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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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神啊!你們這是都痊愈了?科皮利武士隊長怎么樣了?””
“阿丁祭司,我們是通過了主神試煉,被主神退還的人。這些疤痕,就是試煉的印記。而咳嗽,則是剛剛遠去的死亡。”
在祭司阿丁面前,泰巨鷹如此說道。十幾名剛剛痊愈的王國武士與犬裔射手,就這樣站在他的身后,一樣的傷痕累累,一樣的消瘦乏力。
經歷了這一場“試煉”,泰巨鷹的臉龐,已經不是從前那副平滑、銅紅而緊致的模樣了。天花在他壯年的皮膚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凹陷,或者叫“麻子”。最深的麻子如火星燙過,散落在額頭、顴骨與太陽穴的周圍。這些深處的疤痕,在陽光下泛著暗淡的光澤,仿佛枯死的湖面上,布滿龜裂的泥痕。
而淺處的麻子落在赤膊的肩背上,青銅色的皮膚被病時抓撓過,顯出一道道蜿蜒的淺疤。那是嚴重瘡痂的痕跡,脫落后新生的皮膚,與舊疤的顏色錯落差異,像混亂的河道。大片的淺疤遍布渾身,代表著某種曾經來過的可怕死亡。而如今,死神來了又去,不僅留下外在的傷痕,也讓他說話的聲音更淺更急,有時說到一半就要咳兩聲,帶著微微的沙啞。至于其他的武士與射手,也都是一般模樣!
“咳!咳我們走完了試煉的路,許多人去往了神國。而科皮利武士隊長,才剛剛走到這條試煉的中途。他帶來的一百六十個勇士,也都要在這試煉中走上一遭!在這座死亡籠罩的大島上,這是無可避免的考驗。而更多的泰諾部族,也正在進行著試煉,在生與死的深淵中掙扎.”
“主神見證!等這一批武士幸存下來,我們就能帶隊,去島上的大小泰諾部落,救治更多的膠人同族!至于北邊邪魔留下的港口,就還是由阿丁祭司管理吧!”
瘟疫的村莊前,祭司阿丁默然許久,看著三位王國武士頭領的面孔。“司令祭品”安東尼奧被帶了回來,渾身是泥土與污跡,狼狽得像是被捉住的泥蛇。而村莊中飄著煙霧,有燒出的碳灰,也有火葬的尸灰。這些氣息混在一起飄來,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就只有“新生與死亡”。可死亡的比例,目前還遠遠大于新生。島嶼上的其他地方,就更是如此了。
“主神庇佑!安東尼奧就交給我帶走了,港口的船只還在等待。至于科皮利武士隊長嗯,這罐蒜泥油膏,對發膿有些用處,請拿去給他用吧!”
說著,祭司阿丁取出一個小的陶罐,里面是搗碎的“驅邪”蒜泥,以及混合的油,調成非常奇怪的膏狀。這也算是此時歐陸醫學的特點,夾雜著大量的神秘學,有時有用,有時沒用。好在,作為經歷最多、最常見的天花皰疹,歐陸確實是有些經驗總結的醫藥,就比如用的最多的大蒜。雖然眼下還沒有大蒜素的提取概念,但用“圣油”來混合,治療效果更明顯,卻是有目共睹的。
“感謝您!阿丁祭司!”
灰土普阿普小心翼翼,把那罐蒜泥油膏收了起來。而后祭司阿丁就帶著被俘的安東尼奧,與王國眾人告別。死亡的痛苦呻吟聲從村莊中傳來,又漸漸消失在天際之后。
“主神啊!似乎王國武士們的死亡率,要比歐陸高上很多。要怎么樣,才能真正的應對天花呢?難道,真要像那邊魔鬼使徒的《瘟疫之書》中,所提及到的辦法,‘種人痘’?”
祭司阿丁風塵仆仆,心中是復雜的情緒。他又一次想起了那本《瘟疫之書》,想到了那書中的“撒旦邪術”,選取人種的痘苗種痘!只可惜,他并沒有如何去做這些的經驗,也沒有能夠調集實驗的人力物力。而在他的內心深處,對這種一眼就能看到的“邪惡巫術”,也還有些發自肺腑的恐懼與忌憚。
“向您致意,阿丁祭司!”
