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在一切準備工作就緒之后,隨著皇帝一聲令下,宮廷浩浩蕩蕩的隊伍,在禁衛軍的護送下,乘坐列車南下,來到了馬賽港。
而當“二圣”在馬賽露面的時候,這一座原本就熱鬧的港口城市,此時早已經是萬人空巷,無數民眾夾道歡迎,目送兩位陛下踏上前往意大利的旅途。
對那些熱情的天主教徒來說,陛下匡扶教會,保護了神圣的信仰,也促成了波拿巴家族和教會的恩怨和解,屬實是功德無量;而對沒有什么宗教熱情的普通民眾來說,他們更在乎的是帝國的鐵蹄踏破了外國的首都這一事實。
在這個戰亂不斷的年代,恃強凌弱是公開的國際法則,不光是那些極端的沙文主義者,哪怕是高呼“自由平等博愛”的進步人士,往往也會為本國的侵略擴張搖旗吶喊,視為本民族的光榮。
當聽說帝國士兵將軍旗插上梵蒂岡的廣場上時,哪怕最貧苦的漁民,也會忍不住驕傲地挺起胸膛,這就是現狀。
當然,有得必有失,如此狂熱的侵略思潮,自然也會有相應的“反噬”,一旦帝國在戰爭當中挫敗,那恐怕就立刻會有皇冠落地的風險。
不過,至少現在,艾格隆并不需要考慮這樣的問題。
這一把他已經是大贏特贏了,不光是撲滅了革命、占領了羅馬,更重要的是,他借著“撲滅革命”的大旗,在歐洲各個大國的默許下,通過芙寧娜這個“代理人”,徹底重塑了整個意大利的格局。
更強大的帕爾馬,隔絕了北方強國對半島的影響,而法軍接下來以“保護”的名義駐軍羅馬,更是等于遙控了教皇領,依靠著帕爾馬和教皇領兩個抓手,又可以實現對意大利的幕后控制。
屬實是贏麻了。
更令人滿意的是,蘇菲代表哈布斯堡帝國吞下了這顆苦果,只要保住了倫巴底領土就心甘情愿承認既成事實,這就意味著帝國整個東南邊境都已經“國泰民安”,得到了最安全的環境。
當初瓦盧瓦王朝和哈布斯堡家族打了幾十年的意大利戰爭,為的不就是這個嗎?
在不動聲色之間完成了這樣的壯舉以后,他的目光就只需要集中在萊茵河對面了——只要在有生之年再找到機會來鏟除這個禍患,那么波拿巴家族就將高枕無憂,在幾代人的時間內都可以延續下去。
到那時候,他倒是可以放心把國家交給太子了——反正這小子進取不足守成有余,足夠延續自己留下的基業。
種種盤算,在艾格隆心中盤桓,一貫鎮定自若的他,此刻也難免有些志志得意滿。
以后怎樣另說,至少現在,是開香檳慶賀的時刻了。
他要用盛大的羅馬入城式作為“結算CG”,來紀念自己的階段性成功,以及填平他幼年和少年時期那股憤憤不平的怒火。
在萬眾的歡呼下,帝后以及那龐大的隨從人員,在馬賽登上了專屬于皇室的蒸汽輪船,他們以一整個艦隊的規模,在軍艦的護航下,浩浩蕩蕩地離開了馬賽,奔向了并不遙遠的意大利半島。
兩天后,在離羅馬不遠的奇維塔韋基亞港口,終于迎來了這支浩浩蕩蕩的艦隊。
為了維護陛下的安全,整個港口都法國軍隊接管,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嚴密地守衛著港口區域,絕不放過任何可疑分子。
而在港口的錨泊區,已經黑壓壓地聚集起了一大批人。
這批人都不是什么凡俗之輩,他們要么穿著軍服要么穿著名貴的禮服,一個個都妝容齊整,還佩戴著各種勛章,可謂是“朱紫滿堂”。
他們原本在各自的“領地”和職務范圍內,都是響當當的大人物,然而此刻,他們都只能聚集在這里,連大氣也不敢出,等待著陛下的駕臨。
就在皇室艦隊出現在地平線之后,早已經布置好的禮炮,立刻發出連續的轟鳴。
隨著艦船越來越近,軍樂隊也即刻奏響了歡迎陛下的軍樂曲。
終于,在眾人的翹首以盼之下,艦船慢慢靠岸停了下來,而后陛下出現在了艦艏。
“敬禮!”
