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昌北馬不停蹄從前線奔來。
在他還沒到的日子里，秋刀因為失憶被留在了醫院里觀察。
被觀察的日子是極盡無聊的。
就這個人看看，那個人說說，提幾句秋刀不知道的話，偶爾有人來聊天……額，好普通，好無聊。
這樣的生活，秋刀有點待不住，就蔫蔫的。
這就是豐富多彩的人類生活嗎？
蟲蟲無聊。
蟲蟲無語。
又抬起手，十個指頭長長短短的變化，人類也就只有這靈活的軀體了。
人類真無聊。
它的態度有一些消沉，而就在這個時候，它突然感覺自己被什么力量給沖擊了。
不是很大，但一直不肯屈服，搖搖晃晃地沖擊著他設立下的屏障，小蟲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嘿嘿。
它收回什么都不好玩這句話，噥，這個人還是好玩的。
它想到什么，立刻躺在了床上，閉起了眼睛。
閉上眼睛，打開屏障，它和秋刀又可以對話了。
小蟲子現在對人類社會不感興趣，它對秋刀燃起了很大的興趣。
“你就這么想出去嗎？”
小蟲子的聲音繞在秋刀耳畔。
秋刀什么話也不說，只是不停地沖撞著精神海。
他現在無法形容自己玄而又玄的狀態……秋刀一直相信科技，一直覺得人類是唯物的，但是現在他居然被附身了？！
而且自己還能感知到被附身之后做的事情，就像是身體里長出了另一個人格一樣。
“喂，你不說話嗎？”
秋刀還是不理它。
被無視了，小蟲子有點生氣。
但它很快就從自己吃掉的兩份記憶里找到了應對之法。
它一下惡劣了起來，“你再不理我的話，我就要操縱蟲族全體進攻你們那個星球了。”
秋刀一下停了。
有用！
“回答我！”
“我想出去。”
“為什么？！”小蟲子搞不懂，“我替你體驗了一下外邊的生活，我覺得很無聊啊。”
“就不停的躺著，還有一群無聊的人說無聊的話。”
“你不要不說話！快點告訴我為什么！不然——”
又被威脅了。
被人，不對，被蟲捏著軟肋威脅的感覺并不好，但是秋刀也從兩個人對話之中發現了一些很微妙的東西。
這個占領了他身體的蟲族，說的話聽起來并不是很‘聰明’。
它的言語和態度都有點任性。
像是個小孩子。
小孩子。
“你又在想什么！”
為了不激怒這個小朋友，秋刀決定跟他好好說話。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你，有趣就是有趣。”秋刀分析了一下大家的行為，“最近來看我的都是我認識的人。”
“他們都來看我，跟我聊天本質意義上都是為了來關心我，被人關心我會感到開心，所以不會覺得無聊。”
他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
但小蟲子一下就戳穿了他，“胡說！”
“你的精神被我囚禁了，但是你人還是有本能的，這些來看你，你根本就不怎么開心。”
一點情緒都沒有。
“你肯定不是因為這些無聊的事情才要一直抗爭我的。”
秋刀：……
沒想到它還能讀取他身體的情緒。
小蟲子初初誕生。
它是蟲族應運而來的王卵，蟲族沒有智商、不會學習、僅憑本能成群結隊，而它，是蟲族數萬年才有的一次‘賜予’。
它生下來就有自己的意識，有自己獨特的學習能力，會思考，對很多東西都很好奇。
王卵還可以接收到各種蟲族的傳遞給自己的‘語言’。
在它還沒出生的時候，感知外界感知得最多的就是‘人類’二字。
蟲族和人類戰斗。
和人類的機甲打架。
小蟲子就覺得啊人的世界好神奇，似乎很豐富多彩，比蟲族有意思多了。
還沒出生，就對人類社會很是向往。
后來王卵被阿爾薩斯盜走，王卵踏上了‘流浪之途’，但它并不覺得難受。
因為它見識到了更豐富的世界，而且阿爾薩斯還把它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在流量過程中，阿爾薩斯多次用精神跟王卵溝通，于是王卵看見了許許多多和蟲族不同的東西，它又有點興奮了！
它想看這些東西看得更清楚一些！
