，長發獵人后怕地打了個寒顫。
橘律師想起那個跟自己聯系密切的倒霉客戶，也深深皺起了眉：“沒記錯的話，你之前好像說過，十兵衛那只瞎掉的眼睛，當年就是被你射瞎的——怎么，難道這片林子只準你自己獵熊，不準其他人動手？”
小矮人聽到這話，無聲嘆了一口氣：“她的眼睛……也可以說是我親手弄瞎的，就是因為她犧牲了那一只眼，我現在才能生龍活虎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十兵衛，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已經是20年前的事了。當時我還年輕，初春的時候，山中積雪還沒完全融化，我就冒險進了這一座山，打算獵一頭熊來證明自己。”
“我從及腰的積雪跋涉過去，專心尋找著黑熊的蹤跡，卻忘記了注意腳下。一不留神，我踩空積雪，從懸崖上重重摔了下去。”
“我沿著陡峭的斜坡，往下摔了幾十米，等終于落地的時候，雙腿一陣劇痛，已經骨折。
“那時天馬上就要黑了，我發不出聲音，全身沒法動彈，身上又有重傷，我還以為我馬上就要死了……可就在這時，它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一頭兩米多的黑熊，就那么緩緩朝我走了過來，我連槍都拿不動，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等著她過來吃我。”
“可誰知過了一會兒，我卻只感覺到一個溫暖的東西在舔我的臉。”
“把我體表的傷口都舔過一遍之后，它就在我身邊臥了下來。我驚魂未定，不知道它是不太餓、把我當成了儲備糧，還是因為我穿著一身毛皮，所以把我當成了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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