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很傷心。
哪怕他現在已經如愿住進了江舟的家里，看米樂樂那意思是準保要收養他了，可他還是沒辦法高興起來。
他睜眼閉眼都是周敏昌和從君箏死前的那一幕。
他沒叫過周敏昌一聲爸爸。
到從君箏死之后他才知道那是生了他卻不能愛他的媽媽。
他不想要江舟這樣幸福的生活了，他想進少年警隊。
他想像父母一樣做一個緝毒警察，他要抓盡全星際所有的毒犯！
那個臟辮還沒抓住……
十五握緊拳頭從江舟的上層床上一躍而下，他不能再等了，對于臟辮來說，他就是最好的誘餌。
他要跟那些大人們談一談！
十五猛地拉開了門。
與外面正好要推開門的江舟差點撞到了一起。
江舟開心地笑起，“十五你醒了？那快來吃早飯吧！因為這是你來我家的第一頓早飯，所以后媽特別重視，給你準備的超級豐盛哦。快來快來！”
不給十五說話的機會，江舟拉著十五就跑。
飯廳里江月江濟江妮早就都在了。
看到十五過來，江月拉著個臉還是不高興，但卻什么也沒有說。
因為米樂樂在昨天帶著三孩子回來后就告訴大家了，是十五把小江妮和小嚴直照顧得好好的，這才一點傷都沒有受。
江月還是不喜歡心眼兒多的十五，但她知對錯，懂尊重。
江妮坐在米老太的懷里正在吃土豆泥，小丫頭記仇快，忘仇更快。聽米樂樂說要是沒有十五，她和小嚴直很可能再也回不來后，就立刻忘了十五叫她小胖妞的過節。
“十五哥哥，這是太姥姥做的土豆泥，特別好吃，你快嘗嘗吧。”她蹭下米老太的膝蓋，跑到十五的面前，拿小勺子從小碗里挖了一大口就送到了十五的嘴邊。
十五從沒習慣跟人這么親近過，他本能地向后一仰身子就要躲過。
問題是小江妮也還沒習慣這么喂別人，十五向后躲，她舉著手就追。一個不小心勁兒用大了，直接把勺子懟進了十五的嘴里。
她還不覺得哪里不對，徑自高興地叫著，“好吃吧？是不是特別好吃？”
米老太嚇了一跳，小江妮那一勺子喂得太深了，她生怕懟傷了十五的嗓子。
“十五，有沒有事？”米老太趕緊過去抬起十五的小臉，示意他張嘴。
十五搖搖頭，把勺子拔了出來。
米老太摸摸他的頭，轉身批評小江妮，“妮妮，不可以那樣做知道嗎？萬一傷到哥哥的嘴巴怎么辦？”
小江妮委屈地道歉，“對不起十五哥哥，妮妮不是故意的。”
十五再搖搖頭，把勺子還給了小江妮。
江濟坐在桌子邊上塞著滿嘴的紅燒肉說道，“你們真的不吃么？這么多好吃的呢！再不吃的話我可就都吃完了。”
米樂樂從江濟身邊走過，“江濟，把你嘴里的東西咽下去再說話。十五，過來。”
十五默默地站到米樂樂的面前仰望她。
他記得她曾為了孩子們脫掉所有的外衣。也許不包括為他。但他還是想跟她親近。
米樂樂蹲下來，與他平視，“十五，張嘴。”
十五搖頭。
米樂樂把臉一沉，突然出手一掐十五的臉。
十五的嘴巴被迫打開，一顆門牙掉了出來。
豁口還在流著血，看著很是嚇人。
小江妮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麻麻，我把十五哥哥的牙齒打掉了！麻麻——”
米老太心疼的不行，可是當著十五的面又不好哄小江妮說，十五的牙齒那就是該掉了。
孩子們不知道十五的身世，老太太可是知道的。她現在要是那樣哄了小江妮，不就是在寒十五的心么？不管牙齒該不該掉呢，那都是小江妮一懟勺子之后才懟掉的。
米樂樂嘆口氣，“你為什么不說？”
十五：“就一顆牙齒而已，沒必要說。”