在陛下露面的那一刻,軍人們以遠征軍總司令烏迪諾元帥為首,官員和貴族們以芙寧娜公主為首,齊刷刷地向他致敬。
艾格隆居高臨下地看著岸邊行禮的人們,他也抬起手來,輕輕地揮了揮手。
他并不喜歡搞什么大排場,但是為了體現皇帝的威儀和帝國的穩固,這種排場卻又是必不可少的環節。
在樂曲和禮炮的助威之下,整個港口都一片歡騰,而艾格隆和特蕾莎也從舷梯上走了下來。
當雙腳落到了棧橋上時,艾格隆的呼吸稍稍加重了幾分。
這是時隔二十年來,他又一次站上了意大利的土地,而這一次,他不再是當年那個不知道歸宿在何方的落魄王子,他已經成為了帝國的主宰,以及羅馬的征服者。
沒有比這更讓他暢快的了。
不過,他畢竟已經是掌權多年的皇帝,即使在如此興奮和感慨的時刻,他也沒有忘卻理性和應有的儀態。
他的目光看向最前列的人們,然后最終落到了烏迪諾元帥身上。
無論個人之間的感情如何,此刻元帥是他必須第一個打招呼的人,畢竟,以80高齡領兵出征,老元帥真可以說是為他鞠躬盡瘁了——更重要的是,他為自己帶來了勝利,帶來了重大的政治資本。
艾格隆慢慢走到了元帥的身邊,“元帥閣下,我代表帝國人民,對您致意最高的敬意。您不顧老邁,為國奮戰,得此大功,如此勞苦功高,足以成為帝國軍人的永世表率。”
面對艾格隆的恭維,元帥只是淡然一笑,甚至反倒是有點歉疚的樣子。
“陛下,是我應該感謝您,在我已經如此年紀的時候,還對我抱有信任,并且將這份榮譽贈送給了我。您給予我的優勢地位,讓勝利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我反倒是很慚愧,沒有讓這場勝利來得更早、更完美一些。”
說到這里,他本就蒼白的臉色又多了幾分黯然,“我只慶幸,自己并沒有老糊涂,沒有犯下過什么不可饒恕的錯誤,白白斷送部下的性命。我很遺憾這場遠征當中犧牲的將士,但是陛下,我可以向您保證,每一個犧牲都是物有所值的。”
因為羅馬軍隊(尤其是加里波第所指揮的那部分人)的頑強抵抗,法軍戰死了一千多人,還有幾倍的受傷人數。
誠然這確實是巨大的犧牲,但是相比于它換來的一切,這個傷亡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圍。
烏迪諾元帥自恃自己是“成名宿將”,打贏一群亂賊卻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讓他自覺面上無光,所以不愿意接受恭維。
然而,面對元帥的謙虛,艾格隆卻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您完全不必如此耿耿于懷,閣下。我想我們都見識過,當一群人受到民族大義的感召時,他們能夠做到什么。當初法國人不也是靠著這些,打垮了普魯士和奧地利的干涉軍嗎?您的對手不是一群無知的莽夫,而是一群甘愿為祖國和民族效忠的勇士,您為此付出代價是正常的,而且您已經出色完成任務了,我敢說,即使是馬塞納元帥復生也不會比您更好了。您完全可以坦然接受我和祖國對您的祝賀。”
艾格隆的話,讓元帥原本衰老的身軀突然好像打了強心針一樣,陡然振奮了起來。
畢竟,當年在大革命和帝國時期,烏迪諾長期和馬塞納元帥這樣的“軍神”共事,甚至一度當過對方的參謀長,并且多次得到了馬塞納的夸獎和提攜。對烏迪諾來說,馬塞納無異于就是老大哥的定位,充滿了崇敬之情。
現在皇帝親口說你比得上馬塞納,這就等于是他眼里的最好褒獎了。
“陛下……”元帥激動地握緊了艾格隆的手,然后語氣充滿哽咽,“我已經老了,但我的兒孫依舊會跟我一樣,充滿熱忱地為您、為帝國效勞,絕不會有半分退縮。”
“我明白的,閣下。”艾格隆又點了點頭。
在眾人面前,君臣兩人表演了一段幾乎完美的“魚水之情”,這里面既有演技也有真心,足以經得起歷史的檢驗了。
在安撫完元帥之后,陛下的目光落到了芙寧娜身上,而他眼睛里原本的柔和,立刻就被嚴厲的審視所取代。
這眼神,立刻就讓芙寧娜打了個冷戰。
她從小被嬌生慣養,又是公主之尊,自然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就怕爹娘,尤其是父皇。
即使現在她號稱已經成為了“意大利首席邦君”,但面對著父皇的時候,仍舊還是跟過去一樣,心里直打哆嗦。
為什么這么緊張?當然是因為她心虛了。
別人不清楚她來到意大利之后做了什么,她自己可是清楚得很。
可是,無論再怎么緊張,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前來,恭恭敬敬地向父皇行禮。
“芙寧娜,你還記得你離開巴黎之前,跟我和你母后保證過什么嗎?”
