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和尚仗著事前有人指點通行之法,香云寶蓋更是防身至寶,先照預計,由甄艮把從少陽神君來書附賜的一粒混元珠發將出去,化為一點青熒熒的冷光,甄兌又將鬼母朱櫻所贈碧磷沖發出,二人在前面開路,以防萬一。笑和尚手指香云寶蓋,化為一幢傘蓋形的金霞,緊隨在后。三人均急于與李洪相見,一經議定,加急前飛,上來就快。相隔前面冰海只數百里水路,飛行神速,晃眼即至。耳聽身后有人傳聲疾呼:"你們暫緩前進,我有話說。"笑和尚方覺耳熟,四人已經飛入冰海之中,同時甄氏弟兄也聽出發話的好似白發龍女崔五姑的口音。剛一停頓,忽又聽另一人接口遙呼說:"你們已人禁地,回也無用,不必回身。會見李洪之后,索性趕往絳云宮去,越快越妙。"三人聽出是怪叫花凌渾的口音,忙用傳聲遙問:"是凌、崔二位老前輩嗎?"隨聽凌渾傳聲回答:
"正是我夫婦由此路過。此事與天乾山小男真人、少陽神君有關,如不誤事,將來你們全有好處。我二人暫時雖經不便出面,也許還有別人暗助,多厲害的陣仗也無須害怕,只管放心大膽,隨意而行吧,那老家伙決不能奈何你們。你們已然沖禁而入,回身反與主人有害,快些去吧。"三人還想請問機宜,底下便不聽回答。知這兩位老前輩最喜提攜后進,既說此言,十九成功,越發放心,恨不能當時趕到。無如那天一玄冰與常冰不同,沖蕩之勢稍緩,立起反應,生出變化,只得按住遁光,緩緩前進。
笑和尚心想:"緩緩前進,能按照預定時限趕到也好。"先見香云寶蓋金霞甚強,行動稍急,身外堅冰便起了波動,云光亂閃,暗中便有極大壓力猛吸過來。后來看出乾天混元珠甚是神妙,加上碧磷沖,二寶合用,威力更大,通行萬丈堅冰之中,如魚游水,所到之處,不用施為,那么堅厚的天一玄冰,吃寶光照射上去,直以浮雪向火,沾著一點,便即消融,開出一條長大冰衖。只是人一過去,冰便合攏,恢復原狀。而且相隔稍遠,便覺上下四外均有壓力吸來,寶蓋金霞雖能防身,也覺行動吃力。當時明白內中妙用,忙趕上前,緊隨甄氏弟兄之后,魚貫而行,步法快慢如一。果然試出,只要距離相同,人離甄氏弟兄丈許以內,決可無事。心又一喜,便告歸吾留意,不可落后,一同破冰而行。經此一來,自然快得多,不消片刻,便深入冰海之中。遙望前面李洪等剛將所用法寶收回。取出玉環一看,同行還有四人,除小仙童虞孝、鐵鼓吏狄鳴歧二人,甄氏弟兄曾在峨眉開府時見過一面外,下余一個中年道者和一個與李洪年貌差不許多的幼童,均未見過。正往前行,猛覺前面堅冰發生異兆,光云已隱,又在波動。待了一會,笑和尚知道四外堅冰均被寶座神光將其擋住,暗中蓄有極強烈的威勢,隨時均可爆發。不敢大意,忙以全副心神主持香云寶蓋,緊隨在甄氏弟兄之后,穩住勢子,向前飛馳,晃眼到達,與李洪等人相見。一算時刻,所差不過兩個時辰便到限期。心想此去絳云宮還有百余里堅冰阻隔,索性乘機趕往,到了辟水坊前再作計較。又想引逗李洪,匆匆見面,把頭一點,未容開口、便令起身。
李洪見來人面帶微笑,和善可親,越看越投緣。因笑和尚這次轉世,相貌已變,先未認出。及至一問,竟是前生良友,不由喜出望外。一面忙告陳巖、蘇憲祥和虞、狄二人;一面挨近前去,望著笑和尚笑說:"峨眉開府之時,因聽娘說笑哥哥誤犯教規,在東海受罰。雖知苦行伯父借此玉成,終是懸念。后來靈智恢復,遇見蟬哥哥,幾次想往東海尋你,因申屠宏大哥和阮二哥他們再三攔阻,說你難期未滿,去了也見不到;當地又時有左道妖邪前往窺探,雖然洞中禁制神妙,不能為害,恐我前往,又生枝節:所以不讓我前去,只得罷了。想不到會在此地相遇。從此東海小四友重又聚會,真乃快心之事呢!"笑和尚見他熱情天真,喜形于色,仍是前生神態,劫后重逢,欣慰非常。但以大敵當前,對頭赤尸神君法力高強,非同小可,必須將身外寶光隱去,以防警覺。而這幾件仙、佛兩門至寶,寶光強烈,隔老遠便能被敵人看出,全仗自己以全力行法掩蔽,主持前進。先只含笑點頭示意,不想回答。后見李洪意態誠懇,親熱非常,忍不住答應了幾句。這一開口,李洪的話便滔滔不斷。李洪先見笑和尚神態矜持,還當有什施為須在暗中主持,問明原來是還有顧忌,恐被水仙對頭聽去,便笑說道:"笑哥哥不必多慮。
我那金蓮神座隱現由心,舉手之間,便可將我們連人帶寶光一齊隱去,無須多慮,其實我和蘇、陳諸兄在此被困,已有多日,水仙不必說,對頭也無不知之理,隱蔽無用。索性堂堂正正趕到當地,由你主持,大家聽命而行,看他鬧什花樣,相機應付,不是好嗎?"笑和尚雖覺明去恐要多生枝節,但是金蓮神座金光祥霞上映重霄,對方不會不知,此舉近于徒勞。不過這等明去,終大顯眼,難得李洪有此至寶,并能由心運用,實比行法隱蔽要強得多。便令李洪如法施為,果然連人帶寶一起隱去,越發高興,贊勉不已。