跟人說痛不是十五的習慣。而且，他也不想聽小江妮哭。
比江舟的哭還煩人。
“你就不能哄哄她，別讓她哭了嗎？你怎么當媽的！”十五煩躁道。
江月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怎么說話的？”
“江月！”老太太抱著小江妮還要拉住江月，可把她忙死了。
米樂樂卻“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就是個后媽，你以后也別對我期望太高哦。江舟，帶你的十五哥哥先去洗漱，然后吃飯。”
等十五洗漱完畢，米樂樂交給了他一個有大拇指指甲那么大的玻璃瓶，里面裝著他掉落的第一顆牙齒。
牙齒已經被刷洗干凈，并且涂了一層防腐劑。
米樂樂道，“留個紀念吧。從今天開始，你的小乳牙們要開始一個個換成大人的獠牙了。”
十五收到牙齒后一皺眉，本能地就想扔進旁邊的垃圾桶。這種東西有什么好紀念的？他不理解，也不準備紀念。
可是米樂樂的后一句話又讓他改主意了。
獠牙的開始嗎？那就先留著吧。
早餐很熱鬧，是十五從來沒有體會到的熱鬧。
小江妮出于內疚，有什么好吃的都要給他挖一勺。而在他來之前，這樣的待遇只有米樂樂才有。
江月看不慣小江妮的倒戈之快，就頻頻在飯桌上冷言冷語。
十五沒感覺，畢竟這些比起在福利院遭受到的，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
但江濟不爽了。吃飯對于他來說那可是大事要事，誰要是讓他吃飯不爽了，他就得讓誰也不爽才行。
于是江月停下筷子說個什么，江濟立刻就筷子拐彎，把江月碗里的東西往自己嘴里夾。
她說，他就搶她吃的。
她說，他就搶她吃的。
他不爽了，她吃不著好吃的了，多公平不是？
江月氣得罵他好幾回，可惜江濟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半點氣都不生。
最后江月實在氣不過，跳下座位追著江濟就打。
江濟不怕她。雖然他打不過江月，但江月也追不上他。他還能抱著飯碗邊跑邊吃。
江舟永遠是個和事佬，一會兒勸江月別追了，一會兒又勸江濟別鬧了。
人家倆人又跑又打得沒怎么地，他這個勸人的倒是先急出了一頭的汗。
十五看得目瞪口呆，他一直以為江舟他們和后媽關系好，這吃飯的時候應該是安寧的，美好的，相親相愛的。
可現在這是什么啊！
十五看米樂樂，米樂樂正在低頭猛扒飯，一邊扒一邊跟米老太交待，“奶奶，我今天得去學校一趟，一會兒吃完飯我就把你們都送到樂學托管去。今天寧姐幫我代班，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幫忙就找她。”
米老太也很忙，一邊要照顧小江妮吃飯，一邊還要自己吃。米樂樂要說趕時間，她也得一樣趕這段時間。不然米樂樂要是走了，她根本沒辦法帶著這群孩子在規定的時間之前趕到樂學托管。
“行了，你先顧你的高考就是了，有什么事情我會看著辦的。不過樂樂啊，小江到底去哪兒了？又出差了嗎？”
米樂樂頓了一下，喝口水才道，“應該是出緊急任務去了。他職業特殊，緊急任務的時候不跟任何人打招呼的。過年后他一直在家，我也差點忘了他偶爾還會神秘失蹤。奶奶，你別擔心，慢慢你就習慣了。”
“我習慣有什么用？需要習慣的是你。現在家里五個孩子了，你又正是高考最緊張的后半個月，他不在家可讓你怎么專心準備高考啊。”
