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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山羨有思
更新時間:20101209:47
懷里多了個手爐,心口熱烘烘的,灼華淺眸含笑道:“大約右副都御史是做不了多久了。”老太太那驚天一嗓子,估計樂壞了一群人吧!
姜遙瞧著桌上的竹簡,修長的手指撥了撥寫著何時名字的一頁紙:“打算先發制人了?”
指尖輕輕點著西番蓮花紋的手爐套子,炭火的橘紅映在銀線暗紋上,仿佛沉穩的西番蓮花也有了明艷的色彩,灼華緩緩道,“上可諫君王,下可劾百官,提督各道,手中權柄甚大。若說鎮皇撫司是皇帝的利劍,御史臺便是皇帝的眼和嘴。拉攏了這個位置的人,可比打通六部關系可實在多。”
微微一仰靠在了隱幾上,姜遙挑眉道,“你什么時候對朝堂感興趣起來了?”
“我對朝堂沒興趣。”灼華微微一笑,清輝皎皎,“不過是對這個位置感興趣而已。”
姜敏手中的茶盞到了嘴邊,頓了頓,抬眼問道:“有人選了?”
灼華從手邊拾起一張紙,推至長案中央,上頭寫著——安南道御史紀松。
“這個人?”姜遙略略有些驚訝,“怎么會想到這個人?這可是個出了名的硬骨頭。”
紀松,名字聽松泛的,卻是個及其執拗固執刻板之人,以二十七之年歲得中探花入朝為官,在當初也是風光無極的。閣老、皇子、權臣都想要他當女婿,最后人家娶了老家的青梅竹馬。
然后便開啟了整整三十年的、跌宕起伏、伏、伏的為官之路。
三年翰林院熬過去,如他三甲之列,可直接進六部聽政,卻被弄去了蠻荒之地當了個縣令,打從翰林出去的外放官,一般三年便可升任,他倒好整整做了九年,要不是恩師眼看不去拉了一把,估計還得熬九年。
上了知府任,這一任又是六年,也算他運氣好,遇到了惜才的上峰,替他具折細數政績進京。皇帝見其政績斐然,調其回京任職。
這一回先是做了三年的京畿府尹,這三年都城之中甚為妥帖,雖然又是得罪了一大波的高門豪族,索性百姓贊之,然后皇帝欽點又做了御史。
御史職責,上諫君王,下劾百官,耿直的性子幾乎又把百官給得罪了一遍,上峰打壓不斷,然后硬骨頭的紀大人啊,又整整做了六年的左副都御史。
然后……
然后,就又被折騰去了地方,貶為了知府。算得時日,也有三年了。
灼華抿了個調皮的笑意道:“邢苒下臺,秦王、靜王甚至是李彧,都會想辦法把自己人推上去。可不論誰的人上去,對我而言,似乎都不會是好事。既然如此,就選一個三邊兒都不靠的人上來。紀松之好處,便是全天下都知道他不涉黨爭,出了名的公正,公正的令人發指。”
掌控御史臺意味著會有更多的官員歸于其麾下,李彧倒還好些,只要今世里不再被他利用,倒也牽連不到她身邊的人,可秦王和靜王一旦實力大增,她便無有把握應對他們的算計了,屆時必又要連累了他們來護著她,一同承受算計和打擊。
所以啊,即便她對朝堂再無有興趣,也得時時關注著,畢竟小命要緊啊!
脖頸處的縫隙一下下冒出熱氣,熏的蒼白的臉頰上出現了兩團小小的紅暈,鮮妍至極,灼華略略敞開了些狐裘,迎了一絲清風入懷:“三方相爭,皇帝自是不勝其煩的。這時候只要有人提及紀松,陛下一定會欽點其回京。皇帝正當盛年,怎可能眼瞧著兒子來分他的權利,他想坐穩皇位不動搖,左、右都御史這樣重要的位置,是無論如何不可能交到已經成氣候的兒子手中去的。”
撥了撥衣袖,姜敏點頭道:“他有六年的御史經驗,倒也合適。只是不知道這回紀松還能挺住多少年。”
姜遙分析道:“倘使是從前他這樣的人回了京也是站不穩的,不過如今的時局卻不同了。皇子們成年了,有野心了,皇帝的心腹們未必忠心了。這樣的人在京里才是皇帝才覺得安心,也一定會保住他。”
灼華看了眼被手爐捂的微紅的掌心,指了指“何時”的名字,接著道:“以邢苒私下之劣跡,若非秉承中立不站隊,早就被貶謫了,如何還能留到今日。這便是為何他們這次要把邢苒妻子算計進去的原因。”
姜敏皺眉道:“是秦王在借妹妹的手去對付邢苒?”
