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一墻之隔,外面不遠處就是空曠繁華的商業街,許盛說完,邵湛動了動,他往前走了兩步,聲音雖還是慣有的冷,但是不自覺帶上些縱容。
邵湛說:“輩分岔了。”
許盛腦海里飄過一行攻略。
如果功約人說明有希望,也許他對你也有意思,要加把勁!
加油,你行。
許盛完全不在乎誰是哥哥這個問題,他本來也不執著這個,剛才就是隨便口嗨,為了把邵湛哄出來,讓他當子都行,他“哦”了一聲,撐著墻,一條腿曲起,姿勢改為半蹲準備等會跳起來方便:“……那哥哥跟我出去看電影嗎。”
許盛聲音跟勾子似的往邵湛耳朵里鉆,語調散漫,只有微微壓下去的尾調透露出他實很緊張。
他今穿的還是之前上檢討臺時的那件黑色T恤,涂鴉張揚,牛仔褲包裹住細長的腿,這個出門也不忘戴耳釘,相當招搖。
夏夜風確實是,夾著燥熱的空氣撲向四肢百骸,跟過了一遍電似的。
邵湛哪還能說出‘跟你去’以外的答案,也根本沒心思去追問他這個出去看電影干什么:“跟。”
跟你去。
刀山火海都去,只要你開口,去哪都行。
許盛跳墻習慣,今形式特殊,他甚至還有心思在喜歡的人面前凹個造型,保證自己跳下去的姿勢足夠瀟灑帥氣。
他維持著蹲的姿勢,拍了拍掌,轉身去看邵湛。
他轉身的時候邵湛已經翻上墻,動作干脆利落——他平時最多的就是邵湛寫題的樣子,現在這個模樣倒是少年,又很接近他認識的那個邵湛。摘下年級第一、三好學生這些名號和表情,摘下那幅克制的表象,邵湛和他這個年紀的少年一樣,他很亮眼,內里恣意熱烈。
許盛想這里,忽有些隱隱的、自己也說不上來的竊喜,只有他知道邵湛過去的秘密,也只有他離一年多前的那個邵湛最近。
在為邵湛的子里,他還對著鏡子過邵湛藏在衣服下的刺青。
這種只有我知道的情緒,像一顆偷偷吃的糖。
邵湛的確很多年沒干這種事了,但這墻還是跳賞心悅目,主要人身高腿長,優勢明顯,運動細胞也不差,他跳下去之看許盛蹲在車站站牌那看著他,似乎在笑:“傻笑什么。”
“沒什么,你這墻跳還,”許盛說,“還以為你不當校霸好多年,業務難免生疏。”
邵湛沒接話,他站在許盛面前伸,讓他借力站起身:“起來,帶路。”
長街空曠,在臨江六中半夜翻墻出去是忌,誰都不知道,兩位少年這個偷偷從學校翻了出去。這個時間部分店鋪都關了門,只有一些夜間場所還開著,不遠處“XXKTV”幾個字閃動,絢爛的霓虹燈像映在半空的別樣煙火。
兩人一前一走著。
邵湛這會才想起來問他:“怎么突想看電影。”
想約你啊哥哥。
但是這話不能說。
于是許盛說:“生活太平淡,找刺激。”
邵湛不甚明顯笑了一聲:“你還平淡?”