老太太沒別的，就是心疼大孫女。
心說還不如原來什么也不會呢，至少只顧自己不會累。現在好了，人是能耐了，結果事兒也多了。
十五看看還在追打不休的江月江濟，看看急得連飯都沒吃幾口的江舟，幾次想提醒米樂樂，又幾次咽了回去。
心說人家當媽的都不知道管，你操的什么咸菜心！
米樂樂吃飽了，一擦嘴，“江月江濟收拾碗筷，江舟十五裝飯盒，十分鐘后我們出發。”
“什么？這就要走？今天不是星期六可以晚一會兒嗎？后媽，我還沒吃飽飯啊！”江濟慘叫。
江月比他尖，一聲不吭，身子竄回座位上，坐那兒就開始往嘴里扒拉飯。
別看樂學托管是自家開的，可只要進了托管就得聽老師的安排。嚴美人那個老師壞的很，不到時間堅決不肯讓米老太給他們送點心吃。哪怕是你在課上已經贏到的點心。
江濟看江月去吃了，也不大喊大叫了，就近坐下，抓過十五剩下的盤子，一張嘴先把半張剩餡餅塞了嘴里。
十五無意識地伸出爾康手，剛想說“那是他吃剩的”，可是眨眼間江濟脖子一梗，人家吞下去了。
江濟左手去夠自己的粥，右手又去要十五手里的包子，“十五哥哥，你不吃了吧？那給我吧，我吃。”
十五轉身就把包子塞到了江舟的手里，“我來裝飯盒，你快吃。”
雖然還沒從幻想中的美好家庭氛圍與現實完全不符的打擊中清醒過來，但十五至少明白一點，那就是米樂樂說十分鐘后出發，那就是十分鐘出發。
桌子上的早餐種類特別多，數量也多，一開始米樂樂就說了，剩下的拿到樂學托管做午飯。到時米老太再做個疙瘩湯或者小混沌什么的，一搭配，就是頂頂豐盛的一頓午飯。
十分鐘后，他們果然準時出發了。
路上米樂樂開車不慢，這讓十五想跟她談一談都沒能找到機會。他看得出來米樂樂的確有些著急，就不忍心再拿自己的事情打擾她。
算了，等到了樂學托管，等米樂樂走了，他先斬后奏好了。
樂學托管孩子不少，老師卻不多。十五在腦海里過了幾遍樂學托管的內外結構，兩分鐘內就至少想出了三個離開的辦法。
到了樂學托管，米樂樂沒下車，直接開車走了。
江月江舟江濟去了教室，嚴謹方和寧霜霜今天負責帶孩子們，米老太和劉燦燦兩人一起鉆進了廚房，小江妮跑去找小嚴直和寧歉州了。
沒人跟十五說話，也沒人安排他做什么。
十五站在原地，突然扯嘴一笑。
他居然還準備！有什么好準備的？他是如此的容易被忽略。
他踢兩下墻，不再猶豫，猛地轉身——
“十五哥哥——”小江妮和小嚴直，還有寧歉州手拉著手從樓梯上跑下來了。
三對小短腿絲毫不知樓梯的危險，就知道緊搗古，好像慢了就得吃虧似的。
十五嚇出了一身的汗，情不自禁地喊道，“別跑，用走的。”
人也跟著緊跑到了樓梯下方，然后輪番接住了撲下來的三個小不點。
三個小家伙笑著露出小白牙，站成一排搶著去拉十五的手，“十五哥哥，我們出去玩兒吧！十五哥哥走啊——”
要不怎么說孩子記吃不記打呢？昨天經歷了那樣的兇險，結果一覺之后好像就忘了。
外面的世界依然比家里大多了，也有意思多了，他們一分鐘都不想多待。
十五也是這么想的，如果不是三個小家伙出現了，此刻的他已經在外面了。
可是現在，看看玻璃門外面的世界，再看看三個小家伙，十五讓自己笑出了最可親的弧度。
“外面哪里有家里好玩兒啊？不是說新買了好多玩具嗎？我陪你們一起玩好不好？”
嘴里說著哄人的好聽話，人卻已經有意識地帶著三個小家伙轉向了。
臟辮仍在外逃中，現在出去？不是找死么！
廚房那邊，劉燦燦縮回了探視的腦袋。
