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信息技術革命將迎來新的產業爆發。”
蘇遠山的目光望向丁壘等幾個互聯網大佬,特別是在馬老師身上更多地停留了幾秒——因為他發現,馬老師在執行董事會上從來不多言多語,全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實在是與蘇遠山記憶中的形象不符……
“而爆發點,現在我們就能下一個結論,是移動互聯網。”
蘇遠山看了一眼席小丁:“我們科委會的所有人,當然還包括硅谷的一些科技企業領袖,我們一直認可,從目前的技術發展方向來看,即便是到了最便捷的腦機交互與量子云超算時代,也是需要隨身計算設備來完成本地數據的計算以及無線數據的傳輸的。”
“在走向那一個未來的道路上,手機只會被進化,而不會被淘汰。因此,移動互聯網市場,將會是未來IT行業最重要的戰場。”
“我們雖然提前在這個戰場前進了一小步,但那還不夠,遠遠不夠!還有太多的商業模式和新的應用領域等待我們去開發,還有大量的市場等著我們去開拓。”
蘇遠山說著敲了敲筆記本,表情嚴肅起來:“希望大家明白這一點。”
“其次,是推動信息技術產業爆發的載體,譬如網絡通訊技術,譬如半導體材料、技術、應用等等,這些就不再多說了。隨后的相關技術部門的會議上大家再重點討論。”
“我想著重說一點的是,在十月份,白宮的一場發布會上,奧總說了這樣一段話。”
蘇遠山低下頭,把筆記本翻開了一頁。
“China沒有等待經濟改革,Germany沒有等,Japan沒有等,India也沒有等,這些國家并沒有停滯不前,他們正在對清潔能源進行大量投資,并不是他們在爭什么,而是他們需要這些產業和市場。而我不接受我們排在第二位,因為引領清潔能源的國家,將會是引領全球經濟的國家。而這個國家,必定是M國。”
蘇遠山先是念了一通中文的翻譯,緊接著又念了一邊英文的原文。
“然后這一段話,也是上個月,USW對我們我們國家在清潔能源產業做出控訴的起訴書的開篇。”
蘇遠山彈了彈筆記本,一臉的嚴肅:“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在未來,清潔能源產業將會面臨前所未有的競爭。因為誰在未來主宰了清潔能源,誰就主宰了當前對環境共識下的碳排放權。”
“新能源,或者說高效率的太陽能、風能以及海洋潮汐發電等等能源方式,在可控核聚變誕生之前,它們就是這個星球的發展方向——如果可控核聚變無法實現,我們就只能通過對新能源的堆集來實現工業能力的跳躍。”
“甚至說得更遠一點,如果人類能夠在五十到一百年內建立在軌的太空基地,那么即便人類實現了可控核聚變,太陽能的利用也是首選。”
“因此,我們才得以看到,索尼和eso提出進入新能源汽車領域后,資本市場立刻就給予了認可。”
說著蘇遠山望向王傳富:“老王,遠芯汽車的IPO是你在負責,目前認購給到了多少倍?”
“咳……大摩給到了200倍。”
“你看,都快趕上AL了。”蘇遠山微微一笑,瞥了馬老師一眼。
馬老師忙抱了抱拳,示意不敢當。但就這一瞬,他的眼中依舊還是升起了無法掩飾的喜悅和自豪。
——阿里攜旗下1688、淘寶網以及支付寶這三大殺器在滬交所啟動IPO,目前認購已經超過300倍,市值更是直接超過了八千億人民幣!就算放在全球,也是最近十年的最強IPO。
在阿里的光芒掩蓋下,遠芯汽車的IPO就變得有些黯淡了。
而這些前途無量的科技企業之所以放棄赴美,將首次上市地點放在國內,當然是因為遠芯要“配合”國家對金融體制的改革,要給國內的金融和證券市場注入活力,做出表率。
“所以,新能源不能只看到一個光伏產業,它是貫穿了從發電到電網技術再到儲能技術,再到新能源交通工具,乃至太空開發這一整條線的全部科技方向!”
