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得到了皇帝陛下的默許，愛麗絲最后一層顧忌也不復存在了。依靠著敏銳的眼光和堅定的行動力，她已經把上下所有環節都已經打通。
現在，該是收割勝利果實的時候了。
兩天后，位于巴黎市中心第七區的博阿爾內府邸，迎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這座博阿爾內府邸，說起來也是有點歷史經緯的。
最初，這座宅邸是歐仁·德·博阿爾內親王在1803年購入并擴建的（那時候拿破侖還不是皇帝，他自然也還不是親王），當時成為了整個巴黎有名的豪宅。
不過，由于后來歐仁親王被拿破侖皇帝任命為意大利總督，長期住在意大利，所以這座府邸，多數時間又由他的妹妹奧棠絲公主
然而，因為1814年拿破侖退位之后，奧棠絲公主仍舊支持拿破侖，于是她在波旁王家的白色恐怖之下，被迫流亡瑞士，隱居在鄉間，這座府邸也被充公，成為了公家財產。
十幾年之后，艾格隆重新登上皇位，他的親族們自然也隨之雞犬升天，作為他親嬸嬸的奧棠絲王后，也立刻從瑞士趕回了法國，重新享受了皇族的待遇。
而這座宅邸，也被艾格隆立刻送還給了奧棠絲，作為她在巴黎的寓所。
一座豪宅，就這樣見證了波拿巴博阿爾內家族幾經沉浮的興衰史。
回到巴黎之后，奧棠絲王后又重新過上了當年那種尊貴奢華的生活。
但是因為年紀大了，又要顧忌兒子的名聲，所以她不再專注于男女情事，轉而把注意力放在了贊助文化和藝術事業當中。在當年，她就有“藝術品味極高”的名聲，如今因為在皇室中輩分變得更高，于是更深得文化界的敬重，短短兩年時間里，她的身邊就圍繞了一群文人墨客和藝術家，形成了一個“博阿爾內沙龍”。
每個星期的周六，奧棠絲王后都會在自家當中召開大型宴會，也成為了巴黎高級社交圈的一大盛事。
對此，艾格隆倒是持非常贊同的態度。
文化戰線也是內政的一環，尤其是在法國這樣喜歡文學和藝術的國度，皇族必須要有人能夠站出來，代表皇室站在文化藝術制高點上，引領時尚輿論，免得文化話語權都落到了波旁家那些遺老遺少們手里。
而且，相比于波拿巴家族的男性成員，這位嬸嬸讓人放心。
奧棠絲王后深明大義，搞點藝術就滿足了，從來不涉足到其他政治話題當中，也從不發表任何讓政府和皇帝難堪的公開言論，兩個人可謂是各取所需，配合得非常默契。
也正是因為奧棠絲王后當年在瑞士同時幫過艾格隆和特蕾莎的忙，所以她也是所有親戚當中，最得兩位陛下親近的，在宮廷當中，也有著極為超然的地位。
不過，今天的客人并不是來拜訪奧棠絲的，他們的目標，是奧棠絲王后的兒子，現任皇室海軍委員會專員的查理親王。
因為親王年紀尚輕資歷太淺，所以皇帝并沒有直接讓他當大臣，只是給了一個貌似不起眼的“專員”的頭銜。
然而，有皇帝在幕后支持，又有皇室身份，所以海軍內自然沒有什么人膽敢和親王公開作對，在海軍的絕大多數事務當中，他獲得了暢行無阻的權限。
而且，他對海軍事務非常上心，自從獲得了這項任命之后，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巴黎之外，經常輾轉于各個艦隊和港口當中，實地了解一線情報，思考未來的海軍發展戰略。
當然，在忙于公事的時候，他也沒有忘記給自己謀私利。
畢竟，他一直都是一個功名心極重的人，他既需要金錢來供養自己奢華的生活，也需要金錢來維持自己的政商關系網，為自己今后的仕途鋪路。
尤其是，他現在還是拖家帶口的一家之主了——就在去年，他在瑪麗亞的說合之下，迎娶了梅克倫堡什末林公國的海倫妮公主，這位公主雖然并非絕色佳人，但性格溫柔體貼，善于持家，即使丈夫經常需要外出忙于事業也毫無怨言，和婆婆奧棠絲王后之間的相處也非常融洽。
對這個來自于德意志的小嬌妻，親王極為滿意，因此對瑪麗亞也多了幾分感激。