“奶奶，你真神了！你怎么知道他不會帶著小家伙們出去玩兒？”
米老太失笑，“這叫什么神？十五那孩子太懂事了，他想走也是因為不想給我們添麻煩，如今沒走了也是因為不想給我們添麻煩。放心吧，有三個小家伙纏著他，他不會忍心離開的。”
劉燦燦仍然心有余悸，“昨天的事情鬧得多大啊，我嚇得一夜都沒有睡好。今早晨帶著大力過來，直到大力被嚴老師接進教室，我就沒敢松大力的手。樂樂可真行，今天還能照常去學校。”
米老太道，“也是沒辦法。學校那邊聽說是早就約好的，眼瞅著就要高考了，哪里好意思跟人說請假？這不是耽誤大事么。”
“那樂樂這是決定收養十五了嗎？”
“嗯，決定了。十五那孩子太令人心疼了，不自己養的話，交給誰都不落忍。反正家里孩子本來就不少，也不差這一個了。”
“奶奶，樂樂很厲害，你也很厲害。你們都是好人，會有好報的。”
米老太搖頭，“不敢奢求好報，只求一生順遂，孩子們再不出任何意外。”
那邊米樂樂到了學校跟錢多福也會合了。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個幾分鐘，錢多福趕緊多問幾句私事。
“今天孩子們都還好吧？？十五也還好吧？”
“嗯，都挺好，早晨個個都挺精神，除了江舟，誰也沒有少吃。”
“江舟怎么少吃了？他上火了？”
“不是，他忙著給姐姐弟弟拉架，沒顧上吃。”
“拉架？江月江濟又打架了？”
“那必須打啊，不打這一回，他們這一天那能過去？”
“你家可真是……那十五有沒有嚇著？他可是初到你家。”
“好像嚇到了，拿眼神偷瞄了我好幾次，不過最后還是什么也沒有說。”米樂樂嘆氣，“江舟是心思重，他是心眼兒多，這個孩子可不好養啊。”
“那你給我養吧！”錢多福扒住米樂樂的胳膊熱切道，“我爸我媽也同意了，可以把江舟當我弟弟養。我爸說了，這個孩子是個好孩子，如果他有能力，以后錢家給他掌舵也不是不可能。聽聽，這可不是一般的認可啊！我爸都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那話。樂樂，把十五給我養吧，我有錢，絕對比你養得好。”
“合著說了那么多鋪墊就是在這兒等著我呢？”米樂樂扒下她的手，“可是這事兒我做不得主。十五的身份太特殊，目前僅僅是安排在我家住而已。我雖有心收養，但也要看警方的意思。十五現在可不是福利院的普通孤兒了，他是烈士遺孤，那是誰說能養就能養的嗎？”
錢多福蔫了蔫，又道，“那小江妮和小嚴直呢？你還送他們去原來的幼兒園嗎？我總覺得不安全。可改送別的幼兒園吧，貌似也不安全。”
米樂樂摸摸她的頭，“還是太年輕啊。等你想到解決辦法，我們這些當媽的早就下崗了。小家伙們可比十五好安排多了，寧姐昨天就下決定了，她要開一家幼兒園。咱孩子以后只進自家的幼兒園！”
錢多福一拍巴掌，“對啊，自己開一家幼兒園嘛！霜霜姐出錢的話，那我出房子好了，我幫霜霜姐一起開。”
米樂樂原本是想在錢多福面前顯擺一把當媽的優越感，結果卻被錢多福這一句隨口而出的“我出房子”給中傷不輕。
她捂著胸口心道，這就是錢家爸媽敢把女兒養得這么無能的原因了。
錢家爸媽生意做得大，卻也沒有好高騖遠。在投資方面的作風其實特別老派，那就是一有錢就給錢多福置辦房產。
錢多福說，她媽曾跟她爸無數次的嘀咕，再買一處房子吧，多處房子將來福子就多處租金嘛。她就是收租金過活，這輩子也不愁吃穿了。
