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咔!
高達兩百丈的云竹山上空,一道閃電撕裂滾滾黑云,比雷聲更早落下,劈向立于山頂的一個白袍人影。
雷威加身,那人登時吐出一大口灼熱的血霧,滿臉焦黑,勉強半跪在地沒有倒下。
電閃雷鳴間——
一道身上酒氣未散的倩影躍上山頂,扶住正掙扎起身,已看不清模樣的青年。
她對著上空還在醞釀更強威能的劫云打了個酒隔,方才低頭急聲道:“小師弟,還是先停下來吧,不然你真得死于天劫之下!”
陸通的身體哆嗦了一下,心念一動,氣血回縮,上空劫云很快消散。
他只是在昏迷之前不甘地嘀咕了一聲:“第一百次了……還是差一步,天妒英才啊!”
陸通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日上三竿,本以為又是一番渡劫失敗的后遺癥折磨,他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渾身暖洋洋的,沒有絲毫被雷劈之后的麻木和疼痛,似乎前一夜的天劫失敗只是夢中假象而已。
“難道是我渡劫成功了?!”陸通豁然坐起,驚喜自查。
緊接著他又眉頭緊鎖,呢喃著:“氣血通暢,但依舊只是運轉于皮肉之內,并未達到氣血淬骨之境,看來還是失敗了。應該是師姐又給我喂了丹藥……”
“不對!”陸通突然愣住,異樣不在身體,而是他的腦海中似乎多出一些東西——
“這是什么?”陸通如墜夢境,感知到了腦海中的異樣源頭。
在那里,出現一團不斷翻滾波動的淡黑色云霧,似真似幻,其中隱隱還有電流光華閃過。
就像是……
“劫云?!”陸通騰的起身,驚嚇地大叫一聲,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但他是在銅皮境就經歷過一百次天劫的狠人,又怎么會認錯,這正是他昨晚剛剛遭遇的劫云!
雖然有些虛幻,但那形態和波動做不了假,的確是天劫劫云之態。
“這是怎么回事,劫云怎么會到了我的腦子里?”陸通忍不住睜開眼睛,想要通過轉移注意力,清除自認的幻覺。
但是等他再次閉眼感知時,腦海中的劫云沒有消失,依舊固執地翻滾著,似乎在嘲笑他的膽怯。
任誰被雷劈上百次,經歷無數次酸爽還沒有成功之后,也得對這天劫心生敬畏。
陸通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有了天劫恐懼癥。
如果不是為了突破,他打死也不愿意再渡劫。
關鍵是,天師界的修行路歷來如此。
金丹要渡劫,筑基要渡劫,練氣要渡劫,就連最基礎的鍛體銅皮境,都要渡劫方能突破至淬骨。
所以,這就是一個人人日常遭雷劈的世界,而且還都樂此不疲、前仆后繼。
不渡劫就只能止步凡人,早早化作塵土。
渡劫是機緣,但也是噩夢,在天劫之中死去或止步不前的修士不知凡幾。
陸通達到金丹期大限的師父,就是在一年前的大劫之中,身死道消,只留下一縷殘魂,存放在養魂壺中,難見天日。
如果不是銅皮境的天劫還算可控,而且可以在力有未逮時回氣中斷的話,陸通早就被劈成渣子了。
但這種天劫也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每次渡劫失敗之后,都會對身體造成一定程度的虧損,需要耗費時間和精力補足之后,才能再次渡劫。
而這一步,陸通已經卡了接近三年。
在一劫銅皮境就渡劫上百次還不死不休的人,他恐怕是獨一份。
一劫九雷,陸通目前最多能扛到第八道劫雷,就會后繼無力、功虧一簣,只能無奈放棄。
想到自己的修行之路,陸通忍不住再次嘆了一聲:“想我陸通穿越到此二十載,除了這絕世容顏又有何用?”
