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昭儀武媚!”
觀星樓上。
李淳風嘴中喃喃吐聲。
李鴻儒顯然是心中有感才來找他。
任李鴻儒有萬般本事,對方在推衍術算上的能耐也做不得數。
對方推衍術算的水準類似于街邊瞎子的能耐,只能測測一般人的兇吉與來頭。
涉及推衍重要人物,李鴻儒就是睜眼瞎。
李淳風摸著手中的龜板。
這是他今天推衍失敗的人物,若是讓他此時再推算一次,結果并無區別,甚至會更差。
明知不可為而為,這是相師們的大忌。
強行的推衍下要么耗費心神,要么付出代價,無論哪一項,李淳風現在都不想沾邊。
“她有什么好測的!”
李淳風吐聲。
“就是感覺她有些不對勁”李鴻儒道:“若非長孫無忌那兒的名單上沒這位昭儀的名字,我都想連她也一起辦了!”
“你瘋了!”
李淳風注目著李鴻儒。
他看著李鴻儒眼中種種認真、嚴肅、冷淡、略帶無情的復雜目光。
在李鴻儒的眼中,目光中唯獨沒有掉以輕心的漫不經心。
在仙庭下凡者事件中,李鴻儒的殺性顯然比長孫無忌等人更狠。
這是連帝王枕邊人都不放過。
李淳風也幸得李鴻儒這樣的人沒入朝廷,否則權勢滔天下就是一場大禍。
“她是先皇親眼看過的女子,十四歲就入了宮,你這是在懷疑先皇的選擇!”李淳風道。
“先皇若是能識人,朝廷中那么多仙庭下凡者為何識別不出?”李鴻儒道。
“先皇能容忍,也善用,即便是仙庭下凡者,他也一樣用”李淳風沉默數秒才道:“你不會認為大隋覆滅,單憑李家就能力挽狂瀾救世吧?”
“他當年可沒容下衛國公!”
“衛國公那樣的存在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
李淳風抬起頭,注目著李鴻儒。
“你們如今全然沒有容人之量,與先皇執政全然相反,你們這是在不斷削弱大唐!”
“我們這是在剔刺,并沒有想著削弱大唐!”
“你們實力已經有了超然,連鐵勒都能聯手打殺,到底還在怕什么?”李淳風道:“怕一個八品的渾貨薛萬徹,還是怕一個陷入暮年的李道宗,又或你們怕初入元神七品的李元景,甚至于武昭儀這樣的后宮女子?”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們才是仙庭的下凡者,在不斷擾亂大唐。”
坐鎮在觀星樓上,李淳風見識了太多。
即便最為睿智的人,也難于分辨這其中的千絲萬縷。
有時候,和你最要好的朋友才是最大的禍源。
有時候,你最熟悉的人才是真正的偽裝者。
有時候,對方所辦的諸多好事,到最后證明都是錯誤的。
有時候,對方的諸多功勞只是謀求上位的工具。
沒有了唐皇,沒人可以掌控這種分寸。
絞殺、覆滅、枉殺……
這數年中,朝廷的風雨沒有停下,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架勢。
邊疆外患沒有停下,但朝廷內亂的跡象已經生出。
屠龍者最終將會被人屠殺。
李淳風看到了很多,也能猜測到很多,甚至能看到這些人的下場。
“皇上如今的依靠就是武昭儀,你查武昭儀必然會撕破臉皮,導致皇上與你們這批顧命大臣反目,若你們不想換皇帝,就消停一些吧”李淳風勸道。
“得,我不問了”李鴻儒擺擺手道:“我就是心血來潮隨口問問查查,哪曾知道你有這么多想法。”
“心血來潮?”
“不管我們的立場如何變化,你記得自己是我們這一伙的人就成了!”
李鴻儒回上李淳風一聲。
他來觀星樓時不算快,但下觀星樓則是坐了風梯。
看著風梯門上被扯斷的符紙,李淳風臉色有來回變換。
“難得這家伙心血來潮!”
李淳風尋思一番,又搖了搖頭。
武昭儀的死活與他相關不大,但與新皇的牽扯極大,又會影響到新皇與數位顧命大臣在權力上的爭奪。
若是真一刀斬了武昭儀,這其中毫無疑問必有出局者。
或大唐王朝數位顧命大臣倒塌,或新皇挪位。
前者只是朝臣的接替,而后者則涉及帝王位的變更。
這讓李淳風難于定性。
他是唐皇治國安邦時的輔助之才,同樣也輔助著新皇。
李淳風在朝廷權利不顯,但新皇諸多事情無疑需要請教他。
在這些事情上,他的權威甚至較之長孫無忌等人要更高。
李淳風無疑是傾向于后者。
再如何說,新皇是唐皇指定的繼承人,對他有一定的接受度。
倘若又要換一個新皇帝,對方不僅難于坐穩位置,更是會進一步削弱朝廷,引發諸多人來回調換的上下位。
那時的大唐,或許折騰折騰也就衰退下去了。
又或許,真有可能印證往昔‘帝傳三代’的讖言,落到國破覆滅。
“誰知道你在仙庭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還是真的被仙庭收編了!”