于是迄今為止，錢多福名下房產沒有十處也有八處。只是因為她一直也沒有缺過錢花，是以也沒有租出過其中任何一處。
米樂樂沒有錢多福的好命，她現在干什么都得自己賺。
而且從現在開始，她又多一個孩子要養了，所以周六還得來學校加班賺外快。
這次的意外給米樂樂又敲醒了一記警鐘。她還是不夠強大，至少作為一個母親來說不夠強大。如果她在意外之前就足夠強大到給每個孩子都配個保鏢呢？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了？
米樂樂不覺得她這樣的想法可笑，也不覺得她小題大做。事實上如果不是考慮到孩子們未來的生活能力的話，她甚至想從此以后都要把孩子圈在自己的眼線范圍之內。
她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孩子們平平安安地長大。
可她同時又清醒地知道，那樣的想法是行不通的。孩子是獨立的個體，不是被圈養的沒有思想的寵物。
后來她又想了想，還是得賺大錢啊！在不影響孩子們成長的前提下，果然還是請保鏢是最合適的解決方法。
她完全忘了，哪怕是錢多福寧霜霜這樣的有錢人，人家也沒有想過請保鏢事宜。
如果江止戈在家，他大概就會勸米樂樂，意外而已，完全沒有必要因為意外就過于杞人憂天。
可惜江止戈不在家。
于是米樂樂又一根筋地走偏了。
她本來不打算開高三沖刺班的，但她目前不方便找其他賺錢的路子。所以她改主意了。借著今天早就約好的課程講解，她就準備把今年高考之后要開高三沖刺班的消息先放出去。
她和錢多福將是最好的招生廣告，今年她們的同學們很可能就是來年她們的生源。
很快錢多福就發現，今天給購買了學習資料的同學們做講解的米樂樂明顯更認真，更仔細。要不是米樂樂穿著白t運動褲，扎著魚骨辮，她都要以為站在講臺上的米樂樂真是老師了。
過去米樂樂也給她講，她也聽過米樂樂給江月那些小毛頭們講，米樂樂的講課風格一向走輕松自然風。舉的例子，用的大白話，特別接地氣。偶爾也穿插笑話，每每都讓聽課的人會心一笑，結束時還得懵一下：這么快就結束了？
跟米樂樂制訂的嚴謹學習計劃完全不同，米樂樂給別人講的時候從頭到腳散發著的都是快樂學習的味道。
這類老師會是學生們最為喜歡的老師，但通常會是家長們無法依賴的老師，尤其是高三家長們。
——孩子們的未來成敗就在這時日不多的高考了，你給整什么快樂學習那不是浪費時間么？我現在就要成績就要實打實的干的內容，不摻水分的！
米樂樂今天給同學們講的就全是干貨。
內容多，范圍廣，細節密，架構詳。與其說她是在給同學們講，不如說她是在給同學們的家長講，給旁聽的老師們講。
大家震驚地發現，當他們以為米樂樂只是一個擅長考試的特會投機取巧的學生時，米樂樂卻不知道在何時變成了一個他們需要仰望的前行者。
米樂樂給他們展示出了一副更廣大的前景圖：只要他們有時間，他們還可以把成績提得更高，還可以有更好的目標，更多的選擇。
只是時間來不及了。
再有半月就是今年的高考了。
最后，米樂樂這樣嘆息地說道，然后遺憾離場。
錢多福緊跟而去，在沒有外人之后，她一把拉住米樂樂，“你在搞什么？你真當老師當上癮了？你不是跟我說，不能給他們講太多，怕他們產生畏懼心理，從而止步不前嗎？那你今天還……”
米樂樂出門后，那臉上的遺憾就一掃而空了。
一切只是演戲而已。
米樂樂拍拍錢多福，“我得開高三沖刺班了，那個可比小學生的托管班賺錢多了。再累我也認了，我要賺大錢。”