李洪隨帶蘇、陳、虞、狄四人分別引見。然后仍由甄氏兄弟當先開路,下余諸人各在金光祥霞籠罩之下,聚合一起,一路說笑前行,興高采烈。
不多一會,便將大片冰海走完,到了絳云宮前不遠,遙望那雄奇壯麗,寶光萬道的晶玉牌坊已經在望。初意水宮仙府,必被天一玄冰同時封凍。到后一看,由牌坊前起,環繞水宮百余里方圓的海心泉眼全是空的。仿佛萬丈堅冰之中,空出大片地面。水宮本在海眼之下,四外仍是一片亮晶晶的青色玄冰布滿,好似一個極大的水晶罩子籠罩在上。
遙聞宮中細樂悠揚,靜蕩蕩的,宮前一條人影俱無,全不像和人爭斗神氣。心中奇怪,先在牌坊下面等了一會,仍不見動靜。宮中傳出音樂之聲,間以歌舞,好似主人正在款待嘉賓神氣。笑和尚因仙示有好些不曾明言,急切間查看不出底細。如按常情推斷,對頭已早在此,應該動手,怎倒奏起樂來?便和李洪等商議,意欲隱形人宮,查探虛實。
李洪也要同去。笑和尚不愿他掃興,又知他年紀雖輕,法力頗高,身帶至寶,決可無害,只得應諾。一面請蘇、陳二人代為主持;一面告知甄氏兄弟隨時留意,一有警兆,或遇強敵到來,速用傳聲告知。說罷起身。
笑和尚和李洪剛越過牌坊,到了宮前,見那水晶宮闕高達三數十丈,廣約百畝,比起笑和尚等來路所見東陽仙子和墨龍所居海底宮闕,還要壯麗得多,只是宮外一片平沙,珊瑚林外無什峰巒環繞。珊瑚卻是千萬年前之物,大可合抱,又均整齊,粗細差不多,色分七八種,為數不下千株,五光十色,彩影輝煌,寶氣騰煥,將那貝闋珠宮圍在中央。
前面又橫著兩座極高大的辟水牌坊,越顯得壯麗莊嚴,氣象萬千。宮門卻是大開,由頭層起,直達水宮中心,均可望見。首先人目的,便是那兩行三四抱粗的金柱,一直排列到底,壯觀已極。只是空無一人。笑和尚心中奇怪,暗告李洪說:"這等形勢,實出意外,令人莫測。對頭赤尸神君,你我均未見過,僅聽傳言,說他乃左道中有名人物,昔年本與丌南公齊名。后來丌南公得了一部道書,法力日高,雖然相形見絀,仍非尋常左道之比。自為師祖長眉真人所敗,一向隱居西昆侖,不曾出世。主人乃水母嫡傳高弟,法力既高,又有幾件師傳至寶和獨門癸水雷珠、天一玄冰,正邪雙方對他俱頗重視。赤尸神君竟敢深入海底,冒著敵人地利之險,來此尋仇,必有制勝之道。我們雖然是累生修為,畢竟今生學道日淺,如論功力,終非敵人之比。何況對方因感長眉真人不殺之恩,對于本門弟子一向另眼相看,從無敵意。小男真人和少陽神君來書之意也曾暗示,最好能為雙方化解,不令各走極端。除非赤尸神君執迷不悟,非要拼個存亡,才可下手,將其除去。那年峨眉開府,我正受罰在東海面壁,不曾領有道書柬帖。你又是在謝師叔的門下,未奉師父仙示,只憑楊、葉二仙轉來少陽神君的書信,雖是師門至交,到底關系大大,你又天真喜事,胸中一有成見,到時難免冒失。此去務須隨我行動,不可離開擅自出手。"李洪含笑應諾。
二人一路留意,邊說邊走,不覺到了水宮深處。沿途樓臺殿閣,星羅棋布,到處玉字瑤階,瓊樓晶墻,寶氣珠光,目迷五色。只是靜悄悄的,始終未遇一人。等到照直走進,過了三層宮殿,循著樂聲來路正往前走,忽見前面大片翠壁阻路。繞將過去一看,原來墻那面竟是大片園林,瑤草琪花,玉樹瓊林,到處都是。當中還有大片湖蕩,碧波若鏡,似乎很深。二人原是隱形前進,因時限將近,沿途所見形勢與預料好些不符,急于察知就里,美景當前,也無心觀賞。已快繞湖而過,忽聽身旁有人對談,口氣甚是愁急。內中一人說:"師父玄機妙算,今日之事,當強敵未來以前已先算出。只是元嬰剛剛煉成,修為正勤,偏在此時,師兄妹他們無故逞強惹事,累得師父分心勞神。仇人又來得大快,無暇仔細觀察。所說福星理應早到,斷無不來之理,怎此時已到緊要關頭,不見人來?"另一人道:"敵人赤尸煞光好不厲害。如非師父臨事慎重,為防我們為敵所傷,玉石俱焚,把仇敵誘往冷泉宮海心重地,仗著地利與昔年祖師所遺留的仙法禁制,就說師父不致受傷,我們怎能免去許多危害?此時援兵不來,莫非真要丟人,去向日前由此經過,被各位師兄妹用癸水雷珠、天一玄冰困住的那幾位過客求助不成?"又一女子道:"你們不該信口說話。雖然海心冷泉宮有敵人的煞光和原有的禁法封閉,我們又隱形在此,敵人不能聽見,但聽說這廝不只一人,還同有幾個門徒埋伏在外,意欲斷我師徒逃路,就許不耐持久,暗中掩來,被他聽去,豈不丟人?"前一人答道:"師姊你真多慮。此時方圓千里內外,均被天一玄冰布滿,如非師父知道敵人持有玄門至寶太乙金鱗舟恃強硬沖,恐被引出危害,故示大方,早在煞光才現時便上前誘敵了。仇敵法力雖高,恐也難于通行。何況現在天一玄冰妙用已全發揮,他那幾個孽徒妄想犯險深入,真是送死。并且此寶感應之力極強,敵人一人冰層,我們立時便可得知。那幾個過客持有仙、佛兩門至寶,雖能通行,但必激動玄冰,生出反應,而此時動靜全無,怎會有人來此?"
