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后,領導望向蘇遠山,沉吟再三才有些遲疑地問道:“我知道你旳性格,如果僅僅只是這樣……你不會……嗯,好吧,現在暫時不聊這個。”
蘇遠山被領導突如其來的遲疑和打斷搞得有點懵。饒是他擁有兩世記憶,也不太能理解領導這句話的意思……不過既然領導不聊,那他自然就不再繼續話題,而是和領導又聊到了字遠芯在新能源領域的布局。
這個,領導就愛聽了。
畢竟,遠芯向來以強大的執行力而著稱,屬于一旦認定了要開辟某個領域,涉足某個行業,就馬上會雷厲風行地去干,且死咬著不松口的那種。
新能源產業之所以會獲得國家的支持,其緣由很大程度便是如此——包括此前的對液晶產業扶持也是這樣——遠芯拉著各路資本不惜成本地往面板產業鏈砸,硬生生地砸出了個京東方這個巨無霸不說,還帶動了國內液晶面板產業鏈的興起。
再加上在前幾年的半導體會議上,蘇遠山明確地喊出第二代半導體的時代已經來臨,并直接宣告了當時壓根就沒分出勝負的等離子面板死刑……
這一連串的反應,使得國內在第二、三代半導體產業鏈中得以取得了不俗的優勢。
正因為遠芯的表現優秀,因此,從上到下,都很期待遠芯在新能源領域中能夠拿出什么樣的舉措來。
于是蘇遠山便把遠芯在新能源領域的布局選重點給領導匯報了一下,包括從光伏材料和面板入手,再結合政策,投資和扶持一批以光伏能源為主的企業,同時配合深化西部大開發的戰略,把光伏發電往日照條件較好,但目前較為貧窮的地方發展。
同時遠芯也會加大新能源車輛技術的推動,配合各個車企進行能源改革,以加快實現綠色交通的目標——下一個五年計劃中,國家將會對部分城市進行新能源公共交通設施的改革試點,而且還有一份特別的指導方案是,希望某些城市,特別是燃氣匱乏的城市加快原有落后的公共交通車輛的替換,并爭取一步到位,直接換成新能源車輛。
最后,蘇遠山還提到了,遠芯將會與各地高速公路配合,在服務器內逐步修建新能源汽車的充、換電設備,并表示該舉措也會在全世界范圍內進行。
當然,國外光憑遠芯是不太可能了,必須拉上合作伙伴——好消息是,鑒于以往良好的合作關系,索芯與通用、現代、雷諾等國際車企以及相關資本分別就成立充換電站進行了積極的探索與合作,未來極有可能達成全球范圍內的標準一致。
聽著蘇遠山說這些,領導臉上的笑便一直沒有消失過。
“嗯,很好——你晚上沒事吧?沒事就請我吃個飯。”
“咳……瞧您這話說的。”蘇遠山趕緊拍了個馬屁:“您來了,我哪敢有事啊。”
“哈哈,不過……你父親有空沒?如果有空的話,也一起吧。我也想和蘇教授聊聊。”
見蘇遠山馬上想要思考的模樣,領導便微微一笑,打住了他:“別多想,就是想和你爸聊一聊……看他怎么培養出這么優秀的兒子的。”
蘇遠山:“……”
——聽聽領導夸人,那才叫一個不留痕跡。
既然要讓老蘇出馬,而且還不走公務,索性蘇遠山便把一家人都叫上了……當成了個家庭宴會。
看得出,領導很喜歡這種氛圍——他和蘇星河院士坐在一起,兩個人年齡差不多,經過的時代也差不多,就連當初學的課本都一樣,又還都是理工科……
因此在拋開身份后,兩個人明顯有聊不完話題。二人講著各種極具年代感的老式笑話,逗得蘇遠山和葉如黛都忍俊不住。
當然,酒是要喝的,只不過大家都很克制,以為主。
“小葉,聽說諾獎頒獎會一般都要帶家屬,你這次是和蘇小山一起去瑞典么?”
酒至半途,領導望向葉如黛,自從進門后,因為身份關系,他自然不好和葉如黛多說什么,但又因為身份關系,不說點什么也要不得。這時聊到蘇遠山去領獎,他便借機問了起來。
“領導,我不過去呢。”葉如黛微微一笑:“他過去就行了。”
“哦,也對,你們這對夫妻,倒也不是普通人。”
“咳……領導這句話就不對了,我倆哪里就不是普通人了?”蘇遠山笑瞇瞇地接嘴道:“我倆也是自由戀愛,正兒八經地結婚的呢。”
蘇星河教授瞥了兒子一眼:“嗯,我可以作證,你倆還是早戀。”
蘇遠山:“……”
領導哈哈大笑。
不過大家都心知肚明,蘇遠山和葉如黛,兩個人的身份都非同尋常,不同時搭乘一班飛機,甚至不同時去無法完全掌控的地方,這是最基本的原則。
晚飯后,蘇遠山一家人準備返回時,卻不料領導叫住了蘇遠山,讓他把自己送回酒店。
“今天下午,我想了很久。”
坐在沙發上,領導很愜意地靠在沙發上,端著茶杯輕輕地吹著氣,此時房間中除了他的秘書之外再沒有旁人。
蘇遠山微微一怔:“您……想什么?”