錢多福跟不上米樂樂的腦回路，傻傻地問，“你賺大錢要干什么？”
米樂樂：“給我的孩子們一人請一個保鏢！看以后誰還敢動我的孩子們！”
錢多福：“……這次只是個意外好嗎？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誰沒事兒老動你孩子們的腦筋啊！出了樂學托管，你當外面有幾個人認識你的？”
她被米樂樂的想法驚呆了。沒說出口的是，她家算有錢吧？她都沒有請過保鏢。
這星際有錢人家多了去了，哪有那么多壞人就盯著有錢子弟呢？——這是錢爸爸的原話。
米樂樂更甚，連有錢都算不上，誰會沒事兒盯著她的孩子們啊。
錢多福同情地看著米樂樂：這就是當媽的，明顯被這次意外給嚇得沒了理智了。
這時米樂樂的光腦響了，米樂樂抬腕一看，來顯陌生。
她接通，“你好，哪位？”
“米太太，是我啊，老相好。”
那是臟辮的聲音，米樂樂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錢多福看米樂樂的臉色不對，立刻擠眉弄眼的，誰啊？
米樂樂給她打個手勢，后來想了想還是遠離了錢多福，這才發起了視頻申請。
視頻通話接通，臟辮出現在了電話那頭。
“米太太，原來你還只是個高三生啊？這眼瞅著可就高考了，你肯定不想再節外生枝吧？”
臟辮坐在一張辦公椅上，后面是一面白墻。畫面里除了他和墻，其他什么也沒有。
米樂樂原本還想著尋找一些有用的線索，如今全落空了。
她悄悄給錢多福打個手勢，暗示她報警，自己則故意提了音量大聲說道，“臟辮先生，原來你是前任毒犯大哥的兒子啊！你爸早亡，叔伯兄弟們盡數被抓，這明顯就是末路了，你就是逃還能逃得到哪里？”
臟辮笑，也沒有被激怒，也沒有受驚慌張，“米太太還是這么冷靜無畏，莫怪我一見鐘情，至今念念不忘。”
米樂樂也笑，“懂，每天入我坑的顏粉兒嘛，多你一個不多。今天你樂樂姐高興，決定抽你做今天的幸運粉兒了。有空嗎？姐請你喝茶？”
錢多福在旁邊捂著嘴瞪大了眼睛，這么放蕩不羈，調戲男人的米樂樂她是第一次見。
臟辮暢快地大笑起來，聲音怪聲怪調得讓錢多福聽得真真的。
她光聽那聲音就覺得毛骨悚然了，可是她看到米樂樂卻是半點異色都沒有。
“米太太，你真是令我心癢難耐啊！你等著我啊，等我解決掉了十五，我來請你喝茶。”
臟辮掛斷了電話。
錢多福趕緊跑過來，“是昨天新聞里那個逃掉的臟辮是不是？他給你打電話干什么？你又沒有惹到他。”
米樂樂臉上的笑收得一干二凈，“因為十五。他肯定知道十五在我這里。”
“他還想著十五呢？對啊！十五的爸爸殺了他的爸爸，還毀了他家的產業，他好不容易逃走了，肯定咽不下這口氣。那十五現在豈不是很危險？這可怎么辦啊樂樂！”
米樂樂打斷她，“我剛才讓你報警你報了嗎？”
“報了報了，警員先生也該到了吧？”
才說著，警員先生到了。
米樂樂把錄下的視頻通話發給警員，也任由警員給她的光腦安上了一套及時定位追蹤系統。
其實這種系統是個雞肋，如果對方什么也沒有準備就冒然打過來的話，他就不會在昨天成功逃離了；如果對方的實力不簡單，他在打來之前就會先安一套反追蹤系統。
昨天她和江止戈就已經領教過了。
但她還是安了。
危險來臨之前，準備多少都不算少。
警員先生臨走之前對米樂樂承諾，“還請米太太放心，在臟辮緝拿到案之前，十五的身邊一直有暗線警員在跟著的。”
