擲地劉郎玉斗,掛帆西子扁舟。千古風流今在此,萬里功名莫放休。君王三百州。
燕雀豈知鴻鵠,貂蟬元出兜鍪。卻笑瀘溪如斗大,肯把牛刀試手不?壽君雙玉甌。
——辛棄疾
弈棋選婿之事,在獨孤府內悄悄傳開。
數日后,獨孤筱重的母親——裴夫人匆匆返回府邸,愁眉不展。一入庭院,正見夫君獨孤仲雷專心致志修剪盆栽,對自己的出現,渾然不覺,氣不打一處來。
她沖到獨孤仲雷面前,嚷嚷道:“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思擺弄這些花花草草。我問你,筱重是不是你閨女?”
獨孤仲雷頭也不抬,用花剪剪去一枝歪斜的樹干,調笑道:“十四年都過去了,你可別現在告訴我,筱重不是我親閨女?呵呵”
裴夫人不顧石面冰涼,一屁股坐在花壇前的石墩上,道:“這當口,你還跟我貧兒?咱爹有意將筱重許配給徐太傅的弟子,你知道不?”
獨孤仲雷放下手中花鏟、花剪,用布巾擦干凈雙手,好整以暇,笑道:“我還當什么大事呢。這少年我見過,不錯。”
裴夫人氣道:“什么不錯?你們這些男人就知道蒙我們這些婦道人家。我剛從吏部尚書楊大人府邸回來,尚書夫人告訴我,這個什么白復,只是一個八、九品的小小校書郎,連后補縣丞都夠不上。就他那點俸祿,自己在長安生活都難。
二郎,你是豬油蒙了心啦?長安那么多皇親國戚、王侯貴胄家的世子你不選,偏偏挑這么一個異鄉佬?你不怕丟人,我還怕丟人呢!
越國公崔珉的夫人相中了我弟弟家的女兒,昨天提的親。崔裴兩家再次聯姻,佳偶天成。長安適婚的世家子弟又少一個。
你說,崔珉的公子多好啊,相貌俊朗、文采斐然,儀態翩翩,人家眼巴巴盯著咱家閨女。可是咱家筱重倒好,死活看不上眼。好說歹說,見了一面,就沒下文了。犟的不行,這點倒是隨你。這下好了,便宜我弟媳了。我弟媳眼瞅著要封一品誥命夫人了,這兩天眉飛色舞,拽的不行。
要我說,你跟父親大人說說,給筱重也選一個門當戶對的世家子弟。知根知底的人家,我這當娘的才放心。”
裴夫人伶牙俐齒,象攻城弩箭一樣,噼里啪啦說個不停。
獨孤仲雷笑道:“說到知根知底,白復這孩子和咱們獨孤家族有莫大淵源,父親才親自下場挑選。
除此之外,我姐夫長孫晏行負責把關,他對白復也是贊不絕口。眾所周知,我姐夫的月旦評號稱天下第一,數十年廟堂江湖,從未看走眼過。我姐夫從小視筱重為己出,比我還寶貝咱家閨女,要是所遇非人,他能胡亂牽線?”
裴夫人撇撇嘴,不以為然:“視為己出!說得好聽,他怎么不把自己女兒嫁給白復,反而許配給了慶王李琮!”
獨孤仲雷哭笑不得,道:“你這是什么渾話!我姐夫的女兒比白復大了整整八歲。出嫁前,白復還沒來長安呢!”
裴夫人也覺自己這話不妥,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獨孤仲雷見氣氛緩和,微笑挽起夫人,溫情脈脈返回屋內。到了內室,讓下人們關門退下,這才開口道:“我再給你說個秘密,你知道就好,千萬莫與旁人語,省的招來殺身之禍。”
裴夫人見夫君神色鄭重,也點頭應允:“大人,你放心吧,這么多年了,你還不了解我?你提醒過的事,我連親弟弟也不會說。”
獨孤仲雷點頭,徐徐解釋道:“父親告訴我,近年來天有異象,七殺、貪狼、破軍三星在命宮的三方四正會照,形成“殺、破、狼”格局。七殺星,為攪亂世界之賊。破軍星為縱橫天下之將。貪狼星,為奸險詭詐之士。此三星一旦聚合,天下必將易主,無可逆轉!以此天象而言,未來一二年,怕是會遇上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原大地必有一場浩劫,長安危矣、大唐危矣!
屆時,別說咱們門閥世家可能會有滅族大難,就是李唐皇室恐怕也會被屠戮殆盡。一旦平衡權力的山巒崩塌,站的越高,摔得越慘。
開元盛世,承平已久。京城里的這些公子哥養尊處優慣了,詩酒清談,舞文弄墨尚可。一旦刀兵四起,兵連禍結,他們倉皇南逃,自顧不暇,哪里還顧得上家中女眷。老話怎么說的?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嫁給他們,禍福難測。
反過來,戰火紛飛、狼煙四起之時,正是草莽英雄崛起逆襲、橫空出世之際!
正所謂,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
唯大英雄,縱橫捭闔,氣吞萬里如虎!
綠林好漢、游俠豪杰,若在太平盛世,可能就是一介武夫,占山為王,羅落草為寇。機遇好點的,也不過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快意恩仇。但遇上金戈鐵馬、南征北戰的大時代,就能移星轉斗,偷天換日。君不見,隋末瓦崗寨群雄、河北竇建德呼?
這白復乃是青城青玄掌門的得意門生,文武雙全、武藝高強。在益州時,川幫姜隱農就格外關照。
“揚一益二”,天府之國,益州自古繁華富庶。川幫在巴蜀經營多年,實力不容小覷。一旦天下有變,依山川天險據守,進可攻,退可守,誰能奈何?待真龍出現,輔佐明主,揮師北上,問鼎天下,逐鹿中原!
徐太傅與姜隱農素來交好,自然明白姜隱農的用意。白復來長安后,雖被李林甫陷害,但徐太傅一直將其帶在身邊,悉心培養,將畢生才學悉數傳授與他。
這幾位都是當今高人,若非重器根苗,他們豈會花精力照拂?
若我姐夫所料無差,這白復就是川幫選中——爭鋒天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