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害怕自己拿著這小匕首殺了這黑袍人?
花小滿自若的從瓦罐里撈出西瓜來,放到石桌上一劈兩半,又各切成八塊。
“吃吧?”
她放下刀,拿了一塊放到黑袍人跟前,又抬頭看著他身后的男人,“你也一起吃吧?”
那男人冷著臉搖頭,“不必。”
“你不吃,我吃了。”
花小滿興沖沖的咬了一口,“哇,好甜!”
“好甜就多吃幾塊。”
“那是必須的。”
花小滿連干了三塊,覺得肚子終于吃不下了,她歪頭看向桌面上的刀,“咦,這刀把上的花紋看著這么眼熟呢?”
鎢鋼的刀面閃著寒光,鋒利無比,切西瓜完全都不用力氣的。
可這么陽剛的刀卻配了一把玉質或者是翡翠的刀柄,上頭還雕刻了一朵浮雕牡丹。
栩栩如生,就像一朵白色牡丹的花瓣層層疊疊的從碧玉的湖面上微微探出了一絲,又嬌俏,又清麗。
好看的緊。
花小滿腦海里不由閃過蔡長孺送她的那塊翡翠牡丹花牌,綠葉白花紅黃相間的花蕊正是集齊了福祿壽喜四福。
難道?
她抬頭看向一臉蒼白的黑袍人。
既不像蔡長孺陽剛渾身爆發荷爾蒙,也不想蔡云漢文氣渾身散發書香氣,他眉眼彎彎,長相很是柔和,唯一相似的大概就是個頭了。
“小師傅看著這刀眼熟?”
黑袍人笑吟吟的看過來,眼白微微帶了些許紅血絲,顯得有些憔悴。
“這刀把上的雕花似曾相識。”
花小滿說著刀,眼睛卻眨也不眨的盯著黑袍人。
若真的是他,他總該給些反應。
“世人皆愛蓮、愛蘭、愛松、愛竹,我獨愛牡丹,難道小師傅也是個中同人?”
黑袍人依舊一臉笑吟吟,表情里未見絲毫不妥。
只是,他這話說的耳熟。
難道不是她小白文里孫真真說的話?
花小滿呲牙一笑,“對啊,我就喜歡牡丹、芍藥之類的大花花,美的張揚肆意,好看。”
“芍藥如何能與牡丹相提并論?”
黑袍人搖頭,“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凈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芍藥不過空模仿了牡丹的形而已,拿什么和牡丹比?”
花小滿撇嘴,“還不是都是芍藥科?有什么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首先牡丹堪比樹木,盡管冬季只剩下嶙峋枯枝,可依舊傲立雪中,芍藥呢,一遇寒風便將自己縮成一個肉疙瘩,埋在地下不肯出頭,好比一個縮頭烏龜,如何能同牡丹這樣的真豪杰比?”
“識時務者為俊杰,遇到寒風避到地下蟄伏,只等來年厚積薄發,怎的就不是真豪杰?”
“他們開花的時節也不同,牡丹開花在先,開在農人春種的谷雨時節,寓意祈求風調雨順,芍藥開在夏季,于世人而言,不過是拾牡丹牙慧,沒有任何意義。”
“怎么沒有?開在谷雨就是祈禱風調雨順,那開在夏季還是祈禱農人夏收順利呢?若是夏收遇上暴雨,農人損失可就慘重了!芍藥一開,祈禱收獲國政中不要遇到暴風雨,從而影響收成,難道不好?”
黑袍人微頓,“牡丹植株碩大,有些經年的花,生的甚至比人還高,開起花來,滿樹繁華,你要仰視才能欣賞到它的美,不像芍藥,開在地上,高度不及女人膝蓋,賞花的人要低頭俯視、甚至要彎腰尋找才能看到它。”
“這和第一條不是一樣?”
花小滿搖頭,“而且,為什么一定要做讓人仰視的人?舞臺上有戲子,舞臺下就有觀眾,不是人人都要上臺唱作,做個臺下鼓掌吆喝、扔賞錢的人有何不好?”
黑袍人沒說話,就這么淡淡的看著花小滿。
花小滿挺直了腰背坦蕩的看了回去。
良久,黑袍人咧嘴笑了。
“小尼姑真有意思。”
“我叫靜曉。”
花小滿意味深長的一笑,來來回回上下打量著他。
直把他看的有點發毛。
“傳說中大邑山的土匪頭子,竟然生的這么,嗯,眉清目秀,這么看起來,倒不像個土匪,倒像個書生。”
“嗯?”
黑袍人似有不解,歪頭看著她。
“周天野,幸會。”
“你覺得我是周天野?”
“難道不是?”
花小滿真想跳起來拍他的頭。
“這世上還有像周天野一樣喜歡芍藥的人嗎?”
“我不喜歡芍藥呀,我喜歡牡丹。”
“切,別裝了,你剛剛句句似乎都在夸牡丹貶芍藥,可其實卻句句都在用芍藥比喻自己,周天野,我找到你了。”
“哈哈哈……”
黑袍人放聲大笑,才笑了兩聲,又忍不住捂住肚子。
“我還以為是你笑點低,原來你是肚子疼,你一笑就會扯到肚子上的傷口,所以,你不得不捂著固定著它,是不是?”
黑袍人不置可否。
“還有,你往我身上倒香粉,其實不是用來遮我身上的味道,而是遮你身上的味道。”
花小滿閉眼聞了一聞,“還以為是你們大男人的腳臭味呢,其實是你傷口散發除了的腐爛的血腥味,是不是?”
周天野哭笑不得,“可能真是腳臭味呢,我不愛洗澡。”
花小滿嘖嘖搖頭,“你也真是膽子大的,剿滅了朝廷的兵,成了通緝犯了,還敢這么招搖的到處亂走,大哥,你知不知道,你的通緝費很貴的!唉,真想綁了你去領賞。”
周天野身后男人握刀的手握的更緊了。
周天野搖頭笑了,又忍不住嘆道,“真是個聰慧是小尼姑!只是怎么辦呢?就算你抓了我去朝廷領賞,怕他們也不相信你,他們通緝的周天野可不是我這個樣子。”
誰說不是呢!
土匪不應該是濃眉大眼、一臉橫肉的刀疤男?
至少朝廷給出的畫像是這樣的。
誰能想到土匪頭子周天野是這么個清秀到柔美的娃呢?
“是啊,所以,我一開始就沒打算把你交給朝廷。”
“哈哈哈!”
周天野又忍不住大笑出聲,“把我交給朝廷?小尼姑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你如今在什么地方嗎?博觀大師就算在你身上埋了洗不掉的香料,我給你噴的也是不容忽視的香料,就算在隼的鼻子里,也是足以干擾任何香料的熏香。”
也就是說,他之所以做出這么大膽的舉動,那全是因為他想好了后路。
“說起來,這還是小尼姑自己出的主意呢,多聰慧呢。”
周天野看著花小滿,目光中露出一絲不舍,“這么有意思的小尼姑,我都不舍得殺了了。”
“呸呸呸,什么殺不殺的?殺了我誰能救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