“我想,我倆認識十幾年了,我看著你從一個毛頭小子長成現在……你都還有些發福了……”領導含笑看著蘇遠山,臉上流露出一絲交織著感慨和欣賞,甚至有些長輩對晚輩“溺愛”神情。
蘇遠山對此心知肚明,他沒有繼續打岔,只是給領導把茶倒進一個空的茶杯,涼了一下。
領導看著他,笑罵道:“嘿,你這家伙,喝茶就是要燙的才好喝。”
蘇遠山微微一笑:“太燙傷喉嚨。”
“……你說燙嘴我還相信。”領導瞥了蘇遠山一眼,隨即正色道:“今天下午你所說的,我知道你的性格。你向來考慮事情不會只看重眼前……所以你所說的宣傳……我不認為,僅僅只是為了宣傳。而且,我也不認為,你特意告訴我這個,不是為了解決前陣子你們遠芯遇到的那些風言風語。”
蘇遠山怔了一下,馬上也認真起來。
“說吧,你到底在考慮什么。”
“嗯……”
蘇遠山微皺著眉頭,沉吟了幾秒后輕聲道:“我在想,咱們為了發展,一直在避免……YS形態方面的……”
蘇遠山思索了幾秒,這才慎重地選擇了一個詞。
“表達。”
“我們一直在避免這方面的表達,是不是有點過于謹慎了?”
聽到這句,領導的眉毛瞬間便揚了起來。
這句話,不應該是蘇遠山這種年齡,這種學歷,這種身份的人應該說出來的……
//不多說了。
但領導最終還是沒說什么,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原因你知道的,咱們既有外部的顧忌,也有內部的顧忌。而且……現在的首要任務是讓經濟發展起來。”
“是,經濟發展很重要。但如果我們在經濟的高速發展中也一直避免的話……那會不會出現一種情況,就是莪們或許會失去對某些特定關鍵詞的解釋權?”
“譬如民主、文明、自由、平等、公正、法治,人權……”
領導眉毛再次揚起。
蘇遠山望向領導:“西方用影視作品和文藝作品來傳達著他們的價值觀,來獲得并壟斷這些美好詞匯的解釋權——在這些傳統的領域,我們是落后的。但在新的領域……如果我們還落后甚至回避,那么今后西方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他們說誰違反了這些人世間普世的價值觀,那就……真的沒人能反駁了。”
*//感覺這章活不長,干脆就寫猛點。
第二天,領導兌現了諾言,把蘇遠山親自送上到機場。
時隔一晚,領導當然不再拘泥于昨晚與蘇遠山交談至深夜所帶來的思索和“震撼”中,從而恢復了平日的“幽默”——也就僅限于對蘇遠山了。
不過他告訴蘇遠山,送他可以,接就不要想了。
這讓昨天晚上想了一夜的蘇遠山有些緊張。
他看著領導雖然依舊保持著良好的精神,但他可是知道……領導的身體……
于是他便撒了個謊,表示如果領導能夠留下來,他還有重要的想法要和領導溝通,并且他會用盡快的時間趕回來,希望領導能夠改一下行程。
蘇遠山的這番話讓領導升起了小小的疑惑,但隨即他便答應了下來——畢竟蘇遠山沒有開這種玩笑的習慣和膽子,而且他這次過來,確實也是可以多留幾天的。
畢竟這里是省城,有著東方硅谷之稱,他多走訪幾家巨頭企業,多與本地領導聊一聊,也是一種收獲。
當天下午,蘇遠山便帶著一干學生抵達瑞典——諾獎委員會是可以提供來回機票和全程服務的,而且此前還不限制人數。但自從有一位諾獎學者拉了七大姑八大姨一大票幾十號人過去后,諾獎委員會便開始限制人數了……
事實證明,薅羊毛是可以,但不能把羊皮給拔了。
蘇遠山雖然不差錢,但他也尊重規矩。
順利地從瑞典國王手中接過諾獎的證書和獎章后,蘇遠山開始發言。
望向滿堂的學者,他輕輕地呼了口氣,這才微微一笑。
“國王、王后陛下,各位朋友,大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