笑和尚聽出說話的一幫人數甚多,均在湖旁花林之內,他們的隱形之法也頗神妙。
取出玉環正要查看,猛覺身旁束帖微微震動,想起少陽之書原附有多半頁的空白,書上語意也還未完,料有原故。取出一看,上面果現字跡,不禁大喜。未及交與李洪,一片光華閃處,那封束帖忽然不見,化為一片青霞,朝二人身上一合,便已無蹤。當時覺著身上微有一點清涼,忙著窺探林中隱藏之人,也未留意。再取玉環查看,原來林中隱伏之人甚多,男女都有,美丑不一,十有八九生得奇形怪狀,李洪等日前所遇男女諸敵也在其內,互相談論乃師對敵之事,面色多半憂急。這才看出林中布有一陣,如非持有師傳照形之寶,便甄氏弟兄的寶鏡也未必查看得出。李洪因為日前對方口出不遜,神態驕狂,心生厭惡,本想隱身入林,讓日前所遇為首諸人吃點小苦。笑和尚恐其誤事,急忙勸阻。正要同往湖心飛下,目光到處,忽然發現湖上雖是清波粼粼,一片澄泓,清可鑒底,而中心十來畝方圓一圈,似有一片圓形白光和一片紅光,一上一下,互相抵緊,離水面數十丈以下,便被隔斷,成了中空,四面的水也被隔開;仿佛一口大鐘,直扣到底。
湖底矗立著一座六角形的水晶宮殿,四外都是白玉平臺,翠瓦金梁,珠柱瑤階。余皆整塊水晶鋪砌而成,富麗非常,內中時見寶光閃動。先前所聞音樂之聲,便由下面隔水傳出。方想水仙門人曾說語聲已被禁法隔斷,樂聲怎又傳出?再細查看,原來那湖水竟與尋常海水大不相同,色作深碧,狀類溶汁,并還發亮,知非尋常。
笑和尚、李洪原定運用劍遁往下飛降,后因柬帖上空白現出字跡,指示機宜,說此行無往不利,不妨任意行事,如遇阻隔,可將自帶法寶如法施為,立可破禁而入。就這樣,笑和尚仍恐誤觸埋伏,驚動主人和對頭,意欲探明虛實,再相機行事。于是不由中央下去,先和李洪把遁光聯合一起,避開正面,貼著湖邊剛往下一沖,覺著阻力甚大,湖水和膠汁也似,粘滯之力極強。入水才三四丈,便見水中光影亂閃,一層層的白光鱗片也似往上涌來。由此越往下降,阻力越大,二人遁光行動,竟艱難起來。同時由湖底冒起來的白光,也一層接一層向上涌到,逐漸加快,已離腳底不遠。笑和尚看出埋伏已被觸動,就要發難。方想如何防御,李洪因嫌遁光下降艱難,心中不耐,左肩一搖,臂上斷玉鉤立化銀虹飛出。笑和尚見玉鉤寶光不曾隱蔽,急忙喝止。剛把新得到手的一根神針取出,未及施為,腳底白光一閃,忽全不見。同時身上一輕,人已下降,李洪也把斷玉鉤收去。晃眼到底,定睛往前一看,宮庭里面,當中寶座上坐定一個羽衣星冠,儀容俊朗的中年道士。旁坐一個紅衣道人,身材十分矮小,相貌十分丑怪,所穿道裝火也似紅,連通身皮膚也是紅色,腰間系著三個白玉葫蘆,背插一叉一劍,手執白玉拂塵,也是盤膝人定。二人互相對坐,一言不發。知道中座上便是絳云真人陸巽,旁坐道人乃主人的對頭赤尸神君。料知主人先禮后兵,等將仇人引入重地,再仗埋伏禁制和原有地利,各以元神應敵。二人忙繞往側面,再取玉環仔細觀察。原來寶座旁邊還立著一座玉屏風,通體約有七八丈高大,是一塊整玉,玉色灰白,并不起眼,主客雙方的元神正在上面惡斗。外面有一幢鐘形青光,將那殿臺罩住,外層又被敵人的赤尸煞光緊緊裹住,正往下壓。笑和尚、李洪到時,青光已在波動,大有不支之勢。屏風上面的白衣道人,面上卻現喜容。全殿只此一紅一白兩個道人,又正對敵,樂聲始終不曾停止,只不見有第三人。
李洪覺著奇怪,正向笑和尚詢問,忽聽耳旁有人說道:"此時下手正好,只不知那兩粒寶珠帶來也未?"笑和尚聞言,猛想起凌渾曾說有人相助,此人所說必指乾天混元珠與那粒火靈珠而言。偏巧來時匆忙,那粒混元珠尚在甄艮手內,不曾帶來。原想先探明了形勢虛實,再喚眾人同來下手,此人卻令提前下手。雖聽不出是誰,因有凌渾之言,料定無害。又見外層煞光比先遇小島上兩少年所發要強得多,惟恐萬一沖蕩不破,雖然不致被困,到底討厭。更不知對方還有什么殺手。莫如把眾喚來,索性合力行事,比較要好得多。念頭一轉,忙用傳聲告知甄氏弟兄,令由地底來會,一進二層,便用碧磷沖開路,由地底趕來,直赴湖底水宮之下,用寶鏡看明上面形勢,再以傳聲商議行事。蘇、陳諸友來否聽便。隨聽甄艮回話說:"那粒混元珠乃天乾山小男所煉至寶,主持人功力越高,威力越大。適聽蘇道兄說起,須交笑師兄持以應敵才好。現在只有陳道兄和小師弟一起意欲同來而外,家父和虞、狄二位道友因聽蘇道友說敵人量小記仇,既然來時未被發現,一切又有笑師兄主持,成竹在胸,何苦遭他怨恨?最好隱在一旁,面都不見,以免對方敗逃時發現,無心相遇,惱羞成怒,以為異日之患,故全被勸阻,不曾同來。"