“主神庇佑,也向你致意!上船,把這個祭品帶上船!他是唯一一個卡斯蒂利亞人的子爵,是他們地位最高的副司令,更是獻給主神的最好祭品!嗯,我就不上船回去了,請代我向修貓鷹主祭問好!”
“好!”
六艘卡拉維爾帆船,在北方的海岸間游曳。而其中的一艘裝上了新的作物和祭品,在另一艘的護衛下,就此駛向西方。長風千里,加勒比海上似乎又一次恢復了寧靜。
“上主啊!救救我吧!我愿投降!.”
數日后,安東尼奧跌跌撞撞,從渾濁的船艙中走下,登上了西海地的王國領土。新建的主神廟宇在遠處熠熠生輝,港口邊有專門用于隔離的柵欄,圍出了一片死寂的茅屋。而兩艘桅桿高聳的克拉克大帆船,就停泊在這里,讓安東尼奧神情變化,頻頻望去。
“圣母啊!是我的圣光明號!還有圣保羅號!這里難道是.古巴西潘古王國的老巢?!”
“進去!進去!”
“該死!我是子爵,我要見你們的首領,見你們的主教!”
“進去!”
“我是子爵.呃!”
“啪!啪!”
茅屋中一片死寂,還殘留著瘟疫出現過的痕跡。兩艘克拉克大帆船上的三十名王國武士,就是在這里接受的隔離。他們的死亡率,也同樣在七成上下。至于那三十名被俘的水手,則由由水手長阿狗帶人挑選,選出有工匠技藝的、能夠收編的二十個,剩下的則作為輔祭的祭品。而主祭的祭品,眼下則終于出現了.
此刻,當安東尼奧被兩個麻子武士,押著進入隔離的茅屋時,他對于自己未來的命運,還抱著不切實際的希冀。然而,作為卡斯蒂利亞人的遠征軍司令,作為傳播瘟疫、屠戮泰諾部族的主兇,他獻祭的下場,卻早已注定!而唯一有區別的,就是獻祭的方式,是大祭還是小祭,會有多少人看到。
“修貓鷹主祭,你確定要親手獻祭這個邪魔首領?”
“嗯!尊敬的托馬特總祭司。我會先安排人手,把這邪魔首領知曉的邪魔情報,都盡數拷問出來!然后,就在這處西海地的主神廟里,把他獻祭給主神!”
年輕的修貓鷹點點頭,臉上滿是堅定,又帶著虔誠的決心。
“這是我們抓獲的,等級最高的邪魔祭品!按理說,應該送到古巴大祭,甚至送到高原上的只是,天花瘟疫已經在英勇島上傳播,在這瘟疫平息前,還是盡可能的避免接觸,保全我們核心的古巴本島!所以,就舉行一場小祭,讓海地的武士和一些酋長見證著,把他獻給主神!”
“而我們之前抓獲的那個邪魔船長,已經誠心實意向我們投降了。還有那個船上的老兵連隊長,也已經被關押地低了頭。這個他們的司令,就是他們要交出來的‘投名’,是他們必須親手刺出匕首,來斬斷的退路!”
“我會讓他們飲下這邪魔首領的血酒,與東方的邪魔世界劃清界限,徹底擁抱主神!主神庇佑!等這場獻祭完成,這一波殘酷至極的神戰,也就終于能告一段落了!只是,不知道那‘巴巴多斯’的小島,究竟具體在什么位置,又該如何發動遠征,消滅掉最后殘存的邪魔?”
聞言,年長的托馬特主祭沉吟不語,思考著這種遠征的成本,還有要投入的武士力量。好一會后,他才搖了搖頭,輕聲道。
“尋找巴巴多斯,并且再次進攻的事,還是得先放一放!這一次進攻波多黎各英勇島,我們前后投入了五百精銳武士,都是真正虔誠無畏的骨干!而他們最后能夠活下來的數量,恐怕只有十分之一,尤其是折損在瘟疫中而更遠的巴巴多斯,還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但肯定會補給更加艱難,損耗的成本更大!這樣的消耗成本,是我們難以承受的,需要更多來自后方的支援!”
“而眼下,我們還是要先熬過英勇島上的瘟疫,培養出一批經歷過瘟疫的醫護人員,尤其是島上本地的泰諾部族!然后,把主神的信仰,徹底在英勇島上鋪開,統合所有的島上部族。從此,將這座大島,變成另一個戍守的前沿要塞!”
