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第1572章
群星閃耀時，西班牙，第一次遠征軍
1495年10月。卡斯蒂利亞，瓜達爾基維爾河入海口，塞維利亞港。
深秋的塞維利亞，雨季將至未至。天空是開闊明凈的晴朗，天際卻是模糊如夢的邊界。遠洋的顏色由深藍轉向蒼茫，仿佛一張尚未書寫的新制羊皮卷。起伏的潮水則悄然上漲，帶著葡萄皮的粘膩，還有海草的咸香。而從大西洋的深處，一點點涌入瓜達爾基維爾河口，便能看到排成長列的高高桅桿，一齊停泊在石頭碼頭的港口邊。
此刻，那些聳立的桅桿頂上，都飄揚著卡斯蒂利亞王室的旗幟，正是即將啟航的卡斯蒂利亞遠征軍。而在桅桿之下，則是一隊隊檢查船只的水手與士兵，以及一群群搬運物資的工匠與移民。當獵獵的海風吹過，掛帆的桅桿在風中顫響。那低沉的聲音壓過了嘈雜的人聲，就像是古老咒文的吟唱。
“我站在啟程的港口，聽上主賜下的福音。祂說，‘Mundus
mare.世界還未被寫盡，十字等待著遠航。’”
“是啊！尊敬的拉蒙神父，您說的真好！東方的印度、西潘古和契丹，那些數以萬計的東方人，正等待著上主光明的啟迪，等待著像您一樣崇高虔誠的教士，前去引領他們的心靈…Donde
Dios！我們航行的海岸盡頭，便正是上主福音的起點！”
最高的桅桿之下，是兩名卡斯蒂利亞的貴族。他們一同站立在“圣·克拉里達號”的船頭，注視著晚霞浮動的金紅海面。他們中較高較壯的一位，身穿著卡斯蒂利亞軍官服飾，戴著插著羽毛的貴族斜帽，腰間還有艦隊司令的華麗佩劍。另一位，則披著修士樸素的灰袍，背著教會的經文書箱，脖頸上也僅僅是木頭的十字架護符。而“圣·克拉里達”的含義，正是上主的“圣潔光明”。
作為最為光明的上主象征，這艘艦隊中最大的克拉克大帆船，自然也擁有著最為強大的“光明”。整船足足200噸排水噸位，驚人的4門10磅炮、6門4磅炮的艦炮配備，完完全全是這個15世紀尾聲時，歐陸一等一的“主力艦”！
而這艘“主力艦”的炮位設計，也同樣遵循歐陸“最新”的實戰經驗。4門10磅炮對稱分布在兩邊側舷的低甲板，固定好了炮位。嗯，發射的肯定是石彈。這個時代8磅以上的“重型火炮”，基本都是石彈，很少會有“昂貴”的鐵彈。剩下6門4磅炮安排在船頭和船尾，前2后4。船頭兩門是小型的“旋轉炮”，能夠靈活的左右移動，后面四門則安裝在船尾的高樓上，用于炮擊追擊的敵人。
與之相比，艦隊司令官哥倫布的旗艦“圣·克里斯托瓦爾號”，就只有2門8磅炮、4門2磅炮，“光明程度”只有這艘“圣光明號”的一半不到。孰主孰次，自然是不言而喻。
“贊美上主！安東尼奧司令，這次新航路的探索發現，西去的殖民開拓…就都依仗您的指揮了！而我們方濟各會的傳教，也需要您指揮艦隊的支持與保護…”
“哈哈！尊敬的拉蒙神父，您實在是太客氣了！這都是上主與女王，賦予我們的尊崇使命，也是我不容推卸的神圣責任…嗯，再說，女王親自簽署的王令上，這次航海艦隊的總司令，畢竟是‘海軍上將’哥倫布閣下。而我只是個‘艦隊副司令’，不過負責軍事總指揮而已…”
“海軍上將、艦隊司令哥倫布？他？…哈！…”
加泰羅尼亞方濟各會修士拉蒙·帕內嘴角揚起，重復著哥倫布的“官職頭銜”，無聲的嘲笑了一下。
一位熱諾瓦羊毛匠的兒子，靠著伊莎貝拉女王的信重，還有自己的“討價還價”，竟然從普通的平民一躍而上，成為了卡斯蒂利亞航海艦隊的“總司令”。這種事情，本來就足夠打破傳統，讓王國的貴族與騎士們不滿了。然而，這樣從底層驟然而起的小人物，不但不夾著尾巴做人，好好抱貴族派系的大腿…反而哪一派都不看在眼里，自稱什么“女王的大航海家”，比王國的貴族們還要放肆高調！
平日里，這個哥倫布既不知收斂，又貪婪粗鄙、自吹自夸，天天揮舞著那份什么“發現契約”，要獨占一切的功績與好處。他甚至還得罪了最初提拔他的格蘭納達大主教，半點不見“對上主和上主仆人的虔誠與敬畏”…
