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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姜慕晚初遇柯朗,那是一個隆冬的午后,陽光從云層鉆出來,落在初雪的街頭。
那日,宋蓉歸家,前來接她。
她同宋蓉介紹柯朗。
二人淺聲招呼。
臨上車,宋蓉詢問姜慕晚:“是同學?”
她點頭回應:“是的。”
駕駛座上,宋蓉一身白襯衫在身,精致的妝容讓人瞧不出些許歲月的痕跡,聽聞姜慕晚的話語瞧了眼站在車窗外的柯朗,再道:“剛剛那個男孩子只適合做同學。”
姜慕晚彼時不解,詢問宋蓉。
后者再道:“我瞧他的穿著,應當家境一般般,雖眼眸清澈,但言行舉止之間稍有討好之意,眼眸中的清澈是因為他未曾見過花花世界,出身于農村的孩子大多都經不起金錢與美色的誘惑,蠻蠻要會識人。”
00年,她不信宋蓉的話。
08年,她被狠狠的打了臉。
柯朗其人,不管能力如何出眾,當真是經不起一點點金錢與美色的誘惑。
她到底還是遇人不淑。
05年,宋蓉知曉姜慕晚將柯朗納入麾下時,也曾提醒過一番,但未曾將話語說死,只道這人不宜居高位。
這日的首都,實在是太過寒涼,姜慕晚攏著身上的大衣出機場,將出去,便見付婧站在出口處候著她,紅著眼,臉面上是徹夜未眠的倦容。
見她來,走近,二人四目相對。
這一眼,勝過千言萬語。
此時,她們二人都不好過。
但都在壓著即將崩塌的情緒。
“宋思慎找了人,可以去見他一面,”這是她們徹夜努力之后能求來的唯一結果。
姜慕晚聞言,恩了聲。
這一聲恩出來,帶的是破碎聲響。
2008年十一月十日,陰雨連綿,一個城市的深秋一旦開始下起了雨,便可以直接將人拉向冬天。
姜慕晚坐在車內,稍顯沉默。
“幸虧你有先見之明,沒有將公司的章子給他,不然此時、達斯完了。”
回應付婧的是沉默,姜慕晚靠在后座,沒有言語。
付婧的話語也就此止住。
不言不語,最是痛心。
這八個億,決定姜慕晚的成敗。
她一心撲在此處,若是敗了,輕則傷筋動骨,重則一無所有。
她終其一生所追求的東西,不過就是個玩笑。
這日,首都某地下賭場,宋思慎塞了錢給安保,姜慕晚推門進去,昏暗的環境里,姜慕晚未曾開燈,視線在密閉的空間里巡視了一圈,而后,目光落在那張沙發上。
見人躺在上面,腦子里緊繃的那根線,斷了。
將她陰到如此地步,這人竟然還睡得著?
整間屋子里,只有一張沙發和一張椅子,她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伸手脫掉身上大衣,隨手丟在地上。
將襯衫袖子緩緩推起,而后踩著高跟鞋邁步過去,伸手抄起一旁的椅子。
拾起,抬手,頃刻之間,砰的一聲砸在躺在沙發的人身上。
姜慕晚素來不是個仁慈之人,用心狠手辣四個字來形容,也稍有些單調。
追隨她的人,她不會虧待。
背叛她的人,她也不會讓他好過。
一聲凄慘的叫聲從包廂里傳出去,門外,安保聞聲,欲要沖進來,卻被宋思慎攔住,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你放心,絕對不會弄出人命。”
屋內,姜慕晚手中的椅子散了架。
只剩下一個椅子腿拿在手中。
她紅著眼,如同從地獄里走出來的厲鬼,望著躺在沙發上痛的直打滾的男人,沒有半分溫情可以。
“姜總,”柯朗抬眸,見來人,那份不清醒也清醒了些。
聞言,姜慕晚唇瓣微扯,一抹殘酷的笑顏從臉面上延展開來。
“還知道我是誰,”包廂內,女人冰冷的嗓音傳來,讓柯朗從震驚中回神。
本是躺著的人緩緩坐直身子,望著拿著椅子腿站在自己跟前的女人,身形都抖了抖,抖得近乎控制不住。
那股子恐懼,從心底散發出來。
被金錢蒙住的大腦在此時才清明了些。
猛然之間,哐當一聲,男人跪在地上,伸手抓著姜慕晚的褲腿,苦苦哀求:“姜總,我錯了姜總,我不該把公司的錢拿出來賭的,姜總你給我個機會。”
機會?
她給柯朗機會,誰給她機會?
“機會?”她伸手,用椅子腿挑起他的下巴。
陰森的話語夾雜著寒涼之氣。
“我知道錯了姜總,”瑟瑟發抖的聲響難以掩蓋。
柯朗跟隨姜慕晚多年,即便是未曾親眼見過她的手段,但也知曉一二。
一個女人,能在首都這個圈子里坐穩江山的,總歸不會是個好人。
“我給你的機會還少嗎?我信任你,你就是這么對待我的?八個億,柯朗,我能買你全家人的性命。”
言此,姜慕晚扯了扯褲腿,緩緩蹲下身子,與之平視,涼薄的話語從嗓間溢出來,一字一句的如同淬著毒似的磋磨著他的心理:“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你知道為何在天子腳下,世人都混不下去的時候這家賭場卻能日漸紅火嗎?知道它背后的主人是誰嗎?”
