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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無衣


更新時間:2020年12月23日  作者:咸魚少點鹽  分類: 武俠 | 武俠幻想 | 咸魚少點鹽 | 開局就殺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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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燕皇重復著少年郎的言語輕聲喃喃著,

嘴角的笑容也越發的苦澀起來。

“可細細想來這名頭不要也罷!”

燕皇抬腳邁步走到那大殿門口,望著這蒼茫燕地的萬里河山,大袖揚起,擦了擦眼眸,不知為何只覺得每一寸土地都是紅色的,因為每一寸土地都曾躺下過那所謂的悲歌之士,這天下的名頭是用無數條燕人的姓命堆砌來的。

“大世之爭?”

“似乎天下人都忘卻了在北邊還有一個燕國,千百年來中原腹地拋開內亂而言,可謂是國泰民安,各國國力更是蒸蒸日上,誰又記得我燕地百姓還在為外患而血流不止!”

燕皇大袖一揮對著中原的方向大喝出聲。

“姜相何在!”

“老臣在!”

姜湯明邁步走到燕皇身后行禮道。

“朕登基那年,我燕國將士傷亡如何?”

“回稟陛下!”

“陛下登基之時,正逢數十年難遇的大雪,我燕地北境數十郡縣近乎顆粒無收,災民上百萬計,遍地餓蜉,便是樹根草皮也是啃食殆盡,不得不以觀音土充饑,更是有閉塞之地百姓掩面而泣,易子相食,災后登記造冊,百姓少了整整二十三萬五千余!”

“北方游部族,不見草場,牛羊凍餓死傷無數,數十部落聯合南下,兵過十萬,鐵騎浩浩蕩蕩,遮天蔽日,陛下親率二十萬大燕將士北上,抵擋蠻夷南下,那一戰,我大燕戰死將士共計九萬八千六百余!”

姜湯明高聲回稟道,

“此后二十年我燕地如何?”

燕皇再度出聲。

“歲三,南邊十萬山嶺忽逢蟲災,山林間無以為繼,三大部族,派遣青壯共八萬人出山,在我燕地燒殺搶掠,攻城略地,我大燕二皇子姬昌率五萬大燕兵卒南下平亂。”

“被屠戮城池兩座,村莊不計其數,我大燕百姓死傷三萬余,我大燕將士死傷兩萬余,我大燕二皇子身死南邊,死之前不愿回都城,自愿將其尸骨葬在那十萬山嶺,以此明志……”

“歲七,山越歸胥部落新王上位,率三萬青壯出山……”

“歲十三……”

“歲十七……”

姜湯明一件一件細細數來,到了最后便是語調中都帶著輕顫抖,不知何時眼角有一滴濁淚滴下,滴落在這燕國朝堂之上。

“下去吧。”

燕皇揮了揮手,姜湯明默默退走。

少年郎確是早已經思緒萬千,這段不為天下人所知的歷史如今落到了自己耳中,只覺得莫名的震撼,往日總覺得自家老爹已經算的上愚笨,頑固,如今才曉得天底下還有一個國家,上至君王,下至百姓,皆是如此“頑固”。

“可真要說起來,”

“那些蠻夷還看不上咱們這苦寒的燕地!”

燕皇突兀自嘲一笑。

揮手指向北方的肅慎,

指向那十萬山嶺的山越野人。

“他們,眼得流口水的是那塊肥肉!”

“心心念念的是中原腹地,”

“朝思暮想的是揚州牧馬,”

“心神馳往的是千里沃土!”

“本皇不妨說句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話!”

“若是換做他人,大可讓出道路,放任蠻夷南下,甚至于與之結盟,瓜分中原那富得流油的膏粱之地。”

開門見山,

沒有絲毫的委婉,

同樣沒有絲毫的矯情,

“可……”

一聲輕嘆傳來,

“我姬氏余有祖訓。”

“縱然宗廟斷絕,”

“縱然祠堂塌陷,”

“縱然基業崩滅,”

“也絕不能讓諸部蠻夷南下半步!”

燕皇眺望著遠處的祖宗祠堂輕聲念叨著,語調漸漸低了下來,眼眸中帶著說不出的悲涼,可那老邁的背影卻透著莫名的豪氣。

“朕,流淌著姬氏的血液,”

“朕捫心自問,我姬存希從未有愧于我姬氏先祖,我姬氏旁支嫡系,皇親國戚,亦是如此,便是朕的九兒也是這般……”

燕皇回身望著那一身戎裝的姬酒兒苦笑著,手掌搭在自家女兒的肩頭,眼中帶著欣慰,和認可,是自己姬存希的種!