陸通來自一個美麗的蔚藍星球,在那里立業之初發生變故,來到這個世界。
而且可能因為時空變幻的緣故,他成了一個無根浮萍般的嬰孩。
如果不是師父收養,大師兄和二師姐細心照料的話,他斷然沒辦法在這個仙武世界活到二十歲。
他們三人就是陸通在這個世界的至親,很信任的那種。
所以,師父和師兄說他根骨上佳,他是絕對相信的。
也正是因為他修行根骨極好,才會在銅皮境就經歷常人難以比擬的天劫。
修行界的共識就是如此,根骨越好,天劫越狠,不會讓你舒舒服服一路通天。
故而當陸通‘看’到腦海中的劫云投影時,才會嚇了一跳,還以為天劫吃錯藥,追著他劈過來了。
但目前來看,似乎對方只是在腦海中虛張聲勢,并沒有要‘大發雷霆’的意思。
“這是要跟我長期共存對峙不成?”陸通還是不明白,身上怎么會發生這么詭異的變故,對自己到底是好是壞。
一時間想不通,陸通暫且不理會腦海中的異狀,當下的目標還是如何度過這一劫,跨入鐵骨境。
只有進入鐵骨境,他才有資格成為傳道師,繼承師父的遺志,振興師門。
恢復云霄圣地三千年前的盛況,這是師父長久以來的執念,如今這個擔子已經落在了陸通身上。
“師父啊,你是不是選錯人了?就我這樣,想成為一代傳道天師,談何容易……”陸通暗嘆一聲。
他前后一百次生死渡劫,又何嘗不是因為心中也有這一份執念?
傳道師者,傳道授法,可以開設道場,廣收門徒,將本門道法發揚光大,是一座山門傳承的基石,也是振興師門唯一的出路。
師父、大師兄和二師姐的修為都不弱,至少要比陸通強得多,可是他們卻都無法成為傳道師,所以只能將希望放在最后的獨苗陸通身上。
想要成為傳道師,至少要滿足三點:
首先就是渡過第一劫進入鐵骨境,證明自己的修為;
其次需要至少將一門道法修行到圓滿自如之境,方能指點他人;
最后一點,就是善于傳法,有資格助人渡劫長生。
陸通是云竹山百年來唯一一個有這方面潛質的人,僅靠自己修行領悟,就能將滴水道法練至大成之境,無疑讓師父和師兄、師姐振奮不已。
“看來我唯一的機會,就是將這門道法練到圓滿之境,如此方有希望一舉渡劫,并成為傳道師。”陸通思來想去,這是最艱難也是最直接的方法了。
對他而言,這門道法并不難,難的是山中無人可以指點傳法,他這十幾年來都是靠自己摸索修行的。
除非,他愿意進入其他宗門傳道師的道場,得到親傳指點。
但那樣的話,無異于叛離師門,師父恐怕都得氣的魂飛魄散,大師兄也會一掌拍死他,二師姐……嗯,大概會幫他逃走吧。
抬頭望向墻上懸掛的滴水道法觀想圖,陸通打定主意,靠自己將之修行到圓滿之境。
道法入門和小成,都只是初具其形。
到大成乃至圓滿,就需要更深入地觀想領悟其道韻,這一份悟性和艱難才是傳道師區別于其他修士的地方。
“如果有人指路就好了。”陸通一邊想著,一邊盯著觀想圖,進入那種玄之又玄的領悟推演狀態。
觀想圖上,是滴水連線穿石之象,道韻自生,算是一門擅長攻伐的水行道法。
陸通現階段要做的,就是觀想其象,在腦海中不斷推演道韻真意,融入自己的道法之中。
約莫一刻鐘之后,陸通突然心生感應,從推演狀態驚醒,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這……我知道了,我明白腦海中劫云投影的作用了!”
陸通欣喜若狂,近乎瘋癲地來回踱步,“劫云投影就是我的指路明燈,我完全可以依靠劫云的動態變化,判斷自己的推演方向是否正確。”
“這樣一來,就算沒有傳道師解惑,我也能自己找出領悟道法的方向。甚至,比傳道師的指點更準確高效。”
想到就做,陸通足足深呼吸十數次之后,才強迫自己再次平靜下來,盤坐在地,看向觀想圖。
在他的腦海中,那淡黑色的劫云投影,隨著陸通的領悟推演,正在發生肉眼難見的變化。
而在陸通自己的感知中,這劫云的顏色,分明就是在緩慢而堅定地變淡,其中蘊藏的雷電威能也在隨之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