灼華嘆道:“一個計劃,想要一箭雙雕,雖說叫我識破了一計,到底邢苒的位置是保不住了。邢夫人性子暴躁,又愛管閑事,邢家于男女關系上一向混亂,遇見這樣私下茍合之事哪里還忍得住那張嘴,如此乖張刻薄,我若心胸狹隘些,大約當場就一鞭子將她打出去了。祖母也是容不下她了。借刀殺人呢!”
姜遙感慨道:“對付那種嘴巴缺德的,噎死她才是最有效的辦法。可見你家老太太是疼你疼進骨子里去了。”
灼華笑吟吟道:“妹妹我人見人愛啊!”端了蜜茶呷了口,“此番,誰都看得出來是他和沈熾華在算計,可到最后卻是撇了個干凈,還成了被算計的那一個。可見心計深沉。”
瞧她可愛,姜敏輕輕一笑,道:“若不是個角色,也不能與軍功累累的靜王膠著這么些年了。”
灼華道:“所以,若是這個位置還叫李懷的人坐上去了,我與老太太豈不是要氣死了。”
姜遙點頭,將紙投進了香爐里,火舌瞬間將邢苒的名字吞沒:“先讓他們爭上一段時間,這么重要的位置一時半會兒的定不下來的。相爭不下時,我想辦法讓人把這個名字遞上去,那時候,他們為了不讓對方得到這個位置,也會極力推薦紀松。放心,這件事簡單。”又抽出了何時和馮步塵的名字,“這兩個人,你預備怎么處理。”
“殺了。”姜敏言簡意賅。
挑了挑眉尖,柔軟的笑意不減,灼華道:“自是不能放過的,陷害我還想全身而退,天底下可沒有那么便宜的好事兒。我也不是泥塑的,沒那么好欺負。他們會玩借刀殺人,咱們也可學一把。”
姜遙頗有興致:“你想讓誰動手?李銳?李彧?”
正說著,外頭靜姝來報,“雍郡王殿下來了。”
“來了。”灼華揚了揚眉,將手中的蜜茶傾倒了些在炭火里,呲呲有聲,是吞沒的激烈:“這件事由我來說,哥哥們不用參與其中,免得他又生出什么奇異的心思來,以為你們也肯幫著他了。”
最重要的是,有些事情她知道,他們不知道,他們要是問起,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做夢夢的?
“也好,有事就讓倚樓聽風來找我們。”姜遙起身揮了揮衣袖,整了整衣衫,“那兩個暗衛以后就跟著你,再有倚樓聽風的身手,大約也無人能傷得了你了。”
姜遙姜敏身邊有十二暗衛,他們自己的身手也是極好的。有皇帝護著,只要不參與進黨爭之中,倒也無有人會去動他們。
她就不同了,敵人太多,若能多兩個暗衛就安全多了,灼華便也不客氣的收下了。
然后兩人出了門,翻過墻頭走了,都沒有和李彧打了照面。
秋長進來快速的收拾掉了茶具,剛出去,李彧正好進來。
“都快天黑了,殿下怎么來了。”
灼華依舊盤縮著坐在席上,不過淡淡睇了他一眼。
李彧也不計較她的姿態,在她對面坐下了。
上了茶水點心,春桃和春曉退了出去,秋水和長天留在屋內伺候。
看著她白皙的面頰上透著一股紅暈,淺眸姣姣而幽冷,淺淺一笑,如冬日寒雪中的梅花,溫柔與冷漠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李彧一時間看的癡了,“灼華……”
“恩?”灼華揚眉看過去,卻見他癡癡瞧著自己,不禁皺了皺眉,淡聲道:“殿下若無事,便請回吧!”
李彧斂了斂目光,端了茶盞呷了兩口,才緩緩道:“今日之事鬧得傷神,來看看你。晚膳可用了?”
灼華嗅了嗅炭火里若有若無的蜜茶香氣,并著松枝的凌冽倒也別有一番情韻:“多謝殿下關懷,無事,晚膳已用過了。”
李彧瞧她冷淡,卻也不在意:“你什么時候察覺到沈熾華有問題的?”
灼華懶懶道:“從一開始。”
“一開始?”李彧微驚。
將手爐放回桌上,灼華漫不經心道:“沈熾華是個自傲的人,觀她所交往的世家姑娘,都是一些平平無奇的,說明她是決不能忍受風頭被蓋住的。我回京與她同住一府,她如何能忍受?”