“我保證過我會兢兢業業地做好一位邦君的工作。”芙寧娜小聲回答。
當時,滿腦子都是成為一方國君、可以為所欲為的芙寧娜,為了父母能放行什么都敢答應,可現在被父親拿來說事,她也只能低頭認錯。“抱歉,父皇……我違背了我的誓言,我也很后悔。”
看到女兒這緊張兮兮又可憐兮兮的模樣,艾格隆突然也心軟了。
再怎么樣也是自家女兒,而且之前還差點在革命中遇難,他又怎么忍心繼續罵呢?
但是,不敲打幾句也不行,所以他還是板著臉,冷冷地說了一句,“光有后悔還不夠,今后你必須要痛改前非,老老實實地履行責任,不然的話……可不是每次都能及時把你救下來的,到時候不光你自己丟臉,也會讓我和你爺爺蒙羞。”
“行了,行了,都已經這樣了,還是少說幾句吧,非要在這個時候掃興不可嗎?”芙寧娜還沒有回話,旁邊的特蕾莎看不下去了,打斷了父親的訓話。
接著,她不顧禮節,一把摟住了芙寧娜,然后緊緊擁抱著,不斷親吻她的臉頰。
“我可憐的女兒……之前你受苦了。”一邊擁抱,她一邊哽咽著說,“我在巴黎真是為你牽腸掛肚,天知道我向上帝祈禱過多少次。”
雖然同樣對不爭氣的女兒恨鐵不成鋼,但眷戀家庭的特蕾莎,一想到女兒之前差點遇難,就心痛不已,再也說不出什么重話了。
女兒活著,比什么上進不上進都重要。
在特蕾莎的感染下,芙寧娜積蓄已久的情緒終于潰堤,然后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馬上就是淚水漣漣。
“媽媽……我當時也很擔心你們,我也在為你們祈禱呢!”
“還好我們最后誰也沒出事。”特蕾莎欣慰地笑了笑,然后拿出手帕給女兒拭淚,“活著比什么都強,只要活著就有希望。芙寧娜,我的孩子,經過這次的教訓,你以后一定要振作,盡量改掉之前的毛病……我和你父皇都對你寄予厚望。”
雖然和艾格隆的話差不多,但是特蕾莎的語氣卻極其溫柔緩和,充滿了母性,這也讓所謂的責備效果大打折扣。
艾格隆在旁邊看著,突然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
誒?當年不是這樣的嗎?卡爾大公每次怒斥女兒女生外向,岳母大人就立刻出來打圓場。
這下他體會到了卡爾大公當年的無奈。
唉,有些事真是一報還一報啊……他只能無奈嘆息。
芙寧娜能夠擺爛到如此地步,母親的寵溺縱容自然功不可沒。
可是他還能說什么?縱使他是皇帝,但有些事還是不可能盡如人意的。
再說了,在這個日子里,他也不想當眾再對女兒說什么重話了——畢竟女兒以后也是一方諸侯,她的面子也是非常重要的。
于是,艾格隆把注意力暫時從妻女身上挪開,把目光放到了芙寧娜身后的女子身上。
哎哎,這要是我親女兒那該多好啊,咱們父女齊心其利斷金,意大利不就是囊中之物了嗎?
“夏露!”帶著這種感慨,皇帝親切地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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