“除此之外,還有這俘獲的兩艘大炮艦,也得安排水手熟悉掌握,安排炮手掌握炮擊,加入到古巴的海軍隊列中!按理說,我們俘獲了五艘船,那邪魔的海軍,應該還剩下三分之二,依然要比我們的力量強”
兩位古巴高級祭司的談論,在主神的廟宇中回響,談了很久很久。王國在古巴、海地、波多黎各,乃至整個加勒比東海上的布局、行動與未來,都在這兩位高級祭司的商討中定下!他們依然保持著對邪魔的重視與了解,保持著對瘟疫的重視與了解。他們已經做了許多,而還有更多要去完成。
此時此刻,新舊世界的交鋒,就在加勒比海上,如同一波波的潮水,撲打著海岸的礁石。而在這一輪的交鋒中,王國獲得了航海技術、戰船火炮、海圖航線,這是航海軍事方面的飛快進步。王國也俘虜了卡斯蒂利亞人的司令、貴族、水手,招募了神羅傭兵,這會帶來軍事戰術方面的歐陸革新。而其中的工匠技術,舊大陸的牲畜、家禽與作物,則會是意義深遠,影響長久的“哥倫布大交換”!
比起長久和平的貿易,你死我活的戰爭,總是會讓技術學習更加快速,更加偏向軍事!只是,這一切都需要時間去消化,去鞏固和傳播。而下一輪的潮水,又會在何時交鋒,發生在何處呢?
“主神庇佑!我將邪魔貴族的鮮血與鮮活,一同獻給至高的神靈!這是個邪惡滔天的祭品,他傳播瘟疫、屠殺部族,他的靈魂不可能升入神國!他會墜入無盡的地淵,在冰冷刻骨的地風中永受煎熬,來洗刷他無法贖罪的罪孽!”
十五日的隔離后,修貓鷹主祭總算舉起了黑曜石匕首,把安東尼奧涂上了獻祭的瑪雅藍,平躺安放在了犧牲石上!而當他的匕首高高舉起,鋒利的刀刃精準落下,尊貴的卡斯蒂利亞遠征司令安東尼奧,終于爆發出一聲凄厲至極的慘叫。
“不!不!!不!!!”
冰冷的刀刃毫不留情,刻骨的痛苦帶來無法阻止的死亡!在臨死的最后一刻,安東尼奧的眼中,終于留下了兩行后悔的淚水。他后悔自己沒能及時逃走,后悔如此狂傲的征服印度群島,去和野蠻的古巴西潘古人糾纏不休!
至于被他殺死燒死、死于瘟疫的泰諾土人?那怕在臨死之時,他也沒有半點后悔。因為,在他習以為常的觀念中,弱小就是生存的障礙,弱小者就活該被奴役掠奪,被強大者肆意支配。而唯有殘酷與狡詐的強大,才是死亡與活著的叢林分野!
“飲下祭品的血酒吧!從今以后,刻上蜂鳥的徽記,你們就會加入王國,成為主神的子民!”
當祭品變成尸體,溫暖就如泉水般涌出。修貓鷹主祭垂下滴血的黑曜石匕首,望向了接下來的皈依者,二十名被俘的卡斯蒂利亞水手與工匠!
至于船長比森特、瞎了一只眼的老兵連長特納迪拉,則早就都刻上了蜂鳥,跪在水手長阿狗的隊伍里。這一刻,他們看著死去的安東尼奧副司令,滿心的恐懼震撼!他們渾身顫抖著,就此接受了一個難以置信的事實。那就是,這一次如此強大的卡斯蒂利亞遠征軍,竟然真的覆滅了!
“魔鬼的主神啊!遠征軍竟然真的覆滅了,就連副司令都被獻祭了!”
“完了!我們回不去了,沒法再回到卡斯蒂利亞王國了難道,就這樣一直呆在土人的王國?和那些投降的水手一起,為野蠻人效力嗎?”
紛繁的思緒,在兩人的腦海中涌動,都蒙著一層魔鬼似的血光。然后,真正的血酒,就擺在了他們兩人的面前。一個冰冷如魔鬼的聲音,如利刃般吩咐道。
“飲下這兩杯酒!你們各自砍下了祭品的一根手指.這是主神給予你們的認可與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