這才發現案上擺著許多的木牌,上頭寫著官員的名字和所在部門、職位,還特意挑出了“何時”和“馮步塵”。李彧目光微閃,了然道:“通過一個人的性格分析她將會有的動作,灼華很是睿智,所以你料準了她一定會算計,從一開始就盯著她了。三哥因戰功一事,損了登州錢和人,他必是要報復的,所以沈熾華會找上三哥倒也在情理之中。”
“秦王?”灼華垂眸輕輕嗤笑,“他們兩個,不過是蘇嬪的棋子而已。”
“蘇嬪?”李彧沒想到其中還有她的事,皺眉道,“聽淑娘娘提起,她與外頭有聯系,我也查過,只查到她與四表妹身邊的人有過接觸,似乎是送了什么信件,倒是無有查到她和五表妹有過什么聯系。”
窗臺上的一盆紅梅漸漸凋零了翠葉,花骨朵尚未冒出,橫生的枝干黑黢黢的,落在灼華的眼底,便也覺得沒什么意趣:“她沒有與沈熾華聯系,找的是趙貴妃。在北燕時蘇嬪就讓人來竊我貼身之物,我不過順水推舟隨便給了她一方帕子而已。她自是想要為父母兄弟報仇的,可她謹慎,也怕我有所察覺反去算計她,所以便找上了一心想要打壓我的趙貴妃和秦王,借刀殺人。”
李彧驚嘆于她的走一步看三步的深謀遠慮,竟是在北燕時就已經想到了回京后會發生的事情,進而將計就計,化被動為主動,心機謀算當真不是一般女子可比。
“今日算計不成,怕是她們都不會輕易罷手的,灼華可有什么計劃?”
“那就,讓他們沒有時間精力來算計。”指尖點上何時的名牌,輕輕一推,灼華挑眉一笑,“這個何夫人,不大招我的喜,不若就讓他們先消失吧!”
李彧拾起木牌,思忖了片刻道:“刑部侍郎何時,次女嫁了趙家三爺的嫡幼子,是秦王一派的無疑。在刑部雖被五皇兄的舅父應尚書壓了一頭,但畢竟在刑部熬了十年了,有他的人脈和勢力在。是個人精,做事滴水不漏,要對付他,并不容易。”
“哦?”尾音慵懶一揚,灼華覷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殿下若是擔心實力暴露,引人忌憚,那便不必參與了。遮遮掩掩的,實在無趣。”
李彧看著她,微微一瞇眼眸:“難道灼華不認為,如今是坐山觀虎斗的時候么?”
端了茶盞輕輕呷了一口,灼華徐徐道:“作壁上觀,也得有足夠的實力隨時迎接打壓,甚至是絕地反擊。秦王和靜王相斗,自是有一方將會一敗涂地,贏的一方自將吸引更多的人去投靠。到時候對手實力大增、擁護者又遠超于你,殿下有信心抗住他的打壓么?若是扛不住,你如今埋下的棋子,再多也枉然。”
李彧緊緊盯著她的眉眼:“如今暴露實力,恐怕會引來三皇兄和五皇兄兩面夾擊。更何況,實力太甚怕也是要被陛下所忌憚的。”
灼華淡淡而笑,一雙淺色的眸子叫人辨不出底色:“只要殿下同我靠近,同沈家有血緣牽連,你顯不顯實力一樣會遭打壓。殿下是想看著我同秦王相斗,等著姜家和周家來助我,自己坐等得利么?真是不巧,五殿下也是這么個想法。”微微一頓,冷冽一眼掃過去,“我同他人相斗時殿下不出手,殿下以為將來我還會出手么?沈家,我是做不了什么主,可但凡我不肯,殿下以為我父親又會怎么做呢?”
李彧是知道的,定國公府愿意做他的依靠,卻并不想成為鋒利的劍,如今沈氏一族,最為得力的便是三舅父沈禎,正二品的封疆大吏,雖世子是大舅父,可隱隱看得出來,沈氏一族的動向將來必是跟著三房走的。
可三房如今都圍繞著她,她若不肯,沈家的助力他又能得幾分呢?
靜默的須臾里,有炭火的“噼啪”聲響起,濺起的火星子掉在炭盆底下的棕紅色地毯上,燙出一點又一點的焦黑,李彧眸中有星火幽光閃爍:“你若是肯嫁給我,你我一體,多少實力我都可以給你。”
灼華撿了何時的名字扔進了炭盆里,濺起的新國宛若流星四墜:“殿下既是來瞧我的,如今也瞧著了,請回吧!”
“你!”一而再的拒絕讓李彧面上掛不住,他猛地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睇了她許久,可看著她無所謂的樣子,又只能懊惱的坐下,憋氣了半日,面上有難以言喻的沉郁,“我便是為了我自己,也會幫著你的,你就這樣不肯嫁給我么!”
灼華宛然督了他一眼,清冷似夜色無邊:“真若要說,殿下是該娶妻了,但不是我,而是娶一個對殿下更有用的女子。白家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白家雖文武皆占,但比起定國公府還是差的太遠了,更重要的是白鳳儀和沈灼華相比,亦是相差太遠了。于李彧而言,白家女從不在他的考慮之內。
默了默,李彧心思迅速轉換:“慶安候是僉都御史……”
灼華嘴角若有似無的勾了抹譏諷弧度,旋即平復如初,打斷了他,“左都御史的位置殿下還是不要想了。”
李彧皺眉:“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