“薊樓望燕國,負劍喜茲登。”

“清規子方奏,單戟我無能。”

“仲冬邊風急,云漢復霜棱。”

“慷慨竟何道,西南恨失朋。”

少年郎看著燕皇嘴角微不可查的苦楚朗聲道,講到底燕地本就處在異族的夾縫之中,不管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南下,還是山林中的山越蠻夷東出,皆是燕地百姓首當其沖,所謂慷慨悲歌并非所愿,而是不得已而為之,其中酸楚誰又知曉?

“壯志饑餐蠻夷肉,笑談渴飲肅慎血。”

“外臣,對燕地男兒仰慕已久!”

少年郎望著還在怔神中的燕皇高聲道。

“幽燕之地,自古號多豪杰,名于圖史者往往皆是,如今正值大世之爭,天下風云涌動,我大乾愿與之交之,共結同盟!”

少年郎突兀從懷中掏出早已經準備好的國書,徐徐掀開,捧在手中,娟紙黑字之上是大紅的乾國印章。

“若燕國有難,我大乾定然揮兵北上!”

“若燕國有缺,我大乾定然有求并應!”

“還望陛下允之!”

少年郎手捧國書,躬身不起。

燕皇耳畔還回蕩著少年郎的言語,目光落下,望著少年郎手中捧著的那份國書,不知為何只覺得莫名的有些感懷,可還是沒有接過那份國書,因為千百年來自己姬氏已經習慣了獨自承受,而其余諸國的態度也實在是讓人心寒。

“若是身份置換,大戰將起,狄戎來犯!”

“是舉兵南下逐鹿天下?”

“還是揮兵北上征討蠻夷?”

燕皇邁步走到少年郎面前目光灼灼道。

“外城定然北上伐夷。”

四目相對,

少年郎不假思索道。

“數月前,朝廷揮兵九十萬北伐,二十萬蠻騎摩拳擦掌,我涼州內憂外患之際,外臣也是這般,并非空口白牙,虛情假意!”

少年郎說完后將手中的國書在次遞出,這倒也并非場面話,若是燕國的處境真是到了那一天,自己也如國書所言,毅然揮兵北上!

因為上輩子五胡亂華的傷痛實在太過深入骨髓了些,匈奴,鮮卑,羯,羌,氐,五胡十六國,慘無人道的屠戮之下,中原腹地整整兩千萬人僅僅余下四百萬。

所謂十室九空………

朗朗乾坤,不見天日,

少年郎無法想象那段時日那些百姓是如何活過來的,也無法想象其中經歷過各種欺辱屠殺,每每想來只覺得胸腹中有一股子怒氣難平。

“講到底大世之爭,中原內亂。”

“諸國不論是打得頭破血流,還是腸穿肚爛,講到底都是咱們自家人的事,可蠻夷卻休想插手,指染我中原腹地!”

少年郎仰頭輕念出聲,

眼眸中的堅定讓人為之側目。

“好!”

“好個自家人的事!”

燕皇大喝出聲,

眼眸中最后一絲憂慮遲疑徹底散去。

接過那份國書邁步往那高處龍椅走去。

“來人!”

燕皇揮袖落座在龍椅上對著殿外大喝出聲。

“上朱筆!”

“拿玉璽!”

一盞茶后,

一身穿淡青色服飾的老太監捧著一個厚重的木質托盤邁步入內。

燕皇提筆蘸墨一揮而就,

猛然抬起玉璽壓下,

“今日!”

“我燕國與你乾國結成同盟!”

“從此便是友鄰之邦,兄弟之國!”

“你乾國不負我燕國,我燕國定然報之!”

燕皇揚起那蓋著兩國印章的國書高呼出聲。

“乾使謝過陛下!”

少年郎鄭重一禮!

“不日車馬錢糧將繞道北上入燕境……”

“錢千萬計,糧百萬石……”

隨著少年郎的話語不斷落下,不遠處姜相的呼吸已經漸漸粗重起來,并非是見錢眼開,實在是那少年郎口中的東西實在價值太高,平靜的面容下早就已經掀起了萬丈波瀾,

一旁姬酒兒望向少年郎的眼眸更是變得有些古怪,右手不知何時緊緊地將眼角的玉佩攥在掌心,輕輕揉捏著。

高處的燕皇聞聲確是沉默了下來。

“他日若有蠻夷南下,陛下一紙信文送往。”

“我大乾定然揮兵北上!”

