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實到極處體生虛虛實相間大道初等到了第二天,張文博在自由市場大門口不遠處找了個電線桿坐了下來,打定主意以后裝病要飯,太正常要飯沒人給。
現在知道他身份的人越來越多了,他的精神壓力也越來越大,一個正常人裝病去要飯確實需要很大勇氣。
其實他不知道,他的歌聲征服了所有聽過的人,加上他又能影響到別人的情緒,產生的效果更好。
現在大半個油田小鎮都聽說了他的事跡和哪段傷感的愛情故事,大家都認可了他是因為痛失愛人才神經失常的說法。
原本一個要飯的是不會引人關注的。
但這么一個有才藝又有故事的要飯的就不一樣了。
何況他還是油田職工,說起來也是自己人,就太讓人同情了。
剛坐下不到一會功夫,就有人往碗里扔錢了,雖然面額都不大,最多是十塊的,依然讓他有些激動,從今天到現在,總算開張了。
看來博取同情才是正道,歌唱的再好也沒人給錢,于是表情更加癡呆,演戲對他已經沒任何難度了。
不到一會周圍已經圍了一大圈人,張文博眼睛透過遮住眼睛的長發打量周圍的動靜,轉眼之間碗里已經快裝滿了,竟然還有幾張一百的。
心里有些微波動,好人還是多啊,看到給完錢大家也不走,繼續站著看熱鬧,估計還等著聽歌呢。
又過了一會張文博竟然在人群里發現了幾個熟面孔,還都在一個鍋里吃過飯,臉上就有些發燙,看來想要做到平靜如水真的不容易。
還沒等他調整好心態,又給他來了一記悶棍,他最不愿意見到的人終于出現了,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慢慢靠近,彎腰打量自己,再也吃不住勁閉上了眼裝死。
來人叫鄧學明,比他大兩歲,個子不是很高,但長的帥氣,人又精神,加上幽默風趣,平時很有女人緣。
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對他好的沒話說,這份友誼來的莫名其妙,兩個人性子南轅北撤,卻毫無征兆的產生了友誼。
張文博知道別人可能把他認不出來,面前這人卻瞞不過去,畢竟自己又沒整容。
果然不一會對方就扯了扯自己的袖子輕聲說:跟我回去,有啥想不開的,回去給哥說。
張文博臉上都快繃不住了,每次演戲總有人給他增加難度,如果沒他出現大家稀奇幾天也就過去了,他要是插手這要飯之路就會十分不順暢。
但既然已經這樣了,再難也要演下去啊,于是表情更加癡呆,口水都下來了。
鄧學明看到對方不聽,只好去拉他的胳膊,但那里拉的動?又是拖又是抱的折騰半天也奈何不了他。
最后實在沒辦法了,只好摸著汗轉身對圍觀者大聲說:我這兄弟遭難了,沒啥好看的,大家都回去吧。
周圍早已圍的人山人海,雖然今天沒唱歌,但比昨天的人還多,鄧學明的勸說哪里有人理會。
張文博雖然閉著眼睛但也有些感動。
這貨平時干凈的一塌糊涂,永遠都把自己收拾的一塵不染的,今天不嫌自己又臟又臭對他又扯又抱的,也真是難為他了。
鄧學明看到大家伙不聽勸,也不知道起了啥心思,把碗里的錢抓起來塞到那把破吉他的音箱里。
端起碗,嘴里還喊著:大哥大姐兄弟姐妹們,我兄弟有難,神志不清,既然如此,我這當哥哥的就代勞了。
各位行行好,有錢的隨便給幾個,我替我兄弟謝謝大家了。
然后挨個收起錢來,還別說,給的人還挺多,不到一會碗里都裝不下了。
張文博眼睛一熱,要不是及時控制淚腺差點留下淚來。
如果換成關系一般的,看他到了這步田地不繞著走算不錯了。
這是想和他有難同當的意思啊,以他高傲好面子的性子,能陪他一起要飯真的太難為他了,原來友情也能感動人。
哎,不想了,既然他拿我當兄弟,我也就不和他客氣了,總有報答的一天,今天先把戲演好,于是又裝起死來,思緒卻回到了十多年前。
那時候張文博十五歲對方十七,張文博體型瘦小性子靦腆。
對方相比他高大又成熟,性子高傲神態囂張,壓根沒把張文博這小屁孩看在眼里,平時人家也不搭理他,張文博對他就沒好感。
上了兩年學兩人也沒說過幾句話。
從學校分到油田實習的那天,同班同學都知道本地混混揚言要對新來的技校生收風,就都躲在招待所不敢出去,安心等分配。
只有鄧學明和張文博一前一后出了招待所。
鄧學明是膽子大不在乎威脅,張文博是想法簡單不知世道險惡,看到鄧學明出了招待所大門就遠遠跟了上去想買點東西。
果然鄧學明走到半道就被一幫人給堵住了,一言不合就開打,一群人對付一個人自然沒有懸念,幾下就把人推到地上然后拳打腳踢。
張文博跟在后面自然看到了這一幕,不但沒有回去叫人反倒遠遠看了會熱鬧,心里還有點幸災樂禍,想著讓你小子囂張。
然后偷偷溜回了招待所,對這件事絕口未提,直到后來看到對方鼻青臉腫的回來才有些內疚。
畢竟是同學,就算看不慣人家好歹也回來報個信啊,萬一被人打壞了咋辦?
于是心里就十分看不起自己,對對方也心懷歉疚,實在是當時自己做的太不仗義,不幫忙說得過去,回來報個信讓人去扶一把也行啊,再見到鄧學明都躲著走。
又過了幾年,張文博個子竄了一大截,終于有了幾分男人樣子。
兩人有次在路上不期而遇,張文博因為內疚還想裝著看不見,卻被對方熱情的叫住。
最后還請他吃了頓飯又開車把他送到井隊,表現的完全和以前判若兩人,害的他當時還以為對方想和自己借錢呢。
然后兩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交往起來,期間各種關心,給他介紹對象,找關系幫他調工作,逢年過節跑幾十里山路接他下去吃飯。
這段友誼如此突然,卻又情真意切,讓張文博十分想不明白,別的同學看他混的不好慢慢都斷了聯系,就他如此對他不圖回報到底是為什么?
難道這世上真有友誼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