笑和尚聞言回答:"湖中之水與常水不同,具有極大威力,必須留意,免為所困。"隔不一會,甄氏弟兄同了陳巖由地底趕來。笑和尚看出地行甚易,毫無阻隔,三人來路相隔地面只有丈許來深,忙用傳聲疾呼:"甄師弟暫緩前進,索性停在地底。我和洪弟一同入地,直達斗法殿臺之下,方再出土。"說罷,便和李洪運用遁光地遁人士。初意主人禁制如此嚴密,決難穿破,恐要費事,及至行法一試,竟是容易非常。才一入地,前面碧熒如雨,已電馳飛來。
五人會合之后,一問經過,才知甄、陳三人入地時也是先難后易,前半到處皆是阻力,不知怎的,忽然通暢。地層之下,本是白色細沙,那沙又白又細,既非泥土沙石之質,又非金鐵一類,人行其中,十分粘滯,雖有碧磷沖開路,又精地遁之法,仍是十分難行。走出十來丈,沙中忽現光亮,似有埋伏將要發動。忽然白光一閃,阻力全消,如魚游水,竟比往常地遁行路還快得多,晃眼便已到達。笑和尚自到當地,玉環始終不曾離手,聽話時無心側顧,只見中坐道人手藏袖內,暗掐法訣,正指自己這面。同時玉屏風上雙方斗法正急,似因主人分心他顧,致為敵人所敗,頗有不支之勢,主人面上立現惶急之容。才知地底原有禁制埋伏,主人發現援兵到來,將其撤去,因為此舉分心,已落下風,倘再遲延,必為敵人所敗。笑和尚顧不得詳談,立命起身,本只數丈之隔,晃眼便已越過。
眾人剛一升出地面,主人面上又現喜容。屏風上一白一紅兩個道人,高只二尺,各指飛劍、法寶,正在拼斗。原來那屏風初看只是一片整玉,質并不美,灰蒙蒙的,似有云煙在上,和大理石差不許多,如今眾人近前細看,竟是一團云霧,內有兩個二尺來高的道裝小人在內斗法。一時云煙滾滾,煞光、血焰飛舞如潮,中雜一種異聲十分強烈。
先前在上面遠聽,好似在奏細樂;這一越過禁地,深入內殿,才知那異聲也是一件法寶,洪細相間,震得人耳鳴目眩,魄悸魂驚,心神皆顫。以笑和尚等五人的法力,也幾乎難于忍受。同時發現,屏風上面兩小人各用飛劍、法寶拼斗,赤尸煞光越來越強,眼看快把屏風布滿。忽聽中坐絳云真人大喝道:"道友得道千余年,怎還不知進退?任你法力多高,絕難傷我。如敢逆天行事,休說天人共憤,便路過的諸位道友也必不容。以道友多年威望,萬一敗在幾個后起道友之手,豈不難堪,何苦來呢?"話未說完,旁坐赤尸神君本在閉目入定,聞言倏地兩道紅眉往上一豎,猛睜火眼,厲聲怒喝:"我與你結仇多年,今日必須拼個存亡。閑話少說,有什法力,只管施展出來。"絳云真人接口笑道:
"你當我真怕你嗎?我不過知你兇橫野蠻,不可理喻,因此行法將你誘來此間,本想好言勸告,如若不聽,便和你分個高下存亡,了卻昔年公案。知你敗后情急,定必反噬,只圖快意一時,不惜多害生靈,造那無邊大孽,為此行事慎重。偏巧日前有幾位道友由此路過,門人無知,發動水宮埋伏。以來人之力,本可隨意脫出,他們因恐激發災禍,生出危害,想等我出面理論,雖然持有佛門至寶,始終不曾施為。我又因你延誤,不能出見。現在這幾位道友已經尋來,我顧慮已消,專以全力和你周旋,任你多大神通,也必奈何我不得。何如放棄前嫌,兩罷干戈,以免各走極端,有害無益。"