許盛這種檢討歷史能寫出一本傳奇傳記的人要是算生活平淡,這個世界恐怕就沒有生活不平淡的人。
“在你身體里的時候是比較刺激,”許盛卻想歪了,最近他滿腦子都是邵湛,所以想什么都是他,“但現在不是不在了么。”
邵湛半沒說話。
他發現許盛不管喝不喝酒,他都招架不住,聊下去可能會失控。
他現在的計劃是追他,還不想把人嚇跑。
偏偏許盛絲毫沒有意識,他放慢腳步,想退兩步和邵湛并行,牢記輩分,故意道:“哥哥,怎么不說話。”
邵湛卻不讓他慢下來,在他身伸了,摁著他背推著他往前走:“看路。”
五百米的距離,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兩人似乎走了很長時間,卻又很短。
這個時間他樓層都已經暫停營業,所以三樓電影院有專門的升降電梯口,在商場右側,許盛摁下上升鍵,透明的升降梯帶著兩人往上,電梯門開的時候他還在低頭找機上的電子票。
現在11:25分。
還有五分鐘開場,時間掐剛剛好。
邵湛不知道許盛訂的是哪個場次,也不知道要看哪部片,甚至沒往“許盛這是在約他”這個思路上想,也很難去聯想。
許盛這個人腦回路本來就跟平常人不在一條線上,半夜發消息找人出來看電影,很符合他的做事風格。
他確實是能單純、不帶目的性干出這種事的人。
加上許盛最近整個人狀態也比較奇怪,沒事就問他渴不渴餓不餓累不累,想不想吃小賣部限量販賣的炸雞腿他可以去搶,除了《題庫全》他最近還收一個魔方,還有一套《如何提高邏輯思維:才訓練法》。
完全看不透他想干什么。
這種特殊時期,半夜搞奇怪的活動,反倒顯他很正常。
“二位好,”前臺服務員道,“請出示一下二維碼……可樂什么的需要嗎。”
“兩杯可樂,謝謝。”
許盛取完票,順便買了東西,兩人檢票場。
電影院廳客流量稀疏,除了辛苦工作完終于有時間在下班出來約會的情侶之外,基本上沒什么人,尤他們這個3號廳,更是人跡罕至。
許盛的位置選在排,主要因為排有說不出的安全感,而且排也夠黑,方便干什么事。
兩人去的時候屏幕上正在放廣告,一片漆黑的環境里只有那微弱的熒光照著前排座椅。
除了一位剛打掃完畢的保潔阿姨之外,開場前只有四五位觀眾場,三三兩兩散落在前排,偶爾能在插播廣告的空隙里聽一談話聲。
“快開場了,”許盛捏著里那杯冰可樂,看眼時間,“還有一分鐘。”
邵湛看他一眼,發現這人情緒有不對勁,主要表現為身體僵直,說話語氣也沒那么自:“這什么電影?”
許盛沒回答,屏幕也正好徹底暗下去,廣告時間結束。
隔兩秒,屏幕才度亮起來,緊接著,觀影廳里響起一陣詭異的音效。
最開始是尖銳體在上不斷劃動的刺耳聲音,這聲音越來越近,響起女人驚慌失措的喘息和尖叫聲,兩者交加,最是“砰”一聲,重落,不斷劃動的刺耳聲漸遠。之一行字才極緩慢浮現在觀眾面前——XX殺人狂2。
邵湛沒想他會挑這種電影,不明所以看他一眼:“你來找刺激還是來找虐。”
許盛:“我……挑戰自己,克服恐懼,男人對自己狠一。”
許盛話音剛落,片頭過去,正片開始,上來就高能,渾身血跡的男人爆出一陣癲狂的笑聲——許盛被他笑一抖。
許盛嘴里話扯隨意,實則緊張捏著那杯可樂半了,被冰掌心涼透,心里沾的都是可樂杯壁滲出來的水。
他本來想等電影展一半發展情況,但是這部電影殺傷力實在太,開場三十秒就結束了一條生命,法特別血腥,許盛感覺自己也跟著死了一遍。
簡介上沒說有那么刺激啊!
