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親電話接通的剎那,蘇遠山很有些感慨,甚至是“神游”一般回頭看了一眼馬孟起。
——這個“歷史性的一刻”,居然是馬孟起這家伙陪著自己一起“見證”。
“小山。”
電話中,蘇星河院士的聲音有些沉穩,但沉穩中明顯帶著一絲強行壓抑著的興奮。
——雖然他嘴上和蘇遠山一樣,說看得很淡,甚至他都在腦海中模擬了幾次“安慰”兒子的話——要知道,自己兒子這一路背負著天才走下來,可是從來沒有經受過什么挫折。沒拿到今年的諾獎,最起碼是有些失望的——去年那么轟動的兩篇背靠背論文不說,就連他的學生都被評上了nature十大人物。
所以,蘇星河院士早就把諾獎的開獎時間算了又算。。
一個小時后就是開獎時間——老頭顯然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兒子給自己電話,不會是無關緊要的家常。
父子倆都忙,沒有那么多家常可聊的。
“爸。”蘇遠山深深地吸了口氣,話中帶著笑意:“剛才接到諾獎委員會的電話了,說今年是我。”
在沉默一秒后,父親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嗯!好!好!加油!繼……”
蘇遠山頓時樂了:“爸,你當我還是學生哇?”
“哈哈哈哈!”蘇星河暢快地大笑起來:“突然就忘記了……不知道該怎么鼓勵你了。”
然后父子倆同時住嘴,慢慢地品味著喜悅。
幾秒后,蘇星河長長地呼了口氣,笑道:“好了,掛電話吧,我估計你也有不少人要提前通知一下。等回來再說,我先給你媽報個喜。”
“嗯好。”
“對了,你要確定一下哦,會不會有人惡作劇……據說就有人開玩笑騙人說中了諾獎。”
“……啊?”
雖然知道父親在開玩笑,但無疑是給蘇遠山提了個醒……讓他變得“謹慎”了一些。然后,他又撥通了妻子的電話。
很顯然,聽葉如黛的聲音,她也沒還睡。
接著,他又通知了席小丁,然后是秦為民。
打完這幾個電話后,他放下了手機——因為馬孟起這家伙一直在等著他。
“看夠了?”
“看夠了,等你呢——要不要我群發個消息?”馬孟起也從先前的興奮中漸漸平復下來,樂呵呵的看著蘇遠山。
“滾蛋吧,還有半小時就應該官方公布了——而且萬一有個瑞典人給我開玩笑呢?”蘇遠山坐回椅子上,沖馬孟起一揮手:“別搞出笑話來,那我可就丟人丟大了。”
不料馬孟起卻一癟嘴:“誰敢跟您開玩笑啊……再說了,拿諾獎開玩笑大多是學術圈的損友。普通人壓根連通知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反正先不聲張。”
然后……馬孟起剛出門沒十秒鐘,文曉倩便撞開了房門,兩眼全是驚喜:“山總,真的嗎?”
“馬孟起就是個碎嘴子……”蘇遠山眼含笑意,無奈地點頭,然后他想了想,把手機遞給文曉倩:“等會電話估計會很多,你幫我接了。”
“哦,等會,我再打個電話。”
說著,蘇遠山深深地吸了口氣,撥通那位和自己約定好了的電話。
電話秘書接的,但當聽到是蘇遠山后,領導馬上便直接拿過了手機。
“領導,剛收到諾獎委員會的電話,今年物理諾獎是我。”
“嗯,大概還有不到半小時就會公布了。不過鑒于有人打電話冒充的前科……所以,還是以正式通知為主。”
對著電話,蘇遠山笑意彌漫:“如果我被騙了,可不怪我。”
電話中傳來爽朗的大笑:“要是真是誰騙你,我幫你揍他!”
蘇遠山:“……”
半小時后,諾貝爾委員會正式宣布今年的物理學獎項獲得者為蘇遠山,僅此一人,獨占的那種。
這意味著,蘇遠山將會一個人收獲這50萬美元的獎金。
“估計沒人問我會怎么花這五十萬美金吧?”蘇遠山躺在椅子上,滿腦子都是各種問題預設——諾獎的背后,是數不清的記者和報道,是數不清的各種會議、報告、演講。
特別是國內,蘇遠山作為迄今為止,唯一一個在國內出生,國內長大,國內學習,國內科研的諾獎,而且是物理諾獎,其意義……怎么夸大都毫不為過。
最直接的,便是這個土地上——是可以誕生天才,也是可以給天才以土壤,也是可以讓天才有所成長,并最終功成名就的!
因此,蘇遠山不打算避開媒體,也不會去找任何借口拒絕采訪。
他愿意去當這個一定會被人“捧上天”的榜樣,就如同撕裂漆黑天幕的那道光,給那些對愿意相信這個國家的未來的聰明人照亮方向。
如果能夠再驅逐一點黑暗,那就更好不過了。
當天下午,文曉倩幫蘇遠山接電話接到手軟,但早已是一名合格秘書的她很快便為蘇遠山安排好了未來一周的采訪預約。
而蘇遠山,自然是去了潘多拉,和席小丁,田耀明,李逸男,馬孟起,以及從隔壁趕過來的秦為民等人小聚了一下。
晚上八點,他回家又就著晚上的酒菜,和父親對酌了起來。
“你倒好,電話丟給文曉倩,結果全打我這兒來了。”蘇星河舉起酒杯,沖蘇遠山揚了揚后一飲而盡,滿足無比地砸吧著嘴,笑道:“接下來幾天你怎么安排的?”
