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之海，外海某處。
一望無際的大海上，艷陽高照。
盡管溫度適宜，海風和煦，這片海域依然結出了幾塊浮冰。
濃郁的血腥之氣幾乎凝成薄霧，如果不是溫度低的緣故，血腥味大概會濃得嗆人。
到處都漂浮著未知海獸肌體的碎片，倒像是屠宰場中清洗內臟的水池。
巨浪涌起，海洋魔尊從中間冒出來，兩只手一手掐著一只海獸的脖子，坐在浮冰上啃食起來。血霧大法幾乎消耗了他所有的靈力，必須通過大量血肉補充才行。
補充完血肉之后，他看向掛在胸前的冰天雪影，心里有些煩躁。
不知道什么原因，這件靈寶突然失靈了。要說一個渡劫期的修士能一拳打斷他靈寶的連接，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這比他下一刻就白日飛升的可能還要渺茫。
莫非……有人偷偷潛入魔尊府，移動了靈寶母靈？
這個恐怖的念頭剛滋生，就如同一顆種子，在他心中瘋狂生長著。
正想著，他似乎察覺到什么，立馬從浮冰上站起來，向遠處眺望。
海面上就出現了一片連綿不絕的船帆，數以百計的仙舟朝他駛過來。
遠處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船帆獵獵聲、巨浪翻涌聲、鋪天蓋地的喊叫聲，還有一個男子的呼喝聲，全部混雜在一起。
是一群海匪。
呼喊的男子此刻正站在船頭，一只眼睛上蒙著一塊黑布，看樣子是這群海匪的領袖。
“衛元海？他怎么親自出海了？什么事能把他驚動了？”
海洋魔尊眉頭緊皺，謹慎地看著最前面的仙舟上站立的男子。
那個叫衛元海的邪修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朝著這個方向看了過來，海洋魔尊心里一驚，本能的想躲起來，但身上的靈力所剩無幾，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太大的動作。
所以他只好迎上衛元海的目光。
二人對視幾秒之后，衛元海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不是海洋魔尊大人嗎，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海洋魔尊冷哼一聲：“怎么，這片海域是你統御的？我不能來嗎？”
“哈哈，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見你堂堂五劫散仙，竟然淪落到在這里捕殺海獸，”衛元海嘲笑道：“難道說內海已經容不下你了嗎？”
海洋魔尊黑著臉說：“哼，內海容不容的下我，還輪不到你在這說三道四的。趕緊干你的事去吧，少在這搬弄是非。”
“誒呦，海洋魔尊大人好威風啊，這幾年跟著焦灼真仙混得風聲水起，把我們這些老同伴都忘了啊。”
聽到這話，海洋魔尊臉色大變，心里吃驚不已，“你……你怎么會知道焦灼真仙？”
“因為……”衛元海卸下頭上的黑布，癲狂笑道：“我也變成了海族啊！”
只見那只眼睛，眼球向外凸出，像是用什么東西黏在眼眶上一般，漆黑的眼仁落在黃色的眼白上，看得人心底發寒。
竟然是一只魚眼！
海洋魔尊倒吸了一口涼氣，半天說不出話來。
衛元海重新將黑布蒙在頭上，命令手下催動仙舟。
臨走之前，他扭頭淡淡地看了海洋魔尊一眼：“順便告訴你，我所有的手下們也全加入了焦灼真仙的麾下。”
說完，他便帶領一百艘仙船朝外海城方向駛了過去。
內海海底，碧波殿內。
在光芒的照耀下，蘇凡看到了這個一個更大的洞窟，眼神里充滿了激動之色。
這個洞窟的面積比之前坍塌的那個洞窟還要大上許多，占地面積恐怕有數千平方米之多，在這個洞窟的地上，散落著無數半人半魚的尸骨，還有未知名的海獸尸體。
除此之外，地上還堆積著大量的金銀財帛，珠寶首飾，玉石做成的大床，水晶雕刻的珊瑚……
不過這些都不算什么好東西。
再往里走，二人穿過一道拱門，來到一處更大的密室中。
在這里，寶物都被分類堆積擺放到了一排一排的暗格之中，大多都是兵器鎧甲，最低都是五品靈寶級，這些寶物雖然不如外面的金山銀山璀璨奪目，但神光內斂，細看起來極為不凡。
比如蘇凡隨手拿起的一口戰刀，就是陸地上的一位仙人飛升之前所使用的赤焰血刀，已經失傳了上千年，沒想到竟然流落到了這個地方。
不過他還最終還是放了回去，畢竟他是體修，對武器沒有特殊的需求。
就在這時，落在后面的皎若發出了一聲驚呼，蘇凡尋聲急忙趕過去，看見她目光里皆是驚恐，死死地盯著眼前的東西。
一座天材地寶堆積成的小山上，一個背生雙翼，樣貌猙獰，恐怖的巨龍正趴在上面。
巨龍兩只枯瘦的前爪死死的伏在地上的財寶堆中間，燈籠般巨大的眼睛緊閉著，鼻腔里發出穩重而恐怖的龍息。
在它身后，有兩條刻滿神秘銘文的鎖鏈微微浮動，一頭陷入著漆黑的石壁，另外一頭粗大的鋼釘插入它骨突的后背上，似乎是為了牽制它的行動。
