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在連綿不絕的轟鳴聲當中，蒸汽列車咆哮著向遠方的目標奔馳而去。
這架鋼鐵巨獸，正在鐵軌兩邊的觀眾們的目送之下，完成一次劃時代的壯舉。
剛剛還激情演說過的艾格隆，還沉浸在興奮當中，不住地站在車窗邊，對窗外的民眾們揮手致意。
在這個年代，“公路”的概念其實已經在歐洲各國流行，專門的運貨或者載客馬車，也會奔馳在各個城市之間，提供私人交通服務。
以21世紀的標準來說，現在的列車速度并沒有多快，只有30公里每小時左右，甚至還不如那些專業的競速馬車。
但是它載重量大，不眠不休，也不用中途停下來補充草料，舒適性也完全超過了馬車。可以說，它才剛剛問世，就已經讓各個城市之間的載客馬車退出歷史舞臺。
當然，在城郊和鄉間，馬車還會繼續擁有立足之地，直到在內燃機革命被汽車徹底打敗之后，才會真正地從民間消失。
這一切翻天覆地的變化，此刻都已經徐徐拉開了大幕，只是當時的人們卻很難感受到而已，他們只會發現生活中悄然之間這里有些變化，那里有些不同，直到多年后的某天，他們驀然回首，才會察覺到自己從小熟悉的世界已經面目全非。
而艾格隆，就是將世界變得“面目全非”的主要推手之一了。
他很享受這種感覺。
當然，在改造世界之余，他更喜歡滿足自己的一切私欲和享樂，不然豈不是浪費了自己的幸運嗎？
而他的妻子特蕾莎，此時也默默地站在他身邊，和丈夫一起向民眾致意，擺足了皇后的架勢。
眼尖的人可以看到，皇后陛下的腹部已經有了明顯的隆起。
沒錯，自從和丈夫達成了協議之后，特蕾莎就想要再生下一個孩子，兩個人之前去皇家獵場度假期間，也是每天都恩愛纏綿，沒過多久，就確認了皇后再次懷孕。
眼下，特蕾莎已經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在外觀上就已經能夠看出明顯的痕跡，只不過暫時還不會影響到行動而已。
艾格妮絲品嘗過生育之苦之后，主動要求艾格隆暫時不要再讓自己懷孕，但身為皇后的特蕾莎，卻把“盡量幫助皇室開枝散葉”，當成了自己命定的義務，雖然跟丈夫幾次吵架慪氣，但是生育工作卻絲毫都不馬虎，才結婚5年，就已經懷上第三個孩子了。
對于妻子如此“高產”，艾格隆自己都有點暗自咋舌，心道她果然不愧是那位特蕾莎女王的后裔。
當然，對他來說這也是大好事，畢竟他越是開枝散葉，皇室就越是鞏固。
雖然皇室子孫在他百年之后，肯定也會為了權力而明爭暗斗，他也不指望自己子孫永遠勠力同心，但是至少——人多力量大，這個樸素的真理總是沒錯的。
另外也要指出，其實“生得多”也絕不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專利，實際上在古代和近代的歐洲，從來都不缺乏“高產”的王后或者女王，只不過因為嬰幼兒成活率太低、以及各種疾病導致早夭的緣故，各國王室都會經常面對絕嗣的風險。
比如圣女貞德保衛的那位查理七世國王，他原本是查理六世的幼子，他的母親伊薩博王后前后生了十幾個孩子，結果排在查理七世之前的兒子全部早夭，最終才讓查理七世繼承王位；
而隔海相望的英國還有個更離譜的案例：把路易十四打得灰頭土臉的安妮女王，前后生育了17個孩子，結果只有一個孩子勉強活到了10歲最終還是夭折了，她最后被迫把王位傳給了漢諾威王室，開創了英國的漢諾威王朝。
在那個人們還沒有擺脫愚昧和迷信的年代，“嬰幼兒死亡率超過一半”是一個被人們當成天經地義接受的事實，哪怕王侯將相也只能祈禱上帝保佑自家孩子能夠順利長大。
也只有進入18世紀之后，因為醫學的發展，以及“工業革命”帶來的生產力大進步，居高不下的嬰幼兒死亡率才終于降低到了現代人可以接受的程度。
不過，這時候，各國王室又會逐漸面對“王室成員數量膨脹，難以保障待遇”的新問題，以至于許多出身旁系的王子公主終身不婚，這又是后話了。