如此難得一見的“天主世界最出色的大航海家”、“卡斯蒂利亞的海軍上將”，真是讓拉蒙修士嘆為觀止。卡斯蒂利亞王國目前還能容忍他，可等到王國海軍熟悉了大西洋的新航路，拿走了哥倫布所有的航行秘密后，他最后的下場會怎樣，恐怕是不言而喻！
“上主庇佑！嗯，我來之前，格蘭納達大主教塔拉維拉見過我一次。他沒有提過什么‘海軍上將’的名字，倒是向我推薦了另一位船長，‘胡安·德拉科薩’。我想，這位圣圖爾圖多出身的卡斯蒂利亞船長，大概更加虔誠，更靠近上主的輝光吧！…”
“噢！德拉科薩船長？他確實是很不錯，很虔誠。他的圣瑪麗亞號已經修補好了，也是這次遠航的大帆船之一，就在那邊…嗯，我已經把一部分神羅傭兵安排到了他的船上，想來以他的交際手腕，能和這些人打好交道！”
“圣母啊！那群粗俗好殺的神羅傭兵？嗯，這些人雖然參與過圣戰，沐浴過上主的光輝…卻大多都是不見光明的‘石心’（Cor
lapideum），而非敬奉上主的‘肉心’。石心不能承受上主的明光，如同干涸的井中難以飲出甘露…安東尼奧司令，他們的心中沒有十字，恐怕對東方的福音傳播，并沒有什么益處！這次去東方的遠航，或許從最開始，就不該帶上他們。王國虔誠的圣戰軍那么多，完全可以都換成圣戰的老兵連隊…”
說起遠征軍中的神羅傭兵們，拉蒙修士皺起眉頭，很是有些反感。這些神羅傭兵離開了德意志諸邦后，表現出極大的兇狠與殘酷，極度仇恨著猶太放貸商人。
這當然不是什么缺點，但有不少傭兵刀頭染血后，就像掙脫開了某種無形的繩索，對于放貸商人背后的教會也有所察覺，表現出某種隱隱約約的敵意。這就像是馴養的獵狗嘗到血后，變成了隨時可能反咬主人一口的狼，自然會讓掌握天主世界真正“金融權”的“天主教會”，感到不喜。
“嗯，拉蒙修士，您說的是…神羅傭兵們當然靠不住。不過，這次可能遇到的什么西潘古土人王國，恐怕不是什么好打交道的家伙。他們與我們遠征船隊之間，很可能免不了幾場廝殺。而到了那時候，這些神羅傭兵，就是艦隊中丟出去廝殺的獵狗！眼下意大利戰爭變化很大，王國的圣戰連隊雖多，但和法蘭西人的騎士大軍相比，數量未必足夠，不好抽出太多…”
“您放心！眼下船上有兩倍數量的王國圣戰老兵，還有您的教會騎士們看著。這些窮橫粗俗的傭兵們，就只能乖乖為艦隊流血廝殺，直到最后一人！No
sombra.您放心吧，他們連影子都投不出來的…”
“是的！這些粗俗的家伙，絕不會影響到您！…他們都歸‘尊敬的海軍上將’，哥倫布司令管轄。聽說這支傭兵的首領，還和哥倫布稱兄道弟，真是‘Todos
podridos’，‘全是一鍋爛蒜’…哈哈！”
說到這，卡斯蒂利亞遠征軍艦隊副司令，安東尼奧·德·托雷斯輕蔑一笑。在確定了拉蒙修士的態度后，他也不必再裝了。這一刻，他對那些“簽了送死契約”的炮灰神羅傭兵，和“占了他艦隊司令位置”的司令哥倫布，一起嗤之以鼻！
不錯，那些被迫簽了雇傭契約出海的神羅傭兵，雖然有15個12人排（Rotten），也就是180人。但他們在卡斯蒂利亞遠征軍中的定位，卻是毫無疑問的“炮灰”！
要知道，這一次卡斯蒂利亞遠征軍的人數之多，伊莎貝拉女王所下的決心之大，遠超第一次遠航時試探的“探索”。這一次，他們的目標，可是直接奔著“打通去往東方印度的財富新航路、建立起伊莎貝拉女王堡的殖民要塞”去的！
“仁慈的上主注視著我們！這一次我們的遠征艦隊，可是有足足十八艘大船的龐大艦隊！五艘克拉克大帆船，十一艘卡拉維爾帆船，兩艘專業的補給艦…”
“而遠征軍的兵力，是驚人的一千三百人！五百多海軍水手，三百多圣戰老兵連隊，近兩百個雇傭兵，還有五十多個教會護衛，以及兩百多個殖民的武裝丁壯！…”
“上主庇佑！如此規模龐大的遠征軍，就連強大的葡萄牙海軍都難以應對，而那些什么東印度西潘古島上，敢于襲擊王國海軍的野蠻土人，更是絕然無法抵抗的！”
“他們若是不愿皈依上主，乖乖獻上手中的黃金財富…那就讓我們用船上的艦炮，用水手的火繩槍彎刀，用老兵們的長矛弓弩，用騎士的沖鋒騎槍.把他們全部割掉腦袋，一個個送下火獄的深淵！…”
“哈哈！Por
Cruz！為了上主與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