“這是……龍窟？！”皎若用手捂著嘴巴，盡量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這就是你們海底寶庫嗎？”蘇凡扭頭問道。
皎若點點頭，眼睛里滿是疑惑和驚恐。
顯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龍窟之中。
為什么魔尊府的地底下能通到龍窟？
不過蘇凡沒有發現她的異常，依舊眼冒精光，死死盯著面前這堆金光燦爛的寶藏。
這兒有這么多寶貝，想必海妖根也在其中吧！
正當他打算動手的時候，一個相當嚴肅的問題擺在了他的面前。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行為，豈不是與強盜無異？
寶庫是海族的東西，沒經過別人的允許就據為己有是為偷竊。
哪怕是為了救自己的朋友，也不能不問自取，這是底線和原則問題。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既然都已經到了這里，無論如何也得過去看上一眼，如果真的有海妖根的話，等自己從這里出去，想辦法跟海族長老交涉一番，哪怕是以物易物，等價交換，
打定主意之后，他默默向著寶藏堆游了過去。
突然間，他感覺有人在拽自己的胳膊，回頭一看，正是皎若。
蘇凡以為她是害怕自己拿他們家的東西，結果皎若卻擔心地說道：
“太危險了，你不能過去。”
她原來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嗎？
蘇凡淡淡道：“沒關系，我就是過去看一眼，不驚動它就行了。”
皎若依舊死死地抓著他，同時目光瞥向地上的尸骸，緩緩開口道：
“其實從咱們剛進來的時候，它就已經知道了，只不過是在假裝睡覺而已。”
她的表情似乎在提醒蘇凡，這些尸骸的主人明顯偷拿了寶庫里的寶貝，才落得喋血當場的結果。
然而蘇凡卻絲毫不在意，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相信我，不會有事的。”
既然都走到這一步了，不過去看看豈不是太可惜了？何況，他的朋友還在昊天宗躺著，生死未卜。
見蘇凡如此堅持，皎若只得放棄堅持，松開手臂無奈地嘆氣道，“那你千萬小心，別驚動他了。”
就在這個時候，二人都感覺到身后的龍息變得粗重了許多，同時傳來了無數寶藏滑落的聲響。
蘇凡心里生出一股刺骨的惡寒，轉身一看，兩盞橙黃色的燈籠正在盯著他看。
那是巨龍的眼睛。
巨龍張開了它的雙翼，尖刺地嘶吼起來。
盡管有白光的守護，皎若依然受到了很大的沖擊，她死死地捂著耳朵，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停了。
嘶吼過后，它渾身堅硬的骨骼摩擦發出尖利的聲音，帶著暴戾的氣息，俯視著面前兩只海族。
“族人，此非汝所來之處，速速離去。”
蘇凡微微一笑，略帶敬意地看著巨大的軀體。
“龍兄，我的朋友生病了，需要一味仙藥，可能就在這里，您能放我過去看一眼嗎？”
畢竟是求人辦事，態度至少得誠懇一點，他剛一上來就將自己來此的目的和盤托出。
“汝帶了族長手諭嗎？”
族長手諭？
蘇凡這才想起來，先前皎若好像確實說過，必須要帶族長手諭才能進此龍窟。
但是他哪里會有族長手諭，他是誤打誤撞才進來的。
“抱歉，龍兄，我們沒有族長的手諭。”蘇凡誠實地搖頭道。
“沒有？！”巨龍突然怒目圓睜道，“汝難道不知此乃海族寶庫，擅闖者就地處死嗎？”
蘇凡搖搖頭，回應道：“實在抱歉，龍兄，我們也是誤打誤撞進來的，如有得罪請您多多包涵。”
但盡管蘇凡如此彬彬有禮，姿態也是無比恭敬，卻依舊沒有平息巨龍的怒火。
它呲出尖利牙齒，龍息漸漸變得灼熱起來，能看出來正在發怒的邊緣。
“哼，吾剛已說過了，擅闖海族寶庫者，就地處死。”巨龍悶哼一聲，依舊不依不饒。
見這巨龍竟如此蠻橫，蘇凡心里也漸漸有了幾分火氣，冷聲說道：“我剛剛已經跟你道過歉了，也跟你說了我們不是故意進來的，你還想怎樣？”
巨龍伸出一只巨大的龍爪，指著周圍一片陰森的骸骨說道：“汝難道未見其他族人之下場嗎？這些族人每個都有不同的借口，不同的理由，說到底不都是覬覦寶物？所以無論汝今日再有諸多借口，都必將步入他們的后塵。”
看來這些都是覬覦寶藏被它活生生吃掉的海族。
“喂！不就是走路不小心闖進來了，有必要這么趕盡殺絕嗎？”蘇凡怒道，“況且我又沒拿，你至于這么生氣嗎？”
巨龍悶哼一聲，“汝既不想拿，何必要進來？何況吾剛剛已對汝闖入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汝竟得寸進尺，還敢湊過來？還說沒有覬覦之心？！”
話說到這個份上，蘇凡百口莫辯，他知道自己就算是跳到黃河里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