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靈幽從湖畔小筑離開,半道上就開始覺得頭暈,等回到了隱香苑,整個人都掛在了忍冬身上,摟著她的脖子一邊蹭,一邊嬌聲嬌氣地喊著人:
“望春,我要喝水,苦夏,給我寬衣,思秋,我頭疼……”
忍冬聽到這幾個人名,愣了半晌,直到李靈幽勒得她快要喘不過氣,才回過神來,連忙招呼蓮蓬和素馨將李靈幽拉開。
蓮蓬和素馨都是頭一回看到李靈幽醉酒的模樣,只見她醉顏微酡、眸含春水,美色更較平日濃上三分,都不禁有些癡愣,忍冬連叫了她們幾聲,兩人才手忙腳亂上去幫忙。
然而誰都不舍得用力拉扯李靈幽,她們費了半天力氣,又哄又勸,李靈幽就是死纏著忍冬不放。
忍冬表面著急,實則一點不慌,因為一切盡在她的預料中。
鮮有人知,李靈幽酒量雖然出奇的好,但有一個毛病,就是不能摻酒喝,喝了白酒不能喝黃酒,喝了黃酒不能喝果酒,一旦摻著喝,就會醉的不成樣子,分不清人不說,還會抱著人不撒手。
忍冬在湖畔小筑時,喂給李靈幽的那一碗糯米圓子羹里放了醪糟,甜味兒蓋過了酒味兒,加上李靈幽事先喝了半壺濃香的燒春,沒能品出來醪糟的味道,一時不察,就中了招。
“你們兩個,還不過來幫忙,把殿下扶進去!”忍冬沖著站在門口的悅竹墨書使眼色。
悅竹和墨書按捺著激動之情,走向李靈幽,手還沒伸出去,就聽忍冬冷聲警告:“當心著點,可別碰著不該碰的地方。”
忍冬的確是打算給兩人的機會親近李靈幽,可沒打算讓他們真的輕薄了李靈幽,等下他們扶了李靈幽進去,她會在一旁盯著,不叫他們多碰她一根手指頭。
李靈幽大概齊是要抱著他們睡上一宿,有了這一夜陪伴,等到天亮她酒醒,他們兄弟兩個的身份就會不同,多少能在她心中占些分量,不至于讓她整日惦記著一個來歷不明的馬夫。
悅竹和墨書遲疑了一下,緊張地抿了抿嘴唇,一個捉住李靈幽的手腕,一個按著李靈幽的肩膀,使了力氣把她從忍冬身上扒拉下來。
李靈幽擰著身子還要往忍冬身上撲,悅竹墨書一齊迎上去將她接住,還沒等兩人體會到軟玉在懷的滋味,忽聽背后響起一聲暴喝。
“你們干什么!”
兄弟二人嚇了一跳,回頭就見殷郁沖了進來,餓虎撲食一般轉眼到了他們面前,一左一右抓住了他們的手腕。
“撒手!”
悅竹墨書的手腕像是被鐵鉗狠狠夾了一下,痛呼著放開李靈幽,下一刻就被殷郁扯著膀子從李靈幽身上撕扯下來,甩手丟了出去,結結實實摔在地上。
“呀!”兩個小宮女驚叫起來。
忍冬怒喝:“無望!”
殷郁轉過身,惡狠狠地瞪著摔在摔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悅竹墨書,想到他剛才進門看到他們摟抱李靈幽那一幕,便怒不可遏,就要上前踢斷了他們的手。
然而他的腿還沒抬起來,整個人忽然僵住,只因背后貼上了一副柔軟的嬌軀,一雙玉臂從后往前勾住了他的脖子,一股甜甜的酒氣包裹著熟悉的冷香鉆進他鼻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脊梁上,一個聲音嬌嬌軟軟地喊著:
“星落……”
殷郁半邊身子都酥麻了,哭笑不得道:“公主,我不是星落。”
他已發覺李靈幽醉了酒,不知為何竟將他認成她從小養大的馬兒。
李靈幽根本不理會殷郁的否認,拿腦袋拱著他寬闊的后背,一個勁兒地叫喚著:“星落,星落,星落……”
殷郁一顆心都被她叫軟了,差點應承下來。
忍冬見狀,又氣又急,不愿意她的精心安排便宜了殷郁,上前就想將李靈幽拉開,口中哄勸:“殿下,您認錯了,星落不在這兒,我帶您去找它……”
“不要!滾開!”
李靈幽卻仿佛受到了驚嚇,騰出一只手,猛地將忍冬推開了,復又纏在殷郁脖子上,扯著他的衣領仿佛扯住了韁繩,抬著腿想往他背上攀爬,奈何就是爬不上去,急地要哭出來。
“壞人來了,星落,快帶我跑……”
殷郁聽著她的聲音,心頭頓時揪緊了,二話不說彎下腰,隔著輕薄的裙擺托住她兩條纖細的腿兒,輕輕松松將她背了起來,往上掂了掂,讓她能舒舒服服地趴在他背上。
“公主別怕,我這就帶您走。”
李靈幽把臉貼在他脖子上,幾乎是咬著他的耳朵,顫聲催促:“快跑,阿史那鳩追上來了,不能被他抓住,快,帶我回大涼,回大涼!”
殷郁聞言,瞳孔一縮,即使看不到她的臉,也能從她發抖的身軀,想象出她此刻驚恐的樣子,聽到她用這種語氣說出羌國大王子阿史那鳩的名字,他的腦中不禁閃過各種猜想,卻不敢深想,抱緊了她的雙腿,邁開步子就往門外走。
“好,我們走,回大涼!”
忍冬被李靈幽推那一把,不慎崴了腳,被兩個小宮女扶住,眼睜睜瞧著殷郁背了李靈幽出門,想追也追不上。
殷郁健步如飛,背著李靈幽穿過庭院,在守門的小太監震驚的眼神中,走出隱香苑的大門,她不喊停,他便一直走。
很快地,兩人便出了內院,來到南邊的大花園中。
游廊檐下掛著一盞盞淡金色的絹燈,徹夜不滅,欄桿兩旁栽滿了奇花異草,大片大片的花團錦簇,在靜謐的夜里散發著一陣陣襲人的幽香。
興許是花香撫慰了李靈幽,她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身軀不再發抖,安心地將腦袋枕在殷郁肩頭上,十指纖纖在他胸前打成結,吐著甜甜的酒氣開了口。
“星落,我們逃出來了嗎?”
殷郁只當自己是一匹會說話的馬,點頭迎合她:“公主,我們逃出來了。”
李靈幽忽然揪住他的耳朵:“騙人,你根本不是星落,星落可不會說話。”
殷郁語塞,正絞盡腦汁想著怎么哄她,又聽她道:“我認出你了。”
殷郁一喜,只當她酒醒了。
“你是金烏吧。”
殷郁忍俊不禁,低笑了一聲,點著頭認了:“是,我是金烏。”
真好,不必等到下輩子,這輩子他就能給她當牛做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