李淳風喃喃。
作為李鴻儒的一伙人,他也被李鴻儒口頭收買,擁有了仙庭的小職位。
這是一道機密。
對李淳風而言,他不曾見識仙庭,他的心無疑還在大唐。
至于李鴻儒的心態則難于猜測。
這是李淳風無法卜算的人,也是李淳風難于去猜測的人。
在面臨李鴻儒挑起事端時,李淳風無疑會慎重考慮,甚至于具備不同的意見。
這是他心態中的矛盾,也屬于自然而然的反應。
“不過你心血來潮的對象很有意思!”
不僅僅是李鴻儒心血來潮,李淳風在今天也心血來潮。
兩人的目標都齊齊指向了武昭儀。
伴隨著李鴻儒下樓遠去后,李淳風也鉆入了風梯中。
相較于背后的推衍推算,這顯然不如當面仔細的觀測面相,這能讓李淳風心中有底,也能在日后做個好盤算。
他從風梯中鉆出,熟悉的聲音頓時映入了耳中。
有裴守約的聒噪,又有褚遂良的連聲附和,也有長孫無忌的低語出觀星樓。
“這三人怎么齊齊湊到觀星樓來了?”
李淳風一愣。
他只覺這三人湊堆準沒好事,必然有誰會遭殃。
“李鴻儒真處理了這樁事?”
若單單一個裴守約,李淳風覺得李鴻儒處理也就處理了,畢竟是自己人,教訓一頓就是了。
但這不僅僅是裴守約,還有褚遂良和長孫無忌附和。
李淳風覺得如何處理是一個問題。
“李臺正,你來的正好!”
只是相互撞面,李淳風便聽到了裴守約邀約的聲音。
這讓李淳風連連搖頭。
“我來得很不好,我先滾了!”
他也不欲沾染到裴守約這種倒霉鬼的是非中,只是相互照面打個招呼,隨即就拔腿小跑。
“我怎么感覺有點而不對勁?”
裴守約和長孫無忌的身后,褚遂良喃喃低語。
這讓裴守約和長孫無忌相互注目。
兩人就等著新皇發火貶官,還沒等長孫無忌邀請,褚遂良就撞了上來。
褚遂良原本就對新皇捧武昭儀的措施有意見,裴守約的附和顯然是火上澆油,瞬間就碰撞燃燒到一起了。
主動和被動的區別很大,裴守約是自己想去邊疆走一走練一練,以后圖謀進入兵部。
但褚遂良絕對不會想著去邊疆走一走。
他感覺不對很正常。
真要跟著長孫無忌和裴守約搞下去,依褚遂良在這件事情上的主動性,大概率要跟著完犢子。
想到李鴻儒安排的后路,長孫無忌指了指李淳風消失的身影。
“那家伙仗著學了兩冊道經的本事了不起,時常來忽悠咱們,不如咱們也好好學一學?”長孫無忌邀請道。
“你老是邀請我學那什么道德經抱樸子做什么?”褚遂良瞪目道:“那些假大空的內容不適合咱們。”
“那你就忍心一直被李淳風打馬虎眼”長孫無忌笑道:“你聚天下文寶書品,又獲書圣王羲之遺品,此時九品在望,多出的時間學點兒其他也不錯,至少下次針對李淳風的把握足一點點,免得被他虛言妄語搪塞!”
“也好!”
只是想想自己在李淳風這兒屢屢受氣又沒問出什么內容,褚遂良覺得空閑時學一學沒毛病。
他應了長孫無忌的話,又拉上了裴守約。
“走走走,咱們學點兒道經,我聽說你文武雙全的文就在道家能耐上,說不定還能指點指點我們!”
“李淳風那點本事都被守約掏空了,守約肯定能指點咱們!”
“那破道士天天守著那幾冊道經,能有多少真學問,守約跟了李淳風,不學琴棋書畫四藝真是浪費了!”
“還好還好!”
“你須知我們儒家文人四藝學無止境,不是道家那些鬼神之說……”
裴守約回應了一聲。
他尋思起李鴻儒的叮囑,只覺褚遂良專門踩坑。
這是長孫無忌將褚遂良拉開,對方又要將他扯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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