總之，現在的艾格隆，幸運地處在一個好時候，既不用擔心自己孩子一個個早夭活不長，又不用擔心子孫太多養不起，他只需要和妻子好好“履行義務”，將波拿巴家族開枝散葉就算是完成任務了，后來的問題讓后人自己擔憂去吧。
因為這場盛事，艾格隆心情大好，拉著特蕾莎的手，輕輕地隔著裙子，撫摸了她微微隆起的肚腹，然后關切地詢問她。
“特蕾莎，你沒有累著吧？”
因為之前的“冰釋前嫌”，再加上又再度懷孕，所以艾格隆和特蕾莎之間的關系也緩和了不少，特蕾莎也一改往日那種郁郁寡歡的姿態，至少在表面上又和艾格隆回歸到了往日那種溫存和睦的狀態，夫妻之間也再也沒有吵過架，就連隨侍在他們身邊的隨從們，也終于不用再整日戰戰兢兢生怕被遷怒了。
“沒呢，我現在感覺很好。”特蕾莎微微閉著眼睛，享受著車窗外吹進來的風，同時享受著丈夫此刻的溫情。
接著，她又像是感慨一樣，輕輕嘆了口氣，“這還是我們第一次一起正式出巡呢……一晃來這個國家快三年了，真不容易啊。”
之前因為艾格隆帶著艾格妮絲全國巡游，她嘴上沒說什么，心里一直憋了一口氣，如今也終于是“還愿”了。
其實，也正是為了爭這一口氣，她才不顧自己懷孕之身，一定要跟著丈夫一起出來，免得人民都分不清誰才是皇后了。
艾格隆也知道特蕾莎是在感慨什么，他連忙接過了話題，“是啊，現在你終于可以和我一起去面對法國人民了，奧爾良城一貫熱情好客，他們會滿懷尊敬地迎接你的……”
其實上次艾格隆和特蕾莎一起去的皇家獵場，也是位于奧爾良地區，不過因為獵場地處荒僻，所以與民間的互動并不多，而這一次他們夫婦一起南下，自然是要面對整個公眾，特蕾莎也終于可以自己出一次風頭了。
當然，特蕾莎自己也知道，想要在法國人民面前完全樹立起自己“皇后”的形象，還需要很長時間，需要花費很多心血，不過這畢竟是一個好的開始。
——怕只怕丈夫以后又時不時來拆自己的臺，畢竟他已經讓自己多次淪為笑柄了。
一想到這里，她又偷偷地瞟了艾格隆一眼，眼神既有擔憂又有哀怨。
她已經猜到了艾格隆之前“李代桃僵”的驚天陰謀，不過因為和丈夫關系緩和的緣故，她終究還是心存幾分希望，因此選擇了沉默，裝作對此一無所知。
她寧可用裝糊涂，來換取和丈夫一起找到之前曾經擁有的溫馨時光——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一切倒是好像并非那么困難。
這段時間，重新找回感覺的她，甚至暗暗想過，如果丈夫以后不再鬧出什么幺蛾子、也不再繼續讓她丟臉的話，就這么裝糊涂地一直過下去算了，反正她已經為自己爭取到了各項權益，擁有了自己獨立的財權，擁有了自己的專列和不受約束的宮廷人事權，比起歷代的法國王后來說，她甚至已經算是過得不錯的了。
——她忘了，她已經不是第一次這么想了。
每次因為偏愛而選擇原諒和沉默，但換來的是每次又都被現實狠狠折磨一次。
她不死心地一次次嘗試，一次次失望，最后卻在丈夫三言兩語的撫慰之下，又一次悄悄地好了傷疤忘了疼，再度重新燃起希望。
她只能向上帝祈禱，這一次是真的，丈夫終于找到了失落已久的良心，知道一切就該到此為止了——除此之外，她還能指望什么呢？
總之，不管心里有多么五味雜陳，至少在今天，夫婦兩個人恢復了往日的親昵，融洽地相處著，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那樣。
很快，就到了午餐時間。
皇室專列上的布置頗為奢華，各種精巧的餐點自然也都準備齊全。
只不過，巴黎到奧爾良的距離只有120公里，哪怕是以現在這種極慢的速度，幾個小時也能走完，所以今天在專列上的午餐是非常簡單的，只有一些家常菜肴和甜點而已，免得暴飲暴食耽誤了抵達之后的行程。
“把艾格妮絲小姐也請來吧。”就在夫婦兩個人落座之后，特蕾莎雖然招來了侍從，然后下了命令。
侍從還沒有回答，艾格隆就已經微微一愣，視線也變得異樣了起來。