少年郎朗聲道。

沉默,

大殿之中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不可!”

“我大燕無功不受祿!”

燕皇沉思了許久,

最后還是緩緩的搖了搖頭。

“既為同盟,如今兄弟之邦有難,”

“我大乾理所應當慷慨解囊!”

“這份全當見面禮了!”

少年郎笑道。

“可這禮,也太重了些。”

燕皇長嘆道。

“不重!”

“只愿我大乾有難之時,”

“陛下還念這份香火情份便是!”

少年郎開口道。

“朕,記下了!”

燕皇姬存希最終還是點頭道,內心也清楚那少年郎口中所言的“難”所指什么,天下沒有白來的午餐,自己燕國如今收下這份大禮,日后定然也要回之。

“外臣,出燕之時還有一份厚禮贈與陛下!”

少年郎眺望著北方喃喃出聲。

“哦?”

燕皇順著少年郎的目光看去,詫異的開口道,恍惚間猜到了什么,可只覺得是天方夜譚,一笑了之,并未過多詢問。

“出燕之時,陛下自然知曉。”

少年郎望著腰間的驚蟄劍低聲念叨著,既然燕國有肅慎之患,于大世之爭而言騰不出手來,那自己便助他平了那邊患,以燕地百戰虎狼之師往后定然是大乾的最大的助力,南北夾擊之下其余諸國未必有招架之力。

“乾使,切勿意氣用事。”

“講到底……”

燕皇欲言又止。

“陛下,安心。”

“外臣,省得。”

少年郎輕聲回答道,講到底自己如今也已經是一品之境,古往今來天底下最年輕的一品劍仙,很多事情常人看來是無稽之談,可在自己劍下,未必沒有一試之力。

“如此朕便不再多言。”

“聽聞陛下精通音律,外臣不才,今來此多出慷慨悲歌的燕地心有所感,又恰逢傳聞中落成之地,遂想請陛下作曲,外臣有一曲詩詞民謠想于此落下,也是日后我大乾的軍歌。”

少年郎邁步到了那編鐘之處,手指輕輕撫過那銹跡斑斑的青銅編鐘,感受著那古樸蒼茫之意,不知為何腦海中浮現出了上輩子的一曲民謠。

“早就聽聞乾使在臨安城斗酒詩百篇之壯舉。”

“才情可謂是曠碩古今,今日有此雅興,”

“自然無所不可,”

“為乾使譜曲也是朕之幸事!”

燕皇聞聲來了興致。

“來人,上紙墨筆硯!”

“城中宮廷樂師一并尋來!”

燕皇起身高呼出聲,放眼望去那一列大大小小九十余口青銅編鐘絕非一人能夠輕易操縱,譜曲也非一人能成。

“謝過陛下。”

少年郎不顧形象席地坐在編鐘之前。

紙墨筆硯在身前一字排開。

“咚,咚,咚……”

燕皇拿著木錘輕輕敲打在最小的甬鐘之上,

清脆的聲響在大殿之中回蕩。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于興師,修我戈矛。”

“與子同仇!”

少年郎提筆一揮而就,這是上輩子老秦人攻逐犬戎時作下的,同仇敵愾,偕作并行,準備抵御外侮的民謠,也成了后世赳赳老秦的行軍歌。

燕皇望著紙章上面的黑字怔怔的輕念出聲,細細品味字里行間的意思,與此時的燕國莫名的契合,不知不覺間竟是心神恍惚起來。

誰說我們沒衣穿?與你同穿那長袍。

君王發兵去交戰,修整我那戈與矛,

殺敵與你同目標。

一股子戰前的氛圍在大殿之中彌漫開來,燕皇緩過神來,點了點頭,周遭宮廷樂師見狀,沉思片刻后,一同譜曲演奏起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

“王于興師,修我矛戟。”

“與子偕作!”

少年郎聽著周遭古樸的音律提筆繼續寫下。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王于興師,修我甲兵。

與子偕行!

誰說我們沒衣穿?與你同穿那戰裙。

君王發兵去交戰,修整甲胄與刀兵,

殺敵與你共前進。

一曲落下,

少年郎徐徐起身,

“此曲名為?”

“無衣。”

少年郎眺望著南地嘴唇輕啟出聲,恍惚之間好似聽到了這首民謠,隨著大乾的鐵騎響徹在諸國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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