正因為對這樁婚事感到滿意，所以他越發迫切地希望盡快能夠搞到足夠的錢，還清自己對博旺的借款（為了得到這門親事，親王還跟銀行家博旺男爵借款數百萬法郎作為“置裝費”），他需要自立門戶，成為真正的一家之主。
看到艾格隆以泰奧德蘭德公主的名義，為瑪麗亞營建了如此奢華的府邸，親王自然羨慕得雙眼通紅，可是囊中羞澀的他，只能對此望之興嘆、恨不得立刻就有樣學樣了。
所以當親王收到了諾德利恩公爵和愛麗絲夫人一同前來拜訪的消息時，心情喜憂參半。
喜的是既然公爵來訪，那么自己的搞錢計劃就成功了一大半——只要從國營鐵路公司這里搞到錢，自己的礦場和工廠計劃就能夠順利鋪開，短短幾年內就能夠回本盈利。
憂的卻是愛麗絲。
他倒不是怕愛麗絲本人，他怕的是愛麗絲背后有人。
誰都知道，愛麗絲在宮廷當中備受寵信，尤其是特蕾莎更是把她引為心腹。
而親王和特蕾莎之間的關系卻十分惡劣——這一部分是出于舊怨，另一部分則是出于他跟瑪麗亞的盟友關系。
試想一下，如果愛麗絲真的帶了特蕾莎的口諭，然后在自己面前大罵一通，那自己的計劃豈不就是泡湯了？
畢竟，這種謀劃無論多么精巧，都是沒法見光的，一旦被人拿上臺面，那就是死路一條。
怕歸怕，但是既然人家都已經找上門來了，他也只能硬著頭皮，接見了兩位客人。
很快，三個人就在會客室里碰面了
一見面，親王在短暫的間隙當中，仔細觀察了一下對面兩個人的表情，公爵的臉色很奇怪，好像既驚慌又慶幸，但看不出什么敵意；而愛麗絲卻面無表情，一點都瞧不出端倪來。
這個女人還真是個難纏的對手……親王心想。
在做了初步的觀察之后，親王就很快做出了一副平靜的模樣，他對面前的父女兩人，露出了親切的笑容，“兩位，好久不見，請問過來找我是有什么指教呢？”
面對親王的問題，公爵躊躇了片刻，還是不敢自己先說，于是轉過頭來，用催促的眼神看著女兒。
而愛麗絲也不客氣，直接就拿過了這場談判的主導權，“殿下，我是奉陛下的命令，來全權負責您和瑪麗亞公主的產業計劃的——”
當愛麗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親王立刻嚇了一大跳——畢竟，他做賊心虛。
可是，他很快發現，愛麗絲說的是皇帝陛下，而沒有提到特蕾莎。
“陛下……陛下知道這件事了嗎？”他驚魂稍定，然后用難看的臉色繼續維持著笑容，“哎呀，原本我和瑪麗亞，是不愿意讓他操心，所以才想出這么一個計劃的，畢竟這只是資金周轉一下罷了，沒必要搞得那么興師動眾——”
“您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但如果事發的話，罪責可是要落到我父親頭上了，這代價他可難以承受。”愛麗絲的語氣雖然同樣平靜，但是卻明顯是在駁斥親王的狡辯，“您知道的，過去我們家就曾經遭遇過一次破產危機，現在好不容易才爬起來，可禁不起再來一次這樣的災難了……”
被愛麗絲這么一說，親王也覺得老大沒趣。
雖然看上去特蕾莎還不知道這事兒，但既然愛麗絲已經搬出了陛下，那就等于扔出了“王炸”，把自己直接逼到了墻角上，根本沒有對抗的余地了。
“您倒是厲害，不聲不響就讓陛下當了救兵……唉，我原以為陛下看在瑪麗亞殿下的份上，會裝作看不見，看來還是我多想了。”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親王也懶得裝了，頹然嘆了口氣，“看來，還是艾格妮絲小姐勝過了她……”
在親王看來，瑪麗亞和公爵之爭，就像是一場“枕頭風”的比賽，誰能讓陛下站在她那一邊誰就贏。
“這事跟我妹妹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們也不打算把她牽涉進來。”愛麗絲卻不容許有人這么胡亂揣測自家妹妹，于是立刻就否認了親王的猜測，“這是我一手促成的——”
還沒有等親王反應過來，愛麗絲繼續跟他說清楚了現在的情況，“請您別誤會，陛下并沒有讓您收手的意思，他認為您的出發點是好的，對國家有利；而且這個構想也確實能夠解決實際問題，所以他原則上可以支持您。但是，考慮到茲事體大，一旦被外界知道，勢必會有損皇室聲名，所以他認為，必須在原計劃上做出一些修改，確保萬無一失——”
