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原浩志位于王座戰預賽的D組,目前,小組還剩下8人,今天的這場對局是8進4的比賽。
當來到比賽的樓層時,正巧碰到了久利新一,對方關心道:
“你沒事吧?”
他的狀況的確不能讓人放心,雙眼睜得很大,呼吸急促,手指似乎還有些顫抖。
“我沒事,比賽呢?要開始了嗎?”千原浩志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因大腦快速運轉而產生的悸動。
久利新一皺了皺眉頭,回答道:
“我剛剛看到總裁判長上來了,應該馬上就要開始抽簽了。”
他還是有些不放心,靠近一步,悄聲問道:
“千原,你不會磕藥了吧?”
圍棋界雖然不存在‘禁藥’一說,但真的出現這種狀況,風評絕對好不到哪里去。
竟然被人誤會到這種地步……千原浩志用力掐著自己的小臂,持續的疼痛總算讓他的神色恢復了正常,笑著搖頭道:
“新一哥,你誤會了,我怎么可能干這種事呢?只是稍稍有些興奮罷了。”
現在的這種情況,同樣出乎他的意料,對技能的理解又有了新的認識。
“不是就好,你現在可是棋界最有前途的棋手,可不能將精力消耗在這種地方。”久利新一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還有一些疑慮,但并未追問。
抽簽環節,久利新一的運氣似乎好了起來,非但沒有抽中千原,而且他的對手似乎是目前D組公認的棋力最弱者。
至于千原浩志的對手,則是一位職業七段,但名氣不大,在此之前,他并沒有聽說過對方的名字。
坐在對局室里,千原浩志依舊有些焦躁,目光不時看向手腕上的表盤。
對手是一名中年人,他開口問道:
“千原老師,你很急嗎?”
千原浩志又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才給出了“不是”的否定答案。
“是么?”對方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千原,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千原浩志則揉了揉太陽穴,他現在的癥狀,其實就是精力過剩,并且還不是一般的‘精力過剩’。
由于還處于‘算路巔峰’的狀態下,他對某些問題的思考速度極快,剛剛在兩場比賽的間隙中吃下去的食物,已經全部化作了養分,供應著大腦的消耗。
但‘消耗’的速度顯然跟不上‘供給’的速度,從而導致了目前這樣的狀況。
“既然如此,就做一套大腦的廣播體操吧。”
“您說什么?”靠近他這一側的記錄員只聽到了最后幾個字眼,于是詢問道。
千原浩志抬起頭,道:
“請給我一張紙,一支筆,謝謝!”
他的要求很快就得到了滿足。
黑色的筆尖在紙上飛舞,如同是一曲美妙的華爾茲,一張張棋盤的局部圖出現在紙上。
對局室里的幾人都有些好奇,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他手下的紙。
不需要任何工具,線條就畫得極為漂亮,旁邊注解的小字宛若打字機打出來的一般,同樣極其工整。
“千原老師,您是在做什么?”終于,棋桌旁邊的裁判忍不住開口道。
千原浩志一邊揮筆,一邊說道:
“這是推演,算是賽前熱身吧。”
裁判很想問是什么推演,但看見對方的注意力都放在手頭正在做的事情上,顯然不想多說,只好閉嘴。
而千原浩志依舊徜徉在自己的想象中,他所推演的棋局是和大竹英雄約定的‘七日之局’。
上一次,他們結束于31手,而他現在正在推演的則是之后的變化。
能推演到哪一步,完全是興之所至,一旦不滿意,就進行下一個變化……
“千原老師、千原老師……”
千原浩志抬起頭,發現所有人都在盯著他,于是問道:
“怎么了?”
剛才喚醒他的記錄員說道:
“千原老師,比賽要開始了!”
剛才,當裁判說完比賽規則和禁止事項時,千原并沒有給出應有的回應,著實讓他們有些尷尬。
“開始了嗎?”千原浩志放下筆,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手下已經積累了一摞紙,隨手推到了一邊。
裁判輕輕咳嗽一聲,再次重復道:
“下面,我宣布比賽開始!”
千原浩志執黑,而對方執白。
黑子落下。
然而,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僅僅第2手,對方卻遲遲沒有落下。
——開局就陷入長考嗎?
千原浩志有些奇怪,并抬頭望向對方。
巧合的是,與此同時,對方也悄悄瞥向他。
似有靈犀一般,從對方的目光中,他讀出了對方的意圖——拖時間!
大概是從他之前的舉動中,對方以為他有什么急事,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難得一見,千原浩志在比賽中翻了一個白眼,并抽出一張新的白紙,在上面畫好了棋盤的形狀。
一般而言,在比賽中做出這樣的舉動,并不符合棋道禮儀,但面對這種人,他覺得自己并不需要客氣。
第2手,足足半個小時才落下。
千原浩志隨手下了第3手。
而第4手又花了半個小時。
不論是裁判,還是記錄員,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兩個小時,才下了9手?
而且消耗的時間基本上都屬于白棋一方,開局階段就敢這么玩的,他們還是第一次碰到。
這時,執白的中年七段終于按捺不住了:
因為對手是千原浩志,見他賽前那樣一副狀態,他才敢試試,畢竟輸了正常,贏了可是血賺!
可這并不以為著他連掙扎的機會都放棄。
他看了一眼計時器,還剩一個小時,他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這一次,他只用了一分鐘,就落下了第10手。
千原浩志停下筆,似乎只是隨意打量了一眼棋盤,接著落下了第11手。
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而‘算路巔峰’的持續時間只剩下一個小時,一旦結束,如果棋局還沒有結束的話,恐怕巨大的疲憊之下,他的狀態將會出奇的差吧。
他想了想,又抽出一張嶄新的白紙,在上面寫寫畫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