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情況,應該是上面的人對他們傳達了什么消息。
不過很快,薛瑯靜也知道了原因。
原來,她們楚軍的下路,也就是北路軍被攻破了,魏軍正在攻向南云城的北門。
即將被攻城,她們要回去援助嗎?
不,一旦她們后退,魏軍隊伍就會跟進。
就算只是回援也會演變成楚軍的潰敗,步上北路軍的后塵,最終被全方位圍剿。
到那時,原本只要守衛北門的人就要守全城了。
既然不是去援助,那她們要干嘛?
死守!
把這些突然發起猛攻的魏軍攔在此處,不能讓他們加入攻城的隊伍。
即使明知南云城遲早會守不住,那也是能守一天是一天。
至少她們已經盡了全力守衛楚國百姓。
且,萬一有奇跡出現呢?
當然,奇跡,最后還是沒有出現。
這一場戰役從白天打到黑夜,又從黑夜打到白天。
不管是進攻的魏軍,還是攔截的楚軍,除了戰還是戰。
肉體的對戰,異能的對轟,長時間的戰斗,讓人們從習慣到麻木。
不管是麻木中的興奮,興奮中的麻木,最終都只化為滔天的戰意。
時光在兩軍的瘋狂打斗中不斷流逝。
這也是薛瑯靜加入作戰以來,頭一次經歷連續不斷的作戰。
雖然她的‘大招’幫她打敗了一個又一個敵人,但對于整場大戰而言,卻仍是杯水車薪。
人力有時就是這么渺小。
白天、黑夜、再白天,如此不斷重復著,麻木的將士們和能力者們似乎根本不知疲憊,只知道打敗眼前的敵人。
可是,對面的敵人那么多,打敗一個還有另一個。
而且,也可能是你被對方打敗,甚至打死。
將士們的戰場上,早已是尸山血海,傷亡無數,而能力者的戰場,死傷亦是不少,尤其是下層能力者。
畢竟這是戰場,雙方是生死仇敵,生死對戰之際,就算他們武器裝備再如何精良,死傷也再所難免。
隨著雙方傷亡人員的逐漸累積,終于,在某一刻,不一樣的號角響起。
這是鳴金收兵的號角。
在這樣的情況下收兵,意味著什么?
雙方都清楚。
所以,即使上頭沒有傳下任何消息,楚軍這邊的士氣也瞬間便蕩到了低谷。
與她們這邊截然相反的魏軍中,卻是歡呼聲不斷響起。
哪怕她們聽不懂魏人的語言,在這一刻,似乎也能清晰地知道他們在歡呼什么。
他們歡呼的,是她們守衛了許久的南云城,淪陷了!
里面或許正在進行著一場屠殺,針對她們楚人的大屠殺。
只是,這一切已經無法逆轉,她們什么都做不了。
唯一能做的,便是回去睡一覺,緩解這幾日下來累積的疲憊,修復傷勢,養軍蓄銳,來日再戰。
因為她們身后,還有許多城池需要守護。
回到營地,身心俱憊的眾人幾乎什么都不想說,只沉默地匆匆洗去一身的臟污,隨意填了點肚子,倒頭就睡。
包括第一次經歷戰敗破城的薛瑯靜。
而她們這一睡便是大半個白天,以及一整夜。
翌日。
薛瑯靜從睡夢中清醒,滿滿地睡了一大覺,似乎也洗去了昨日的一切負面情緒。
思緒放空許久,不知想到了什么,她便盤腿坐起將神識放出。
很快,上次沒有機會進去的南云城的景象便逐漸呈現在她腦海中。
這里,跟她想象中的破城似乎不太相同。
除了某些豪華府邸內的尸體與血污,還有幾個固定之處的尸山血海,以及某些百姓們臉上的倉皇與恐懼之色,它和其他城池并未有什么不同。
滿目的蒼夷沒有出現,房屋沒有損毀,瓦礫沒有破碎,唯一損失的大概只有某些人和財物。
所以,這場戰爭究竟是為了什么?
為了錢?
若對方只是為錢,那在明知自己必輸的情況下,以目前這個大楚王朝那群掌權者的尿性,絕大可能會請求講和。
反正之前又不是沒求和賠款過。
可它還是發生了。
那就說明,魏國拒絕了他們的求和。
因為他們除了搶錢,還要殺人。
但是,殺人究竟有什么樂趣?
難道真如百姓們所議論的,這些不知文明禮儀的野蠻魏人的目的除了錢,還想占領他們楚國,所以首先要摧毀他們的文化?
隨著神識的游走,不用多久,她便已對整個南云城內的情況掌握了個大概。
很快,營地開始集合。
他們要通過南云城,趕往下一個地方,阻擋魏軍發起的新一輪進攻。
待眾人進入城內,此時天色已經不早,不少百姓也已出來活動。
仔細看去,城內前兩天的淪陷對于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似乎并沒有太大的影響。
更多的大概是精神上的恐懼吧。
行走間,隱約還能聽到百姓們的談論聲。
某一婦人道,“張家的,你前兒個不是被叫去指認奸商了嗎?”
“誒,我說李家的,話可不能這么說,啥叫被叫去?我那是被強拉走的好嗎,那么多兇神惡煞的魏軍拿著殺人的刀槍站著,我老婆子敢不去?”另一婦人嗆道,顯然不太認同她的話,
“那你指認了幾家嘛!”
漢子這語氣,讓人聽著就窩火,老婦人直接反駁道,“你這漢子,瞧你說的,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就算這些奸商再可惡,老婆子也不能背負這么多人命啊!”
“也就說,你沒指認嘍?”漢子譏諷地道。
老婦人似乎有些心虛,“那,那也不是,就算我說都是好人,他們也不信啊!肯定還會找別的理由殺人,而且一個不高興啊,估計還會殺了我老婆子。”
“所以你還是指認了嘛。”
“不指能行?老婆子可不想死,況且,在場的又不止我一個,我不指,其他人也會指的。”
“張家的,你指了幾個?”
“我就指了朱黑心、董大富、周缺德家,不過他們的死可不能賴我,好多人都指認了。而且,他們本來就壞,咱平時哪個沒咒他們挨千刀的啊,死了也活該,就是可憐了被擄走女娃和婦人們喲。”
聞言,也有不少人感慨起來。
“這么說來,這些魏人在某方面也挺講規矩的,殺的都是壞人,其實也是變相的替咱斬奸除惡呢。”
“是哦,這些個黑心鬼,平日里也沒少干黑心事,死了也好,死了還大快人心呢,就是可憐了無辜的家眷下人。”
“就是!”許是為了減少心里的負擔,老婆子對他們的話深表認同。
隨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氣憤道,“對了,那錢員外可是好人家,平時沒少做善事,結果王六子和他有仇,竟然指認他是奸商。”
“啊?這小子這么壞!那結果呢?魏人怎么沒殺人?”錢員外好像好好的活著呢。
“唉,咱不能白白看著好人被污蔑啊,都否認了,魏人就沒下手。”
說道這里,老婦人似乎有些心有余悸。
“看來魏人也不全是壞的。”
卻有人不同意,“切,這是跟咱賣好知道不,要是亂殺人,就會激起咱的激烈反抗,所以要有個名頭合理化自己的殺人劫掠。”
“不錯,這魏人啊,就沒好人,要不然,干嘛搶咱的女子?”
“就是。”
聽著百姓們的談論,薛瑯靜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這些人也算是自作自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