邵湛實在不忍心看他這樣折磨自己,嘆口氣,正想站起身把邊上這人拎出去:“別看……”
“別看了”三個字還沒說完。
許盛松開抓著可樂的,把左喇喇伸邵湛面前,說話時壓根不敢看他:“我來之前確實是想挑戰自己,但我現在覺人還是有自知之明,有時候也需要學會放過自己,量力而行。”許盛這一長串話說這里,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我不敢看。”
許盛感覺心里沾的明明是冰水,卻無端端開始發燙,他低聲問:“……今還讓牽嗎。”
許盛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盯著別處,不敢看邵湛,更不敢看屏幕,最落在前排靠背上標的數字上,短短幾秒鐘時間,卻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因為看不,所以更緊張。
一秒。
兩秒。
第三秒的時候許盛橫著伸出去搭在座位扶上的觸硌人的骨節,還有少年炙熱的掌心溫度。
一瞬間,影院里的所有聲音仿佛被人按下消音鍵,驚悚的音效和前排人邊觀影邊攀談的聲音一并遠去,連時間都恍若靜止。
唯一清晰的只有邵湛覆上來的。
“砰”一下,許盛腦內好像在炸煙花。
炸人頭暈目眩。
邵湛也沒好哪去,他發現他能解全世界任何一道難題,所有題目都有特定的解題方法,但是許盛這道,他似乎解不了。
許盛指是的涼,抓著跟冰棍似的,他指腹抵在對方指骨節上。邵湛暗暗比劃了一下,心說他這是的細。
電影采取的是倒敘形式,實開場高能結束之面就是正常的敘事流程,氣氛暫時回歸平和,但這個時候已經沒人把注意力放在電影上了。
電影院里的冷氣開很足。
邵湛卻覺熱。
從抓著許盛的開始,一路往上蔓延。
許盛這段時間的反常表現,聯系起剛才那句話,讓邵湛隱約想了某一種可能,但他不敢確定。
這場電影劇情是什么,出場人有哪些,許盛一個也沒搞明白,他舔了舔下嘴唇,在心底“操”了一聲,很想動動指、改為寸尺從邵湛指縫間插去。
追人這種事,好像比暗戀還磨人。
克制不住,最終小心翼翼伸出,而一旦靠近就忍不住渴求更多,像熱烈又隱秘的煙火,悄盛放。
影片什么時候結束的許盛和邵湛兩個人都不知道,直屏幕光度暗下去,開始滾動演員名單,隨觀影廳的燈亮了起來才發現電影結束了。
這場電影是電影院營業的最一場,一準時散場,結束電影院就要準備關門。
“這部電影還行,比我想象的刺激,回頭它評個8分。”
“我也覺還可以,本來都沒抱太期待……”
前排幾位觀眾邊說邊從出口出去。
許盛很不想松,但是深知好就收這個道理,他把可樂扔垃圾桶里,按電梯的時候摁了“上”,愣兩秒才反應過來,又忙腳亂去摁“1”,好不容易恢復理智,等兩人并肩從電梯口出去,又聽邵湛問他:“不怕了?”
“什么?”
長街比來時還要空蕩,街燈延展至另一頭。
“哥哥現在也讓牽,”邵湛說‘哥哥’這個詞的時候和許盛完全不一樣,一個不著調,一個冷可以,但就是這股子冷,和語境聯系起來有一種特殊的反差,才解釋自己剛才那句話的意思,“回去的路上不怕嗎。”
“怕,”實人都走出來了還能怕什么,說電影內容他壓根就沒看,但許盛生怕他反悔,順著桿子往上爬,“你一說我覺這條街氛圍特別嚇人。”
于是兩人牽著往回走,許盛掌心里全是汗,剛才好不容易強壓下去的那心思又往外亂竄。
要不別追了。
這他媽是個男人都忍不住。
許盛胡亂想。
直接表白,被拒絕就死纏爛打比較符合他的性格。
明明是一樣的路程,卻總感覺回去的路走比來時更快,邵湛先翻過去,許盛第二個,但他半蹲在墻上的時候動作卻頓住了——
一旦有表白的念頭,就像觸動了燎原的火。
許盛的撐在墻邊,時空仿佛倒了回去,他和邵湛兩個人所站的位置恍若初遇,心好像還沾著邵湛的體溫,從電影院開始不斷翻騰往上的情緒達頂峰,此刻他理智全無,只剩下本能驅使。
他從來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肆意至極,不服管教。
許盛沒有急著往下跳,而是突自暴自棄、認輸似的說了一句:“我是故意的。”
“故意約你出來,故意挑的片子,故意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