后來能量充足了，王卵誕生了，雖然它有智慧，但是還是擺脫不了本能，它想感知一下趙詢的世界，哦豁，一感知，趙詢就被感知沒了。
啊，真是失策，不過已經用掉了的東西就用掉了吧。
頭腦里好像多了很多奇怪的思想，不過大多數都是一些很貧瘠的思緒呢，就算是蟲族，也不喜歡負面情緒。
然后它又看見了阿爾薩斯，自己的‘啟蒙導師’，蕪湖，小蟲子想和導師貼貼！
貼貼一下導師的世界，然后導師給貼沒了。
再之后，它看見了秋刀。
小蟲子一下就選中了秋刀，無他，因為它認識秋刀！
秋刀常年混跡于前線戰場，一線作戰，經常和高等蟲族對A，蟲族是認得他的臉的。
被高等蟲族供養的王卵自然也接收過蟲族的記憶，認識了他！
老相識，剛吃掉兩個人，沾染了一些些屬于人類的情感，見到老相識，王卵特別想去貼貼。
然而，秋刀并沒有被蒸發。
他抵抗住了王卵的侵襲，沒有干倒秋刀，王卵便不能得到秋刀的腦子，查看秋刀的記憶……
好煩哦，它就是很像吃掉這個人的腦子。
一下兩下吃不到，這東西愈發香甜了呢。
對方拼死反抗，內心決然，縱然是王卵，也拿滴水不漏的秋刀沒辦法。
但它吃不掉他，可以囚禁他呀。
嘻嘻，這身體不就為他所用了嗎！
只是得到了身體，也未必開心，因為這個身體一點情緒都沒有，安靜的要命，周圍的人小蟲子也不認識。
再加上他從現有的認知水平里分析著，如果他想繼續裝作秋刀這個人，就不能隨便干掉別人，不然就露餡了。
所以就算無聊，它也克制著。
現在他又來對著秋刀找樂子了，他一下很想知道，是什么支撐了秋刀一直反抗他。
“人類的家庭、人類的權利、還是什么？”
“我無法回答你。”秋刀說：“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只是很想活著，非常想。”
秋刀在心里快速模擬了一些東西，“你何必要一直裝我呢，你雖然操縱了我的身體，但是學我學的一點也不像。”
“不像嗎？”小蟲子的聲音陡然增大，“你胡說，你惱羞成怒了吧，你身邊都沒有人發現了我占領了你的身體。”
連惱羞成怒都會用了。
秋刀立刻判斷，它吃掉了兩個人的腦子，可能繼承了那兩個人的智商。
趙詢的智商……
這樣艱難的境地，秋刀居然樂觀了一瞬間。
“我沒有胡說。”
秋刀：“你已經被發現了。”
“不會。”
“你不信，你不信的話，我們打一個賭。”秋刀內心很緊張，但是提出建議，他的精神海波瀾不驚。
“賭約？”
這似乎是一種競技。
小蟲子覺得這東西蠻有意思的，“賭可以！賭什么？”
作為一名出色的軍官，心細，聰明，有政治敏感度。
艾爾太太來了，她是老軍旅人了，肯定會看出不一樣，肯定會告訴上將。
上將肯定會……來查，肯定會派他來。
他的心晃了一下。
情緒波動通過精神傳到身體，附在秋刀身上的小蟲子頓時感覺自己被電流掃過一樣，像是有了生命，心都在砰砰跳。
“你剛剛在想什么？！”
“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秋刀：……
“在想我們的賭約，你的行為很有異常，肯定已經被發現了，很快，組織就會派人來你身邊觀察你，你信不信？”
“我不信！”
“會有的，我們就來賭，來觀察你的那個人能不能發現你不是我，怎么樣？”精神海的禁錮真的猶如銅墻鐵壁一般。
越是高手，越是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和別人力量的差異。
秋刀能清晰的感覺到，如果這玩意不主動，他幾乎不可能突破重圍。
既然如此，不如賭一把。
對方聽上去胸有成竹，王卵肯定不想輸啊，就駁了一句，“我又沒有你的記憶，他來試探我，我肯定會暴露的。”
不過他很快又補了一句仿若小惡魔的話，“發現了就發現了，發現了我就貼貼他，把他的腦子吃掉就好了。”
秋刀立刻心神震動。
身體接收到反應，立刻心臟緊縮，小蟲族無意識抬手捂住了胸口。
疼痛。
“看來你很在意很在意那個要來的人。”
秋刀沒有說話。
可小蟲子覺得這種體驗還蠻有意思的。