“主要還是有幾個專訪,然后還要上京一趟,不過上京之前,我到學校做個報告吧。”
蘇星河老懷安慰,一副你小子還算識相的表情。
“然后就是各地,特別是各個學校的報告……國內外不能顧此失彼,反正估計今年干不成啥事兒了,得世界各地跑。”
“嗯,畢竟……”蘇星河忍了幾下,縱然他知道兒子老成持重,一定明白這個諾獎對于國內而言意味著什么,但他還是忍不住感慨著提醒道:“意義重大啊!”
“是啊,從上到下,這個國家太需要自信了。”
蘇遠山一口干掉三錢的白酒,卻不料被燒了一下喉嚨,他咳了兩聲,看著紅白色的酒瓶,一臉的不解:“假的吧?不是說茅臺不燒喉的么?”
“哈哈哈,你小子,誰敢送我假酒?真當你老爺子喝不出來茅臺的味道?你那是喝的方式不對。”
“嘿嘿……也不學了。”蘇遠山打算自己再給自己倒一杯,卻不料父親手快,先一步拿過酒瓶,給他斟滿了。
“小山,恭喜你拿到諾獎。”
“謝謝爸。”
父子倆同時舉杯碰了一下后一飲而盡。
隨著物理諾獎揭曉,互聯網上先前還在質疑,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討伐”遠芯的聲音瞬間戛然而止。
即便那些平日里仗義執言、甚至是懷著“殉道者”覺悟的大V們,也集體噤聲了。
特別是之前那篇質疑蘇遠山學歷和學術的博文,雖然隨著李明柳,高曉第等人的下場,以及遠芯的員工們在各種“不透露身份”的支持下,大多數人都已經開始對那那篇博文嗤之以鼻了。但CNN,BBC等西方媒體的翻譯轉發,卻獲得了大量來自英語地區用戶的支持。
但諾獎花落蘇遠山后,CNN等媒體迅速刪除了之前的轉發,并且用酸溜溜的語氣報道了蘇遠山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的新聞。
在新聞中,CNN先是假模假樣地介紹了一下蘇遠山發現石墨烯的經過,最后仿佛開玩笑一般道:“今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告訴我們,獲得諾貝爾獎的門檻很低,有時候只需要你會撕膠帶就行。”
不得不說,這篇報道很有“水準”,老陰陽人。
但這些,都只是互聯網上的“小”插曲,一點浪花都翻不起的那種。
真正的重頭戲,還是蘇遠山接下來的訪談和一路的演講安排。
一周后,他乘坐私人飛機抵達首都,落地后,一輛奧迪開到了停機坪,領導的秘書直接把他接上了車。
“陳局,怎么敢勞煩你親自來?”
看著昔日的陳秘書跟著上來,蘇遠山也很有些感慨,這一晃眼,和陳秘書都已經認識十年了。
“一來呢,是領導親自交代的。二來呢,是我自告奮勇的。”陳秘書如今雖然沒跟著領導了,但也首都任職,一身西服穿得正式無比,但言談中卻盡是家常,看著蘇遠山,他一臉的感慨和羨慕:“老領導還說了,等你去領獎的時候,他要親自送你呢。”
“哈哈……領導開玩笑的呢。”
陳秘書微微一笑:“我看他那樣可不是開玩笑。”
蘇遠山便感慨著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對了,領導身體怎么樣?”
“挺好的,有時候有點小毛病……嗯,他的說法是人上年齡了,哪能還像小伙子那么棒?”
蘇遠山抿著嘴點了點頭,接著和陳秘書拉起了家常。
當天晚上,領導便在自己家里為蘇遠山接風洗塵,兩人當然又少不得喝了一點……
而喝酒的時候,領導感慨得最多的還是蘇遠山的這個諾獎確實拿得好,拿得秒,拿得及時。
領導的言外之意蘇遠山懂。
——為了推動新能源轉移,為了讓新能源汽車搭上國內高速公路基建提速的快車道,領導其實做了大量的工作,也遇到了不少的阻力。
畢竟,這不是一個單純“開辟”出來的新行業,而是一個注定要“淘汰”舊行業的領域。
現在距離十一五規劃正式宣布還有大半年時間,而只要是沒有正式宣布,就意味著一切都有可能。
于是,這段時間里,領導聽得最多的話就是“好高騖遠”……
作為對蘇遠山懷著無比信心的領導,他的壓力可想而知。
可以說,前段時間,對遠芯,對電科,對蘇遠山……所有的互聯網上的輿論,都是一幫不喜歡遠芯“好”起來的人共同作用下的結果。
但隨著蘇遠山拿到諾獎,所有的反對聲都消失了。
——沒有任何人敢忽視第一個純粹的國內諾獎學者。
然后蘇遠山也給領導表了態,表示自己下來的半年精力都會放在學術交流和報告上,當好這個諾獎學者。
這番話,自然讓領導愈加的歡喜。
第二天,蘇遠山前往P大,開始了他在P大物理系的演講。
“同學們好,我是蘇遠山。”
再一次站在講臺上,蘇遠山看著禮堂里的人山人海,整個人恍然之間陷入了回憶。
十年前,當他首次以發現石墨烯發表nature后,他也被P大物理系邀請前來做演講。
而今天,他同樣站在了這里。
十年前,他告訴眾人——你越是不凡,祖國的命運便越是與你息息相關。
如今十年過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聽進去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從此變得不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