說時,屏風上兩個小人中的一個已經不見,只剩赤尸神君的元神尚在煙云之中飛舞,并未復體。旁坐赤尸神君聞言厲聲怒喝:"今日有你無我!"話未說完,中坐主人忽把面色一沉,冷笑道:"當真的嗎?"說罷,雙手齊揚,左手一股銀光射向屏風之上,右手一蓬大只如豆形似水泡的癸水雷珠跟著往屏風上射去,先發銀光一閃不見。同時赤尸神君也是一聲怒吼,由身畔涌起一幢紅光,將人罩住。屏風上面己起了變化,先是光煙如潮,電也似疾連閃幾閃。跟著霹靂之聲大作,那無數水泡突由煙云中出現,紛紛爆炸,越來越多。赤尸神君的元神在一幢比血還紅的光華籠罩之下,飛行云雷之中,往來沖突,雙手指上發出十股比電還亮的紫色烈火,身外雷珠挨上便化白煙,紛紛消滅,晃眼之間,癸水雷珠全數消散,雷聲立止。只有雷珠破后所化白煙,依舊聚而不散,熱氣蒸騰,越來越濃。赤尸神君仍指那十股烈火,在白色熱霧之中往來飛舞,口中不住怒嘯。后來熱霧越濃,幾乎成了實質,沖突也漸艱難。赤尸神君元神所化小人埋身霧海之中,時隱時現,神情漸覺狼狽。幾次朝前猛沖,似想沖出屏風之外,剛一現形,四外熱氣便潮涌而上,將其包沒。未了好似情急,厲聲喝道:"賊妖道!不敢和我對面迎斗,只仗老虔婆所留法寶禁制多延時候,又奈何我不得,有什用處?是樣的,容我與你對面分個高下,否則我必將老虔婆的禁制震破,引發浩劫,也說不得了。"絳云真人冷笑答道:"你有何法力,只管施為,孽由你造,與我何干?"說罷,張口一股灰白色的冷焰朝屏風上噴去。
眾人方想:"敵人原體就坐在旁,元神如被困住,少陽神君斷無敗理,如何說得那等慎重?"及用玉環寶鏡細一查看,原來赤尸神君護身煞光竟是由頭起籠罩全身,到了腳下,合攏成一股由大而細,長達千百丈的光線,懸針也似沖入地底。上面只覺與地相連,卻看不出什么形跡。光內周身均是細如牛毛的紫色毫光,迸射如雨。才知暗有準備,一朝失敗,便挺而走險,豁出原身不要,與敵同歸于盡,因此有恃無恐。李洪人最疾惡,覺著對方過分兇橫,知笑和尚意欲化解,老大不以為然。正打算到時乘機一試,忽聽甄兌傳聲笑呼:"洪弟快看!"李洪一直注視那深入地層的煞光,盤算破法,不曾留意屏上。聞言朝前一看,不禁怒氣全消,好笑起來。原來屏風上面本是一團濃霧,赤尸神君的元神先還偶現形跡。這時已被埋入霧中,什么也看不見,僅聞怒嘯咒罵之聲隱隱傳出。
自從主人一股冷焰寒光噴將上去,形勢突變,濃霧全消,寒光一閃,那七八丈高大、形似屏風之寶,忽化為一座冰壁,看去不知多深。赤尸神君的元神已被埋入堅冰之內,手舞足蹈,身子懸空,停在上面。周身雖有紅紫光華籠罩,但是上下四外一起被冰包沒,幾無空隙。休說飛舞往來,稍微行動均所不能。人已氣得須發皆張,瞪目切齒,好似憤怒已極。
主人笑喝道:"你當已知我水府奇珍的威力了。此時勝敗未分,如肯回頭,彼此顏面無傷,豈不是好?"隨聽屏風上厲聲答道:"你做夢呢!我不過誤中詭計,又不愿自我造孽,被你引入腹地;又不合被你巧言引誘,各以元神出斗,二次上你圈套。休看老虔婆天玄屏暗藏癸水玄精,變化多端,想要傷我,固是難如登天;而我一舉手,仍可把你師徒盤踞千余年的巢穴震成粉碎。趁早撤退,由我將元神復體,與你一決勝負,或能保住你師父的元神,我也消恨而去,否則休怪我下毒手。"主人厲聲答道:"你當真要倒行逆施,不畏天命,那也由你。"話才說完,只見屏風上面赤尸神君的元神忽然一聲怒吼,和原體一樣,先由身上發出億萬毫光,連沖幾沖,不曾把冰層沖破。未次稍微沖開一些,只聽一片鏗鏘鳴玉之聲過去,身外堅冰重又合攏,壓迫之力反而更大。一任元神小人全身紫色毫光紛飛迸射,分毫不能沖動。小人越發暴怒情急,面容慘變,驟轉獰厲。猛然奮力一掙,周身光焰突加強烈,四外堅冰竟被沖破,紛紛碎裂。未等由分而合,小人獰笑了一聲,就這玄冰分合瞬息之間,先張口一噴,一蓬金紫二色的奇光出口暴脹,頭上冰層先被擋退。跟著環身反卷而下,成一光籠,將小人包在里面,現出丈許大小空處。絳云真人正在行法施為,見狀面上立現驚懼之容,大喝:"諸位道友,速用法寶防身。這廝毫無信義,妄發十二都天秘魔神音。此事雖在預料之中,留神遭他暗算。"話未說完,眾人瞥見小人自用煞光護體之后,四外堅冰因被煞光擋住,有了空隙,緊跟著回手一按腰問白玉葫蘆,來時所聞異聲重又大作,比起先前猛烈十倍。正覺入耳心驚,神魂皆欲飛越,小人又把手按在第二個葫蘆之上,聲更洪厲。眾人因聽主人警告,又覺出這異聲十分奇怪,乍聽去還沒有太乙神雷聲威猛烈,不知怎的,令人聞之心神驚悸,不能自主,仿佛受了極強烈的震撼,連身上皮肉也快震散神氣。