蘇遠山望向王傳富,微微一笑。
“傳富總,任重道遠啊。”
王傳富倒也光棍,聳了聳肩,一臉的毫不在乎:“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話雖如此,但誰都看得到王傳富的眼眸賊亮。
在場眾人,也都紛紛投去了羨慕的眼神。
——執掌遠芯旗下的能源與汽車領域,王傳富的權柄遲早會遠超所有人。
兩小時后,會議散去。
蘇遠山,陳靜,席小丁,段勇平這四人留在了最后。
今天的執行董事會,陳靜并沒有怎么發言,她絕大部分時間都在當一個很好的聽眾,就仿佛……由蘇遠山拉開的激烈討論與她無關似的。她只是笑吟吟地看著眾人爭論著,然后暢想著未來。
——是的,在2010年即將到來之際,遠芯的這場會,無疑是為遠芯規劃出了一條長遠的未來。
而在場的所有人,都將沿著這個目標前行。
四人坐到了一起,然后除了陳靜之外,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嚴肅起來。
段勇平看了蘇遠山一眼,首先沉聲道:“陳總,我不是很同意你現在回島。我想山總和席總也不同意。”
迎著段勇平的目光,席小丁當然是很直接就點頭表態。
——雖然遠芯的行政和業務架構上,一向都是蘇陳段這三巨頭說了算。但一旦涉及到三巨頭本身,那遠芯就會變成四巨頭。
作為遠芯首席科學家,目前市值已經超兩千億美元的星海科技的創始人,席小丁在遠芯擁有的話語權遠超外人的想象。
席小丁和段勇平又同時望向了蘇遠山。
蘇遠山長長地呼了口氣,臉上的表情復雜又有些許的憂傷。
——陳靜在今天提出,她要提前退休,讓出董事長的位置,然后返回島上。
因為島上的那邊新的領導已經上任,并對大陸表示出了極大的誠意。
陳靜離開島上已經十九年。
在這十九年中,她是親眼看到大陸是怎么崛起,而島上又是怎么沒落的——昔日的新竹高科技園區,早已破敗不堪,島上的科技產業也是“回到了解放前”。
就連最引以為傲的板卡廠,也因為內地企業的崛起而變得岌岌可危。同時這些板卡廠也早就把主要的工廠和基地放在了內地。
說白了,在面對內地,面對HK數碼港的時候,島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留住人才的優勢——昔日的四小龍,已經連續數年GDP倒退了。
“我當然不愿意。”
蘇遠山抿了抿嘴,深深地嘆了口氣:“靜姐,你想過沒有,你離開的話……主要問題還不是遠芯。”
陳靜含笑點頭,嗯了一聲:“遠芯架構現在很穩定,也不少我一人。”
“誰說的?”蘇遠山馬上道。但看著陳靜笑吟吟地看著自己,他忍了幾下后就泄氣了。
“但問題是,你回去后能做什么呢?”蘇遠山反問道:“那邊的政治風氣……糟糕得不行,就算你有民意基礎,遠芯也能配合你搞點投資什么的——當然上面肯定也樂意協助你。但現在島上的經濟狀況已經進入了死亡螺旋了啊!”
蘇遠山說著伸出手,做了個先下的動作:“死亡螺旋,知道不?拉不起來的。”
“……我沒有說一定要拉起來啊。”陳靜無奈地看著他:“但,總得要做點什么對不對?而且……你不是一直希望回來嗎?”
蘇遠山一怔,馬上道:“你想去選……?”
陳靜深深地吸了口氣,又輕輕地,極為認真地點頭。
“我想試一試。”
說完后,陳靜望向段勇平,又望向席小丁。
她看到了兩個人眼中的震驚。
隨后,她嫣然一笑:“怎么?覺得我不行?”
席小丁:“……”
段勇平:“……”
既然陳靜拋出了這個理由,蘇遠山……當然就沒辦法再挽留了。
不止是他,就連段勇平和席小丁兩人……除了佩服還是只有佩服。
“我的想法是,先回去進內閣,熟悉一下情況,然后觀察一下民意和政治傾向和動靜。”
陳靜和蘇遠山肩并肩走在人工湖畔。
這是陳靜提出的要求,蘇遠山自然不能拒絕。
相比十幾年,除了在邊沿修建了長廊以供人們在雨天穿行之外,如今的人工湖并沒有多少改變,水里依舊還是有鴛鴦在嬉戲,岸邊依舊還是那些楊柳。
一陣微風吹過,陳靜緊了緊風衣,雙手抱在胸前:“你給我出一下主意,看島上經濟該怎么發展?”
