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只是在后面默默的看著這位孤獨的下一任龍虎山天師。
明明月色之下，是兩個道人的身影，可一塵卻是形單影只。
良久后，李云解除了匿身之法，身形現出。
一塵在看到李云來了之后有些驚訝，臉上的表情也隨著情緒變化，復雜，似有愧疚，又有些決絕，然后苦笑道：“上仙，你看到了嗎。”
“莫要叫貧道上仙，叫道友。”李云面色如常笑著說道。
“上仙，你還覺得我是你道友嗎，我變成了這般模樣，也能稱得上是你的道友？”
一塵覺得自己這樣的做法，已經違了心中之‘道’。
“貧道的道友是一塵，而你是一塵，以前是，現在是，以后也是一塵，這個是沒有變化的。”李云輕笑道：“有可為有可不為，你本心既覺得這般可為，那么便遵本心而行，做下去吧。”
“上仙...”
李云用略微有些強硬的態度道。
“叫道友。”
“道友。”一塵心中感受到微微的溫暖，他覺得自從自己的行事風格變成這樣之后，就連徒弟真應都離他疏遠了一些，為此他感到相當的...孤獨。
縱使就連一直相處的徒弟都不理解，但他還是這么做了。
“擔這職位，不好受吧。”
“是啊。”一塵自嘲道：“人皆說權利是一個好東西，事實上，坐久了之后，我好像稍微有些理解了為什么張天師他會變成如今這般樣子，如果我日后真的成了天師，擁有了更多的榮譽和權利，我真的能保持如今的樣子嗎。”
就像一塵自己說的一樣，權利是個好東西，真是個好東西。
他讓人癡迷，迷醉，迷茫。
特別是龍虎山內部的商業模式，讓實權和利益呈正比無限的放大。
只要是生而為人，就有物欲，就有貪嗔癡念。
一塵也不意外，在這里做了那么久，逐漸明白了張天師的感覺，甚至有時候在想仙人是不是真的拋棄了他，畢竟那么久的時間沒來過了。
既然仙人已經不知何處去了，那么...那么他借著這個職位去小小的撈一筆，應該不會有人發現的吧。
這個想法如同烈火烹油一般在他的心中燃燒流轉，很多次都快控制不住自己了，卻每一次都能記得仙人曾囑托的話。
恪守本心，恪守底線。
這個底線是人心的底線。
所以即使后來他無數次面對誘惑，他也沒有淪陷。
也堅信著為龍虎山的未來而戰。
“道友，我有些迷茫...”
其實一塵也是心痛，將自己的師叔師伯們送進監獄里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和玄輝一樣，那些師兄師伯也是他從小就相識的長輩。
李云聽著一塵的傾訴，最后道。
“問心問心，問心無愧，莫問貧道。對于貧道而言，法無禁止既可為，你所行所言，不違律法，又何必迷茫？”
“只是最近的一塵道友讓貧道有些陌生了而已。”李云頓了頓說道：“但無論如何變化，只要你還是那個恪守本心的一塵，你就還是貧道的道友。”
此時，李云抬頭見月色明亮，說道。
“如何，花前月下，月上柳梢頭，不如去飲一杯茶？”
一塵聽著心中溫暖，充滿了力量。
仙人的話未必是肯定他的做法，卻是表達出了一個意思。
無論如何，道友就是道友，除非道友不當人了，那么他一塵就還是一塵，不會有任何變化。
一塵聞言也笑著說道。
“好。”
一如當時兩人相遇的時候，喝茶論道。
時間過去了幾天，龍虎山內的局勢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葉翔突然宣布要‘改邪歸正’‘幡然悔悟’，反手就跳到了一塵這一邊。
當玄井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被戴上了銀手鐲，他們到最后還不知道，為什么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的事情會讓別人知道，為什么他們一直扶持著支持著的葉翔會跳反呢。
他真的到最后都講不明白，真正的原因是貪婪。
他們貪婪，而葉翔更加貪婪...
葉翔貪婪的甚至扳倒支持自己的長輩們也在所不惜，因為扳倒他們自己有利可圖。
同樣的，還有一批年輕弟子被調走去讓葉翔負責，這些都是之前葉翔那邊的人安插在一塵這邊的內鬼，其實一塵也早就知道這幫子年輕弟子的底細。
原本這些年輕弟子一開始有些害怕一塵整他們，玄井他們都帶著銀手鐲進去了，那他們這些暴露的‘臥底’又能落得什么好處？最嚴重的莫過于是逐出山門了吧。
對于逐出山門他們也是有些害怕的，拋去感情而言，道士也是一門不錯的營生。
不過事實證明他們想多了，對于一塵而言他們也沒做什么壞事兒，充其量就收了些好處。
一塵對于他們的決定也只是輕飄飄的將他們調到了葉翔那里，負責俗務。
在調去之前，還說了祝福之語，真誠實意。
“年輕人，你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這讓那些原本‘臥底’的年輕人們感動壞了，回想起一塵這里的氛圍，也甚是懷念...
懷抱著愧疚和依依不舍，他們離去了內門，去葉翔所在的外門行雜事。
也正因為如此，一塵在龍虎山的地位更加的鞏固深刻，無論是龍虎山內的出世道人們，還是負責俗事的入世道人們，都對一塵發自內心的追隨。
并不是因為什么仙人庇護，也不是什么天師之位的尊崇，更不是因為一塵雷霆手段的畏懼。
而是對一塵這個人的尊敬。
門內無有人對一塵天師不服。
從上到下，一塵下一任天師的位置，實至名歸。
到最后也的確如此，張天師將天師之位傳給了一塵，連同著的還有代表著天師象征的印璽和符印。
的確如同一塵所說的一樣，信物從來都在張天師的手里，一塵從未見過，也從未動過，他們以前覺得一塵將信物藏起來了是以己度人了。
甚至于他們想不到的是，一塵并不像大家想的那樣，一直對天師之位有覬覦之意。
只是他真的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