眾中只笑和尚和陳巖比較知機,看出不妙。笑和尚首先將香云寶蓋施展出來,但因應敵匆忙,身形雖仍隱而未現,寶光卻忘了隱蔽。等到寶蓋金霞突然涌起,再想隱蔽,已是無及。暗想:"對頭蠻橫,不可理喻,反正不能善罷,索性現出身形,先以好言勸解,如真不聽,再按預計行事。"想到這里,剛和眾人招呼,準備一同現身應付。絳云真人陸巽見眾現身,滿面喜容,笑道:"諸位道友,日前門人無知,多有得罪,少時再當奉教,且先除此妖孽再說。"李洪因覺剛才那聲音奇異,刺耳驚心,十分難耐,自己九世修為,多猛惡的場面俱都經過,似此怪聲邪法,尚是初次遇到。又聽陳巖傳聲疾呼,說這類秘魔神音最是厲害,尋常生物只要在百里之內聽到,固是入耳必死,全身震成粉屑,便是法力稍差的人遇到,臟腑也要震裂,必須速取法寶防身要緊。李洪本就看著對頭有氣,一聽這等猛惡,不由怒火上撞,也未告知眾人,先將如意金環飛出,化為三圈佛光,將眾人籠罩在內。跟著左肩搖處,斷玉鉤立化為兩道交尾精虹,電掣而出,朝前飛去。小人看出仇敵有些手忙腳亂,心正高興,忽然一陣香風過去,前面涌起一幢金霞。
跟著現出四個少年幼童和一個小和尚,年紀俱都不大,全都根骨深厚,功力頗高,身旁寶光、劍氣隱隱外映,一望而知絕非庸流。心正驚疑,緊跟著由一幼童手上放出三圈佛光和兩道精虹,電掣飛來,認出此寶乃前古奇珍斷玉鉤。聞說此寶曾落峨眉派棄徒曉月禪師手內,不知怎會被這幼童得去?此時雖然稍占上風,元神仍被天一玄冰所困,萬一不能抵敵,豈不反為所傷?心中急怒,厲聲大喝:"我今日與你們拼了!"說罷,手朝第三葫蘆一按,立有數十道其細如發的彩氣激射而出,到了外面,互相糾結,略一掣動,便自消散無蹤。同時那異聲也越發加強,眾人雖在寶蓋金霞籠罩之下,聽去仍覺心神震悸,差一點便難支持。
李洪忙問:"笑哥哥,此是什么邪法,這等刺耳?"笑和尚還未及答,忽聽冰裂之聲,跟著驚天動地一聲大震,寒光如電,四下橫飛,互相激撞,迸射若雨。寶蓋金霞之外,全被這類寒光白氣布滿,爆炸不已,異聲越來越猛,震得整座宮殿一起搖撼,仿佛就要崩塌神氣。再看主人,已不知去向。那座玉屏風隨同上面冰層一齊震成粉碎。小人滿臉得意之容,縱著一道煞光,正朝原身飛去。斷玉鉤本快追上,小人忽然回手一揚,飛起一道紫艷艷的煞光,將斷玉鉤敵住,就這晃眼之間,元神便已復體。仍由那一幢煞光籠罩全身,厲聲大喝:"妖道若敢作敢當,便不應藏頭露尾。你這巢穴鄰近地竅,再不現形答話,莫非真要我施展毒手不成?"話未說完,李洪見那雄偉壯麗的一所貝闕珠宮,已被敵人邪法所發異聲震撼得通體搖晃,快要全部崩塌,好些地方已經龜裂,碎瓦珠榻紛紛墜落,整片金玉鋪成的地面已現出好些裂痕。心中憤恨,忙以全力指揮斷玉鉤急追上去。同時取出金蓮神座,待要施為。忽聽笑和尚疾呼:"洪弟不可造次!待我上前。"說罷,身形一晃,便到了前面,攔住李洪,帶笑說道:"自來冤家宜解不宜結,況且雙方勢均力敵,誰也不能把誰殺死。一個不巧,引發浩劫,使生靈遭殃,誤人誤己,何苦來呢!"赤尸神君修道多年,原有眼力,見笑和尚年紀雖輕,卻一身道氣,又不像道家元嬰煉成,心中奇怪,聞言便問:"你是何人,也配管我閑事?"忽聽地底大喝:
"諸位道友,且自防身,這廝上門欺人,毀我水宮,今日萬容他不得!幸蒙諸位道友仗義相助,我已借此抽身,將地層行法封禁,不怕他闖甚禍了。"眾人循聲一看,一幢寒光擁著主人,正由地底飛身直上,才一照面,揚手先是五股灰白色的光氣朝前直射。赤尸神君獰笑道:"你那老虔婆留的法寶禁制,已被我彈指之間震成粉碎。你既封閉地層,免得彼此造孽,再好不過。"隨說,揚手一片煞光,將那寒光敵住,雙方就此相拼起來。
李洪因被笑和尚強行止住,心正不快,又見雙方斗法,急切問難分上下;異聲又好似越來越厲害,整座水晶殿已紛紛崩塌,只剩了幾根梁柱支持殘局:因而越來越有氣,實忍不住,暗告陳巖,意欲冷不防背了笑和尚一同下手。陳巖也覺敵人恃強大甚,雙方至交,又都具有童心,各自以目示意,突然發難,飛劍、法寶一齊施為。李洪惟恐不勝,又將前在峨眉向女神童朱文討來的乾天一元霹靂于暗取一粒藏在手內,夾在大乙神雷之中發將出去。