秋刀的身體，給它帶來的一種神奇的感覺，那種吃腦子完全感覺不到的東西。
“如果要賭這個，你要把你的記憶共享給我。”小蟲子躍躍欲試，“共享你的記憶，我才可以變成你。”
小蟲子對于自己的模仿能力十分自信。
秋刀不愿意。
但潘多拉的魔盒不是隨便就能打開的。
現在已經容不得他不同意了。
“你不給我，那些你在意的人，我都要用蟲族殺掉。”
“這個要來的人，我也要吃掉他的腦子。”小蟲子輕描淡寫，“我可以從他的記憶里了解你。”
這每一句話，都踩在秋刀的底線上。
幾乎像刀子一樣扎在他的心口。
不同的感覺再次涌上來。
愉悅的感受讓它退了一步，“這樣，如果那個人還能發現我不是你，我就離開你的身體。”
“你的話我該信嗎？”
“為什么不該。”小蟲子反駁，“我是蟲族，我們蟲族敢說出來，就可以做到。”
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秋刀相信昌北，絕不會認錯他的。
兩個人的賭約完成了。
小蟲子幾乎迫不及待的就查看了秋刀的記憶。
這是一個和前兩個人完全不同的人。
秋刀的記憶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味道，積極的味道。
各色各樣的事情都能給他完全不一樣的感受，友情、親情、還有里面最朦朧，情感最濃烈的喜歡……陪伴，尊敬。
王卵感覺自己小小的世界豐滿異常。
在這個人的記憶里，色彩最鮮明的，無疑就是這個叫做秋刀的角色了。
蟲子感知完了。
小蟲子自信滿滿。
“那我們的賭約，就開始了！”
“在觀摩的過程中，我允許你在精神海里說話。”
“看看你是怎么輸的。”
秋刀：呵呵。
他不會輸。
盡管已經得到了秋刀的記憶，但小蟲子很聰明的并沒有恢復記憶，它要徐徐圖之。
風塵仆仆趕來，才剛一落地，昌北一刻也沒有停歇，就直奔醫院去了。
在他回來的路上，墨司已經和艾爾太太通氣了，讓她別把秋刀的情況再跟昌北說，就這么自然的發展一下，看看昌北有沒有別的意見。
所以他一到醫院，艾爾太太就領著他直奔病房了。
開門，許久不見的人靜靜躺在床上，小小一只，昌北的眼眶幾乎都紅了，“秋刀！”
“我回來了！”
他和以前一樣，推開門，用同樣的表情，像是在家里一樣告訴家里的主人，他回來了。
秋刀也適時的坐了起來。
在看見昌北的一瞬間，它感受到了這具身體分泌出的無限情感。
蕪湖。
好刺激。
但面上，秋刀是不適的，他愣了一下，抬手扶額，像是頭突然疼了起來，“你，你是誰？”
昌北突然就失態了。
最早，他聽聞秋刀病重，生死未卜，內心極為恐懼，天天都撐不下去。
后來，得知他度過危險期，失憶了，便覺得，只是失憶，反正名還在，也算可以了。
但現在，此時此刻，發現秋刀用這樣陌生的眼神看著自己，問你是誰。
他才陡然感覺到，不一樣了，過往經歷的一切，那些甜蜜美好的回憶，兩個人的斗嘴，相互扶持的時光，背后與背后相靠的記憶，都沒有了。
沒有了。
昌北哭了，在秋刀面前哭了。
真正的秋刀心如刀割。
占用身體的小蟲子也感受了一波心如刀割，它直接裝作不知所措的樣子，然后問了一句，“你是我的朋友？”
昌北一看秋刀的樣子，頓覺后悔。
完了，他肯定是把人嚇到了。
眼淚一抹開，這一刻，昌北想，秋刀不記得了沒有關系！他會幫助秋刀想起一切的！
就算想不起來也沒有關系！以后，他會重新和秋刀并肩作戰！
“我是！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對不起，我把你給忘了。”秋刀的道歉十分真誠。
昌北搖頭，“這不是你的錯，沒關系的！我會幫你慢慢想起來的！”
他說話擲地有聲。
“嗯……沒有記憶，我也很不習慣。”
兩個人立刻坐在了一起。
艾爾太太安靜的立于一側，這一切，看上去自然融洽，沒有半分不對。
小蟲子內心：我贏了第一場。
小蟲子：他們都沒有發現！
秋刀沒有講話。
因為這種事，發現只需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