“一個億的賭債,你若是還不起,她們有的是法子來磋磨你讓你生不如死,你還不起,那就你父母還,你父母還不起,那就你兄弟姐妹還,你們全家人拼盡全力供出你這么一個大學生,把你送到大城市里來。不指望你能給予回報,但她們只怕死都想不到,自己會供出一個白眼狼。”
“姜總你救救我,”略帶哭腔的聲響讓姜慕晚心頭的恨意更是往上攀爬了一分。
柯朗扒著她的腿,顫抖著求饒。
姜慕晚微微閉了閉眼,似是在穩定自己即將爆發出來的情緒。
“我當然會救你。”
“謝謝姜總,謝謝姜總。”
“我要讓你活著,看著你的兄弟姐妹以及父母被人一點點的榨干,賣肝、賣腎,賣掉一切可以讓我回本的身體器官,八個億,你全家人加起來幾輩子都見不到這么多錢,你輸出去的時候倒是挺干脆利落。”
“姜總,”顫栗聲與哭泣聲在此時混為一體,姜慕晚起身,狠狠的踹了人一腳。
“讓你的狗爪子離我遠一點,”言罷,她伸手揚起手中的椅子腿,下足了狠勁落在人的身上,一下又一下。。
凄慘的叫聲,以及求饒聲,在這間不大的包廂里炸開。
守在門口的付婧與宋思慎聽著都心顫了幾分。
她不會弄死柯朗,但也不會讓他活的太好過。
“你一介農村里飛出來的鳳凰男,我給你機會,讓你過上飽足的生活,你不感恩就罷,且還在背地里捅我刀子,我給你喂蜜糖,你反手給我喂砒霜,柯朗,八個億,你是要將老子拉向地獄啊!”
咆哮聲,哭泣聲,求饒聲,混在一起。
是何等的慘烈?
這夜,姜慕晚發了狂,拿著一根椅子腿,將柯朗打的口吐鮮血。
一句句的求饒聲,在最后,漸漸停歇。
直至她自己沒勁了,倚在墻邊看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哐當一聲,伸手將手中的椅子腿丟到地上。
踉蹌邁步過去,蹲在他跟前,伸手抓起男人的頭發,望著他渾濁的眼睛,問道:“是有人陰你還是你自己的想法?”
柯朗此時,出氣比進氣多,望著滿臉兇狠之意的姜慕晚,吐著血泡泡道了句:“沒有。”
“沒有?”姜慕晚聞言,冷笑了聲。
這聲冷笑,猶如從地獄里沖出來的。
“沒有,”她再度點了點頭。
“沒有。”
這日,姜慕晚一連三個沒有出來,內心的情緒可謂是崩塌的,片刻,她坐在地上,伸手,一雙纖纖玉手此時成了殺人的工具,攀附上了柯朗的脖頸。
“我待你溫厚,給你豪宅豪車,讓你坐上高位,你卻想讓我一無所有。”
這句話,姜慕晚說及其平靜,可每說一句,她手中力道便緊一分,端的是要弄死他的架勢。
外間,眾人久久未曾聽到聲響,宋思慎跟付婧對視一眼,覺得事態不對。
對門而入,入目的,是姜慕晚掐著柯朗的脖子,恨不得弄死他。
而躺在地上的人,一身衣衫被鮮血染紅,周身只怕無一處完好之處。
宋思慎見此,大駭。
猛的奔過去,伸手欲要扯開姜慕晚的手,可幾經動作,無果。
室內,一片昏暗,姜慕晚如同來自地獄的閻羅王,來向柯朗索命來了。
“松手,再不松手會死人,”宋思慎掰著她的指尖,在她耳邊言語。
即便是真想鬧出人命,也不能在此時鬧出來。
不能如此明目張膽的鬧出來。
良久,姜慕晚松開柯朗的脖頸,垂下去的指尖沾染著血跡,她低眸,瞧了良久,無光的眼神在此時冒出點點星光。
許久謀劃,一朝落空。
那該是何等的痛苦。
且還是毀在自己步步提拔上來的人手上,姜慕晚此時,要弄死他的心何其強烈。
可她不行,殺人犯法,天子腳下,她不能太猖狂。
須臾,她撐著身子起身,一身干凈的白襯衫上此時沾染著血跡,冷傲的視線緊緊的睨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
“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好好活著等我來磋磨你。
尖細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噠噠作響,行至門口,她彎身,將地上的黑色大衣撿起來,套在身上,系上腰帶,遮蓋住白襯衫上的血腥。
如同來時一樣,踏出了這間漆黑的屋子。
那高傲的姿態瞧不出半分灰敗之氣。
由深秋過度到寒冬,注定是不好過的。
旁人她不知曉,但對于自己,是如此。
八億虧空,如何填補?
即便是變賣財產也需要一個過渡段。
可此時,沒有時間給她。
這日,返程路上,宋思慎遞了張卡過來,雖遠遠不夠姜慕晚填補虧空,但應該能解一下臨縣酒業的燃眉之急。
她未曾矯情,缺錢就是缺錢。
所以,大大方方的伸手接過。
車內,空氣一陣靜默,宋思慎透過后視鏡望了眼姜慕晚,小心翼翼開口:“要不、跟家里人伸手?”
跟宋家人伸手?
跟宋家人伸手就意味著她服輸了。
意味著他要放過姜家人,放棄華眾。
將自己正在籌謀的一切都拱手讓給別人,怎行?
她姜慕晚若是甘心,怎會回到市?
若是心甘情愿,哪兒還有后面這些事?
宋思慎的話,無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