赤尸神君和絳云真人正在惡斗,各知對方功力差不多,全仗近數百年所煉的幾件法寶取勝。赤尸神君見敵人防御周密,事出預料;更有幾個不知姓名來歷而法力甚高的能手相助,雖還不曾正式對敵,單那防身法寶已具極大威力。惟恐一擊不中,毀損至寶,還要丟人,心中憤極。正在暗中盤算下手之策,忽見對方兩幼童一個發出一道中雜金花的朱虹,一個又將斷玉鉤施展出來。方想:"這兩幼童不知是何來歷,先前只顧對敵,也忘了問。照此情勢,分明眾寡難敵,不如先下手為強,姑且試他一下。"猛瞥見數十百丈金光雷火對面打來,剛看出此是長眉真人嫡傳家數,心中一驚。因覺雷火威力太大,劍光強烈,四外受制,好些吃虧。欲用玄功變化二次遁出元神,再將所帶法寶施展出來。
心念一動,忙照往常,一面運用玄功將元神飛出體外,一面放出一幢煞光想將原身護住。
不料元神剛一離體,百忙中發現金光雷火之內夾著豆大一粒紫光,正朝原身打來。認出此是昔年威鎮群魔的霹靂子,正是專破魔法煞光的克星。這一驚真非小可,忙即行法,回身搶護,已是無及。只聽震天價一聲大霹靂,隨同太乙神雷齊朝原身當頭打下,當時震碎,玉鉤精虹和那金花紅霞再往上一絞,立成數段。雖仗玄功變化,飛遁神速,元神不曾波及,多年修煉的法體卻被兩個幼童毀去,焉能不咬牙切齒,心中痛恨。明知這兩個幼童必與峨眉有關,惟恐問出來歷,不便下那毒手,也就不再詢問。一聲長嘯,把手一招,先把殘尸上面的寶囊葫蘆隨手收去,突然現形,厲聲大喝:"何方小狗,今日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李、陳二人見仙劍、神雷同時奏功,將敵人肉身炸碎,方覺笑和尚小題大做,說得赤尸神君那等兇法,實則不堪一擊。心正尋思,因敵人元神不曾離體飛起,是否隱遁也未看出,正在互相指點觀察。忽聽一聲怒喝,赤尸神君突然出現,身形暴長十倍,在一片極濃厚的血光環繞之下電馳飛來。同時主人見狀,也正大聲疾呼,令眾速退。于是李、陳二人先把本身護住,免遭毒手。這時敵人原身雖然被殺,前發五股煞光仍與主人所發寒光糾結一起。敵人元神剛一出現,便帶著大片紅云煞光,鋪天蓋地往下壓來。血光之中更雜著無數一寸來長,兩頭均有精芒電射的梭形之物,東西不大,發時卻帶有轟轟雷鳴之聲,前發三種異聲也已合而為一。方覺震耳欲聾,身在金霞籠罩之下,均覺難耐,便戟指飛劍、法寶,待要上前抵御。忽聽笑和尚和甄氏兄弟連聲大喊:"洪弟與陳道友速退!"聲才入耳,只聽轟隆連聲,整座殿臺竟被那異聲震成粉碎。對頭元神帶著大量煞光,也潮涌而來。內中梭形之物光芒暴射,越發強烈,好似剛點燃的火炮快要爆炸神氣。
李、陳二人哪知厲害,本要迎敵,忽聽絳云真人也在連聲大喊:"此是蚩尤三盤經中最狠毒的邪法紅云散花針,非比尋常,不可力敵,以免生出別的危害。"陳、李二人聞言,方在將信將疑,稍一緩勢,一片寒光比電還快,已由主人手上飛出,擋向二人前面。同時一團青熒熒的冷光和一團金紅光華相繼飛出,懸立眾人身前。赤尸神君手指梭形法寶,剛要發難,忽被主人所發寒光和這一青一紅兩團寶光擋住去路,停空一轉,梭上精芒好似受了克制,立時減退。不由悲憤填膺,厲聲喝道:"我與你們拼了!"說罷,身形一晃,重又隱去。煞光中忽現出五只大約數丈的血手影,待要往下抓到。笑和尚見李洪手持一粒霹靂于,二次又想發將出去,忙搶上前一把拉住,低聲喝道:"洪弟不可冒失!我自有道理。"說罷,將新得騰蛇環朝空一揚,大半圈形如新月的寶光立時飛向煞光紅影之中,上面六條彩蛇齊吐靈焰,向前噴射。跟著又將那面鐵令符往外一揚,兩柄神斧交錯而出,當時暴長十余丈,和那蛇環一樣,停空不動,也未向前進逼。李洪被笑和尚攔住,見二寶飛起,因嫌異聲震耳,只一離開寶蓋金霞圈外便自難耐,心想:
"笑哥哥不許我上前,何不把身旁法寶施展出來將身護住,看能將這異聲隔斷不能?"