米樂樂點頭表示知道了，與錢多福一起回了樂學托管。
路上的時候米樂樂就拜托錢多福了，這事不要跟老太太提起。因為說不說的，老太太也幫不上什么忙，那么就別掛著心了。
錢多福哪有不答應的。
兩人收拾一下表情，確定臉上的表情很輕松又開心之后，這才下車進門。
一進門就看到了正在帶著三個小毛頭的十五歪坐在地板上。身后是一把椅子，椅子上坐著小江妮，正在給她扎小辮。左邊是飛行棋，要跟寧歉州下。右邊是故事書，要給小嚴直講。
三個小毛頭各有各的高興，只有十五一臉的生無可戀。
錢多福“噗哧”一聲笑出來，“十五，很辛苦哦。”
十五剛要回應，身后椅子上的小江妮跳下來了。
“福子姨姨——”小家伙撲向錢多福，她見到錢多福每每都是這么興奮。
可她忘了自己正在給十五扎小辮。米樂樂給她買了超多的彩色發繩，她全掛在手腕上，有的給十五扎上了，有的扎住了自己的裙子。
她忘了，十五則是不知道。
十五就覺得先是頭皮被扯得一痛，然后“撲嗵”一聲他就被奔跑的小江妮給帶倒了。
臉搶在地上時，他的意識還是懵的。
他是誰？他在哪兒？發生什么了？
米樂樂和錢多福是眼睜睜看著這樁慘案發生的，齊聲大叫“小心”，并急急伸手去接，也沒來得及。
十五的脖子上還有傷未愈，早晨才被懟掉一顆牙，這次又被摔傷了臉，看著可憐極了。可是那一臉懵比的表情卻引得米樂樂最終沒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米老太聞聲趕來，通過錢多福很快知道了事情的發生經過。
她一沉臉，上前就給了米樂樂一巴掌，“還笑！孩子都摔懵了還笑！你還是不是個當媽的了。”
“對不起，十五。”米樂樂繃住臉道歉。
十五想大度地說沒事，可他才一張嘴，另一顆活動的門牙也“啪嗒”一下，掉了。
眾人：……
沒一會兒，“哈哈哈”的笑聲連成了一片，其中以米樂樂的笑聲最大。
她邊笑邊說道，“十五，我突然覺得你跟我家是不是八字不合啊，這也太慘了吧？”
雖說孩子也是正好到換牙的時候了，可如果不是小江妮的話，這兩顆門牙至少不會在今天掉。
小江妮早就在旁邊嚇得哇哇大哭了，“十五哥哥沒牙了，十五哥哥又被妮妮打掉牙了，麻麻啊——”
她一哭，另兩個小家伙也給帶哭了。
大人們特無良，就在小家伙們的哭聲中越笑聲越大。
十五頂著一頭彩色沖天辮，繃緊了臉，閉緊了嘴。
他決定了，在新的門牙長出來之前，他不要說一個字了。
今天江止戈不在家，米樂樂是帶著孩子們在樂學托管吃完晚飯后才回家的。
睡覺前有一個小時的自由時間，大家都可以干點自己喜歡的事情。
江月去打拳了，江舟去看書了，江濟又鉆去廚房不知道搗古什么去了。
小江妮又想找十五哥哥玩兒，十五立刻毫不猶豫地跳到上層床鉆進了被窩，以行動表示：他要睡覺了，不能陪她玩兒了。
——那哪是陪她玩兒啊，那是她玩兒他！
米老太悶笑得不行，十五這是都被小江妮玩兒怕了。
她這才上前把小江妮哄走了。
四周安靜下來了，下層床的江舟在看書，暖融融的燈光是臥室里唯一的光亮。
十五盯著那光亮，逐漸閉上了眼睛。
然后，砰的一下，臥室的門被撞開了。
江濟彎著腰，抱著肚子闖了進來，進來后第一時間先把臥室的門鎖上了。
“哥，十五哥，你們吃不吃好吃的？”他站在江舟的雙層床前神秘兮兮地問著。
江舟日漸有哥哥的架子了，“弟弟，后媽說了，你睡覺前不能再吃東西了。那樣對你的身體和牙齒都不好。”
江濟：“可我肚子餓啊！哥，最后一次好不好，求求你別跟后媽說。”