“……”蘇遠山注視著陳靜的側臉,迎面而至的初冬寒風讓陳靜的眼睛微瞇,也顯出了她眼角的皺紋。這讓蘇遠山意識到,當初那個犀利的年輕姑娘……如今已經過了不惑之年。
“不知道。”蘇遠山低下頭,踢著腳下的石子,聲音有些漂浮:“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知道我的所有遠見都只在科技領域……”
“……嗯。”陳靜沉默了幾秒后嗯了一聲,又長嘆一聲:“我現在能想到的,就只有農副產品和旅游觀光業了。”
“嗯,這兩個是可以的。特別是農副產品,內地可以消化很多。旅游業的話……只要雙方放寬政策,想必也沒問題,而且還能在短時間內達到效果。”
“但真要讓島上經濟崛起,首先還是要統一思想,停止無意義的,傻逼似的爭吵。然后……”
蘇遠山深深地吸了口氣:“回來。”
“只有回來,才有機會。其他的,都是死路一條。”
陳靜沒有猶豫,輕輕嗯了一聲。
這么多年來,她親眼所有內地的發展,更因為身在遠芯的緣故,從而親身感受到了遠芯以及內地的強大——那不是喊口號一般的強大,而是整體國力上的,可以和西方國家抗衡的強大!
相比之下……
她想到了蘇遠山當初第一次到島上的時候,她去迎接他,然后在熱鬧的街頭,滿地的高樓和霓虹燈下,蘇遠山用一副極為不屑的表情審視著周圍的繁華,說:“什么龍啊,虎啊,要不了十年,全部都得歇菜。”
如今……四小虎已經全部歇菜過一輪了,但由于其本身的體量和身在東南亞經濟圈的緣故,這四小虎也漸漸緩過了一口氣。
四小龍倒是沒有全部歇菜,最起碼HK和棒國獲得了再次的騰飛。
而它們騰飛的原因……陳靜簡直不要太清楚——最根本的是因為靠近和擁抱了內地。
相比之下,新加坡就逐漸放緩了腳步,雖不至于衰退,但已經不再了昔日那樣的輝煌和地位。
唯一歇菜的,就是島上。
21世紀是互聯網的世紀,是半導體的世紀。
而這兩個原本在島上看似風光無限的產業……卻被釜底抽薪了。
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說……釜底抽薪的人,還是她自己——遠芯從來沒有放棄過對島上人才的招攬和挖掘,更從來沒有放棄過對島上科技同行的打壓。更甚至,這種打壓,是遠芯刻意為之的。
“不過,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那我肯定就只有支持你,支持到底的那種。”蘇遠山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陳靜:“無論輿論也好,還是其他什么也好,遠芯所有的資源都將為你服務。”
陳靜眨了眨眼,直直地看了蘇遠山幾秒后突然一笑:“你這是假公濟私還是?”
“不,是我這個人念舊。”蘇遠山閉上眼,很快又睜開,片刻后,臉上便升起了笑容:“遠芯是我們這一幫人拉扯起來的。說句那什么的話,你就是遠芯之母……”
然后蘇遠山便猛地住嘴。
因為他一個公開的頭銜就是遠芯創始人,因此……他也一直都被稱為遠芯之父。
陳靜毫不介意自己眉宇間的年齡,眼睛笑成了一輪彎月,也露出了她腮邊淺淺的梨渦。但隨后她便重重點頭,同時也收起了笑。
“謝謝。”
“不客氣。”蘇遠山直視著陳靜,沉默著,嘴角浮出幾分苦澀:“其實我該謝謝你。”
“不,你有你的情懷,我也有我的。”陳靜指了指胸口,然后望向遙遠的南邊。
“那畢竟是我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