沒錯，此時，艾格妮絲也在這一輛列車上，作為艾格隆和特蕾莎的隨從人員之一。
之前，因為艾格妮絲堅持推辭，艾格隆不得不放棄了“讓艾格妮絲也乘坐她的專列一起跟著自己”的想法，轉而在屬于自己和特蕾莎的皇室專列上留了一節車廂，供她和萊希施泰特公爵臨時使用。
艾格妮絲刻意保持低調，輕裝打扮，在民眾對皇帝皇后歡呼的時候，她悄悄地先行進入了列車，所以倒也沒有造成什么尷尬場面。
對于艾格妮絲一起跟了過來，特蕾莎心里自然有點不爽，不過轉念一想，這總比艾格妮絲自己坐專列來出盡風頭要強。
而且，艾格妮絲今天如此低調，也算是給了自己一份面子，她心里也多少有幾分感激。
“放心吧，我不是來給大家找事的。”眼見艾格隆臉色詫異，特蕾莎禁不住撇嘴笑了笑，“只不過，難得今天大家一起出來，讓她來陪我吃點東西聊聊天，總沒什么問題吧？”
既然特蕾莎這么說了，艾格隆當然也無法阻止，于是他對侍從使了一個眼色，侍從馬上會意，大踏步地離開了車廂，向著艾格妮絲的車廂走去。
沒過多久，艾格妮絲就被侍從帶了過來，看著坐在餐桌兩邊的帝后兩人，她連忙恭敬地屈膝行禮。
此時的她，當然不是那天在家里的盛裝打扮，而是回歸了往日里的裝扮——因為理論上負責護衛工作，所以她穿了那一身艾格隆特地設計的制服，顯得英氣而又簡樸。
“艾格妮絲，今天也辛苦你了。”看到她之后，特蕾莎笑了笑，跟她打了個招呼，然后還讓旁邊讓了讓，“來，坐我旁邊吧，我們一起吃個午餐，順便解解悶。”
艾格妮絲顯然有些不自在，因為面對特蕾莎的時候她總是心虛，覺得自己不甚光彩。
可是看到特蕾莎這么親切的態度，以及沒有任何諷刺意味的眼神，她覺得自己難以拒絕這份親切，于是就看了看艾格隆。
艾格隆攤了攤手，示意她不必多慮，于是她也不再猶豫，坐到了特蕾莎的身邊。
她剛坐下，特蕾莎就拿起一塊甜點，放到了她面前的碟子當中。
“這款點心很好吃，跟你分享一下。”
“謝謝您。”艾格妮絲顯然有些受寵若驚，于是拿起甜點就吞了下去，然后細細品味。
“唔！真的很好吃呢！”接著，她欣喜地說。
“當然了，這可是御廚的杰作呢。”特蕾莎莞爾一笑。
接著，兩個人又一起聊著各種話題，談笑之間氣氛也變得融洽了許多。
兩個人挨得非常近，此時又互相有說有笑，所以在對面的艾格隆看來，簡直宛如是一對閨蜜一樣。
艾格隆不知道這種關系到底有幾分真有幾分假，不過他很明顯能夠看得出來，特蕾莎這是有意在拉近和艾格妮絲之間的關系。
對此他當然樂見其成——畢竟要是特蕾莎有事沒事找艾格妮絲麻煩，鬧得家宅不寧，那他才頭疼了。
于是，他眼觀鼻鼻觀心，避免參與到她們的閑談當中，甚至還拿起了一份報紙，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享受自己的午餐閑暇。
“對了，約瑟夫呢？”聊著聊著，特蕾莎問。
“他正在車廂里休息。”艾格妮絲有些尷尬地回答，畢竟當著大婦的面說起自己的私生子，總覺得理虧。
“孩子最好不要悶在狹小的空間里，這樣不太好。”特蕾莎以過來人的身份，傳授起了育兒經，“你平常幽居莊園里，太低調太安靜了，也許這對你個人來說是好事，不過對孩子來說就未必了……以后就讓他多陪陪弗朗索瓦吧，畢竟孩子們在一起成長，互相之間才會更融洽。弗朗索瓦漸漸長大了，也該學會怎樣做一位兄長了——”
沒錯，無論對艾格妮絲怎么看，特蕾莎對那個小小的約瑟夫倒是沒什么不滿，她并不介意自家孩子和他接近。
畢竟，艾格隆重用了他的私生子哥哥瓦萊夫斯基伯爵，皇太子以后自然也可以倚重他的私生子弟弟萊希施泰特公爵。
聽到特蕾莎這么說，艾格妮絲簡直有些受寵若驚了。
“謝謝您的好意，皇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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