江舟糾結了一張小臉，“你上次也說是最后一次。”
十五趴著從上層床探出頭來，他一眼就能看出來，江濟可是一點都沒把江舟的話放在眼里。
但那又如何呢？關他什么事。
“十五哥，你吃不吃？”江濟直起身子一掀衣服，只見懷里藏著好大一個飯盒，打開，里面是包含了各種水果的甜點水果撈。
江濟先挖一口喂給自己，然后又挖一口遞到了十五的嘴前。
他的個子還不夠高，這一喂得他一手緊抓著床柱，踩著下層床，使勁站直才能夠得著。
十五不喜歡吃甜的，小江妮喂他時他是不好意思拒絕，不過對江濟，他就沒那個顧慮了。
他直接道，“不用了，但還是謝謝你江濟。”
“多好吃啊。”江濟不覺尷尬，手腕一轉方向，勺子里的東西就喂進了自己的嘴里，“那我可自己吃了啊。”
江濟抱著大盒水果撈，坐回自己的雙層床吃去了。
十五歪頭看看他，心里是嫌棄，目光里卻是艷羨。
而他現在還沒有足夠大到分析自己的矛盾。
十五再一次慢慢閉上了眼睛，直到又被江濟一嗓子給炸醒。
“哥！十五哥！你們快救救我！我又尿床了！哥啊——”
半夜燈亮，江濟光著小股在前面跑，米樂樂氣得抓著尿墊子在后面追。
“我說沒說過不準在睡前再吃東西，尤其不準再喝水？你說說你都多大了，還尿床還尿床！小江妮都不尿了！”
“我也不想吃的，可我餓啊！我餓得睡不著覺怎么辦？我也不想尿床的，可我控制不住！后媽，我的小牛牛跟別人不一樣，他不聽話，你打他不要打我！”
十五擁著被子坐起來，看著完全沒了在外人面前的端莊溫柔的米樂樂，腦袋里一片混沌。
他問江舟，“你每天都是這樣……”雞飛狗跳嗎？
江舟在把江濟尿濕的被子扯下來，旁邊是椅子，剛好能搭上去。
十五初來，他也覺得在十五面前江濟有點丟臉，就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其實也不是每天啦，江濟并不是每次都能順利偷吃到東西的。”
意思就是只要偷吃到了，就會發生這樣的一幕？
十五心累，這比福利院還鬧騰啊！
他突然想起了明天，明天是星期天，大家還是不上學，那他豈不是還要再經歷一次今天？
腦子里瞬間閃過小江妮小嚴直還有寧歉州。
十五突然覺得牙疼。
第二天一大早，米樂樂還在廚房準備早飯呢，十五就過去了。
“什么？你說今天要跟江舟一起開始學習了？”
“嗯，我想跟江舟在一起。”他不想帶孩子了，絕不。
米樂樂痛快答應他，“行啊，本來我就想先找你談談的，既然你先提出來了，那就照你說的辦吧。你比江舟江濟還大一歲，應該比他們還高一級。現在這學期快結束了，入學也沒什么意義了。這樣吧，你先跟江舟一起學著，我摸摸底。等我高考結束就給你整一套集中的學習計劃，爭取利用暑假把你的成績提上來，然后下學期直接入學。”
十五聽懵了，他沒想那么遠，他就想著今天不要帶孩子就好。可怎么聽著這意思，以后的日子好像更不好過啊？
江月也起來了，正好聽到這些話，她是怎么過來的她最清楚了。一看十五那表情，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恭喜了十五弟弟，我后媽制定的學習計劃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手的哦。你中大獎了！受不了想哭的時候歡迎來找姐姐啊，姐姐的肩膀借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