心念一動,便將金蓮神座放起,飛身其上。絳云真人首先喜道:"有此佛家至寶,多厲害的邪法也不能為害生靈了。"笑和尚接口道:"赤尸神君,如再不知機,我還有一件前古奇珍,不曾使用,就要對你無禮了。"說罷,揚手將新得神針飛出。那針出手,只有五六尺長一道兩頭尖,似梭非梭的玄色寶光,并不向前直射,筆直懸在空中,凌空急轉,發出大片玄色精芒。煞光挨著一點,便自消滅。這原是瞬息間事。
赤尸神君一見敵人三寶相繼飛出,身在香云寶蓋金霞籠罩之下,本就無法侵害。內一幼童又發出一朵金蓮,和同來五人一同飛上。暗忖:"對方小小年紀,哪里來的這許多仙、佛兩門至寶奇珍?"心方悲憤情急,那針形之寶轉了一陣,兩頭梭尖上突現出玄色火花,色如烏金,其細如絲,四下飛布,晃眼成了兩片絲網,急涌過來。先前恨極敵人,意欲一拼,不料所發赤尸煞光挨著敵人寶光便自消滅。又想所煉紅云散花針并世無雙,威力最強,具有子母相生之妙,收合由心,妄想一試。將手一指,那梭形之物立有一根爆散,化為大蓬血焰金針,剛閃得一閃,敵人梭尖上所發兩蓬光絲已電馳卷來,滿空紅云散花針剛一出現,便被網住,后面七蛇口噴靈焰,跟著射到,血焰金針當時消滅。
猛想起那似梭非梭之寶正與紅云散花針形式相同,威力卻大得多,正是昔年長眉真人偈語預示所說之寶。心中惶急,仍然不甘就退,還想拼斗。剛把那三個玉葫蘆往上一舉,眾人此時看出厲害,已同飛往金蓮神座之上,香云寶蓋化為一幢金霞,將人罩住。又將如意金環放起,化為佛光,環繞在外。蓮花瓣上又射出萬道毫光,往上激射。眾人包沒在內,只覺異聲比前更猛,還未在意。忽聽到處地震山崩之聲響成一片,遠近相聞。方疑有變,忽又聽霹靂之聲,一片金光由斜刺里飛來,光中一只大手,廣約畝許,突然出現,帶著風雷之聲朝前抓去。隨聽一聲怒嘯,赤尸神君忽然不見,金光大手也已無蹤,卻又不見追去。
笑和尚覺著未如預期,正在觀察,主人已滿面笑容,舉手稱謝道:"多蒙諸位道友仗義相助,貧道得免于難。可惜恩師昔年辛苦締造的水宮別府,已被敵人秘魔神音震塌了十之七八,大約前殿尚還完整,請到上面奉陪一談吧。"笑和尚知道主人行輩甚高,連忙還禮不迭,一同飛上。那籠罩冷泉宮的煞光,已被敵人逃時收去,只剩青光將水托住。主人當先領路,穿波而上。剛出湖面,四下一看,來時所見貝闕珠宮連同那些瑤草琪花,十九塌倒斷裂,殘珠翠玉,瓦礫也似狼藉滿地。滿目荒涼之中,仍覺珠光寶氣,彩色輝煌。陳巖嘆道:"大好一片水宮仙府,竟被魔音震得如此殘破,這廝真個死有余辜。先前金光中大手不知來歷,也不知追上敵人元神沒有?"說時,主人已用一片青霞引了眾人飛往前殿落座,隨口答道:"這位道友必是貧道師妹約來相助的道家元神,當諸位道友未來以前,曾向貧道兩次指示玄機。以他法力之高,仇人決非其敵。不知何故,不肯出手,直等諸位快要成功,才將這廝驚走。表面和他為難,實則暗寓維護之意,令人莫測。"
眾中只笑和尚知道底細,一面陪同說笑,暗取玉環查看,早看出赤尸神君由外飛來,到了殿中,化為七條血影,張牙舞爪,欲前又卻,好似恨急仇敵神氣。知事緊急,忙即暗中戒備。因知李、陳二人疾惡童心,也未傳聲相告,故意從容笑道:"這個暫由他去。
其實昔年師祖長眉真人曾有仙示,說他雖是左道旁門,素無惡跡,因此有心成全,屢擒屢放,使知警戒。難得他竟能仰體師祖美意,多年在西昆侖苦修,輕不出外。今日雖他劫運臨身,來此尋仇,自取滅亡,仍是轉禍為福之機,由此洗心革面,立可歸人正果,成一地仙。否則,他開頭把路走錯,不該煉那蚩尤三盤經和赤尸煞光,不遭兵解,必不舍將他多年修煉的法身棄去。不特永無成道之望,等到道家千三百年天劫降臨,休說本身邪氣感召,受禍必較旁人慘烈,便正經修道之士防御稍差,也必化為劫灰,形神皆滅。
我此來原帶有古仙人留賜的十丸三元固魄丹,意欲化解,贈他一粒,偏是執迷不悟。如今雖身敗名裂,也并非沒有救星。只恐他仇深恨重,盛氣難消,一意孤行,不知利害,以為所煉三盤經邪法高強,并有七煞化身,已有不死不滅之能,定要隨劫同盡就難說了。"說時暗中留意,見那六條血影本有六條待朝賓主六人分頭撲到,已快上身,正當緊急之際,聞言略一停頓,忽在暗中退去。血光一閃,仍化為一,立在一旁,似憂似喜,先前盛氣似已消退。笑和尚方在暗喜,主人也大喜道:"道友竟把鐵刀峽海底龍氏夫婦守護的古仙人靈丹藏珍得到了嗎?"
笑和尚含笑點頭,未及回答,忽見一道金銀劍光擁了四人一同飛進,正是蘇憲祥同了歸吾、虞孝、狄嗚歧等四人。與主人匆匆禮見,便朝陳巖、李洪急道:"易道友不合一時氣憤追一妖人,巧遇魔女鐵姝,誘入魔窟。赤身教主鳩盤婆隨后趕到,將易道友困入魔陣,施展九子母天魔大法,準備九鬼啖生魂,永除后患。易道友門下愛徒上官紅得信趕去,如非途遇神尼賜了一道靈符、一粒寶珠,人門便遭慘死。現時師徒二人同困陣內,尚有二十四日劫難。雖還不到出困日期,但是魔法厲害,我們必須早為準備才好。"
眾人聞言大驚,陳巖更是悲憤。未容答話,猛瞥見一條血影由斜刺里飛來。要知易靜性命如何以及九鬼啖生魂等最驚險新奇情節,請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