此時，愛麗絲侃侃而談，面對皇室親王絲毫沒有怯場，她的眉眼之間原本的那種柔媚，在剎那間似乎消失不見，變成了令人難以直視的魄力。“而我，就是奉陛下之命，確保萬無一失的那個人。”
親王是真的見識過刀山火海的大場面的，所以他當然不至于對愛麗絲感到畏怯，但是即使如此，他還是感受到了她身上的那種不容置疑的壓迫力。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對方解釋。
而愛麗絲也沒有遲疑，一路侃侃而談，將她用國營鐵路公司“賬外出資”的構想，原原本本地說給了親王。
“這些資金，無論從多少個來源出去，都將匯聚到我個人開設的賬戶下，然后由我來承擔一切責任。這樣，我父親就不會承擔任何風險了。”最后，愛麗絲總結，“然后，我再拿這筆錢，投資到您興辦的企業當中，你們當然完全不知道資金來源，所以你們也不用承擔任何風險，所有的責任都在我身上，您覺得如何？”
這下親王是真的全搞明白了。
真是不好惹的女人！他心里又多了幾分忌憚。
看上去，愛麗絲是借機“截胡”了自己的計劃。
她跳進國營鐵路公司和自己的工廠礦山之間，充當資金的中介人，承擔所有風險——或者說分一杯羹。
被分一杯羹固然讓人肉痛，但是只要計劃還能進行，那么他無非是晚一點時間回本罷了。
而且更妙的是，愛麗絲入場這就等于陛下下場了，這下自己更加不用擔心政治風險。
用些許的“讓利”，換取“萬無一失”，這當然是劃算的買賣。
關鍵是，既然她拉了陛下當后臺，那自己又還有什么反對的余地呢？
“我沒什么意見，但瑪麗亞殿下那邊是不是要問下呢？”他思考了片刻之后問。
“瑪麗亞殿下那邊我也已經說服了，現在她已經同意了由我來處理此事，所以今后，所有有關于工廠的事您也別勞煩她了，她只要領取固定的分紅股息就可以了。”愛麗絲早就料到他會這么問，于是立刻回答。
難怪瑪麗亞那邊一直沒給自己消息，原來是已經被她搞定了……親王暗嘆一口氣。
客觀來看，這個反感確實對瑪麗亞有利——她可以隱身幕后賺取巨額收益，責任全摘清楚了，何樂而不為？
到頭來忙活的人還是自己……
唉，不過有什么辦法呢，誰讓瑪麗亞是自己的政治靠山，被她賣了就賣了吧，以后還是有求于她的，兩邊的盟友關系還得繼續維持下去。
在思考良久之后，親王左右權衡，發現自己的損失在可控范圍內，而且并沒有什么別的解決辦法，如果想要把計劃繼續下去的話，那就只能乖乖選擇接納愛麗絲這個天降來客。
“好吧……夫人，既然您都說到這份上了，那我還有什么可說的呢？”他倒是也灑脫，直接聳了聳肩，“我答應您的條件，那您想要多少收益？”
“所有我經手投資給您的錢，我只要10，雖然我不知道類似的具體行情，但是我相信這并不過分。”愛麗絲不緊不慢地回答。
只要這么多？那還好……親王臉色頓時放緩了一些。
看樣子愛麗絲胃口確實不大，她也是做細水長流的打算，那就意味著她還是好合作的。
不過，還沒有等他松口氣，愛麗絲又一句話把他打回去了。
“另外，既然我承擔了所有風險，那么殿下，本著為自己生命負責的態度，我也要求可以隨時審核您賬目的權利。這并不是不信任您的人品，只是，我們誰也承擔不起意外的損失，您說對嗎？”
親王張口結舌，想要說什么，卻一時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他用復雜的眼神看了下愛麗絲，欲言又止，最后頹然嘆了口氣，“好吧，既然您有陛下當后臺，那就按您說的辦吧。”
“那今后我們合作愉快，殿下。”愛麗絲向親王屈膝行禮，看上去畢恭畢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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