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作為“有爭議”的零和博弈市場,股市的震蕩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譬如摩根,就堅定地跟隨著蘇遠山的步伐,在接盤后沒多久,就開始跟著星海在高位慢慢地出手。但在后面……他們還是低估了科技股傷的這一波元氣到底有多厲害,在過年時節,摩根從省城的互聯網大會嗅到了機會,開始不斷加倉,試圖抄一波底……
說他們抄到山腰肯定不對,但股價跌了接近一倍還是有點心疼的。
“蘇!”約翰·馬克老遠對蘇遠山張開了懷抱。
“麥先生。”蘇遠山含笑上前,稱呼著約翰馬克的中文名,和他擁抱了一下——大摩的高層都有中文名。約翰·馬克就叫麥晉桁。
“走,我們辦公室里聊。”約翰·馬克轉身引著蘇遠山朝著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三年前,他們兩人見面還要由秦思來穿針引線。而三年過去,兩人早已經在平時的聯絡中熟絡了起來。
而且,更重要的是,蘇遠山非但幫助他順利拿下了摩根士丹利的總裁之位,“趕走”了裴熙亮不說,還與摩根在HK的諸多領域完成了漂亮的聯合投資。
——一個不是很被人知曉的事是,約翰·馬克是中金公司的董事會成員。
落座后,約翰·馬克親自給蘇遠山遞上茶,看著蘇遠山一臉的感慨。
作為老資格的銀行家,不喜怒于色是基本素質,但他就是看著蘇遠山越看越覺得這個年輕人了不起,他太喜歡和他打交道了。
坦誠,直率,知進退,不坑人——在互聯網泡沫即將抵達巔峰之前,星海便對當初接盤股票的機構發出了預警,表示目前無論從收益還是從市值而言,都已經很高了,要保持清醒……
但除了摩根,其他幾家似乎并沒有怎么聽。
以至于,當泡沫破裂,股價一瀉千里時候,所有人都懵逼了……
“麥先生,我就直說來意吧。”蘇遠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點頭贊了一句:“這茶不錯”。
約翰·馬克哈哈一笑,露出了幾分矜持:“秦小姐送的,聽說是從內地某個了不起的收藏家哪里拿來的。”
了不起的收藏家?
蘇遠山微微一怔,下意識地便看了一眼茶杯——秦思確實從他那里拿了兩罐茶走。
品著熟悉的味道,蘇遠山輕輕咳了一聲:“秦小姐自然是能找到好茶了。下次你來我這里,我也送一點給你。”
“好。”約翰·馬克笑著點頭,換了個姿勢后目光直視著蘇遠山。
“是這樣的。”蘇遠山放下茶杯,沉吟了幾秒后慢慢道:“可能你已經聽到消息了,我們打算重新入股newbook。”
“如果說在你來之前三十分鐘聽到消息,那我確實算已經聽到了。”約翰·馬克呵呵一笑:“你來得太快,至于我們都來不及討論一下。”
“沒事,現在我們兩個討論也是一樣的。”
“嗯……”約翰·馬克微微點頭,表情頓時變得有幾分嚴肅:“蘇,那我是否可以認為,你這是在正式判斷互聯網走出低谷了?”
蘇遠山抿了抿嘴,笑著搖了搖頭:“首先,我糾正你一下,作為科技企業的負責人,我從來不認為,互聯網進入低谷。自萬維網誕生以來,它便進入了一個蓬勃的、昂揚的、充滿生機的發展期。所謂低谷,只是亂糟糟的資本一窩蜂進來,讓這個行業看似加快了步伐而已。而當資本發現互聯網未能達到他們的預期時,他們就覺得互聯網進入低谷、寒冬了。”
“實際上,這是互聯網資本的寒冬。這鍋,我們搞技術的人不背。”
“……”約翰·馬克被蘇遠山這個行業領袖一通糾正,愣是怔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大概也只有蘇遠山這種科技精英領袖才能把所有的鍋都甩給“資本的貪婪”吧?
無語半天后,約翰·馬克示意蘇遠山繼續。
“其次,我們投資互聯網行業——無論是遠芯也好,還是星海資本也好,本質上還是構建科技生態——從半導體到操作系統到軟件再到互聯網,這些組合在了一起,才形成了信息技術革命。”
“華爾街可以隨時進入,隨時離開,但我們不一樣,我們本身就是局中人,這場革命,我們就是主角——你說,賭球的可以離開,但踢球的能離開嗎?”
“所以,我們就只能不斷地買我們贏。不然,我們就沒有踢下去的勇氣了。”
“newbook是互聯網門戶企業的代表,龍頭,旗幟。我就不說它是由我們親自孵化出來的了,就算是其他企業孵化出來的,或者石頭里蹦出來的,或者換成是yahoo這樣我們只持有極少股份的企業,只要它成為了旗幟,我也一定要護著它,不能讓它倒下的。”
“畢竟,互聯網這個球場上,newbook是主力隊員……資本可以不看好他,可以賣掉他,可以換新隊員,或者干脆忍痛割肉,但我們這幫經營足球事業的不行。”
蘇遠山頓了頓,最后道:“所以,麥克,在你們無法繼續給newbook提供融資支持其度過難關時,我們來入場,是再合理不過的事了。”
約翰·馬克靜靜地聽著蘇遠山的解釋,他試圖從蘇遠山的態度中辨別出這家伙到底出自真心還是真嗅到了互聯網回暖……或者說,股市回暖的跡象。
然而,他失望了。
他看不到蘇遠山任何的、不符合他表述的情感流露。
意思就是,這家伙是真這么認為的。
沉默幾秒后,約翰·馬克輕聲道:“意思就是,納斯達克的科技股,短時間內還要繼續低迷?”
“嗯……大概是——你們從蘋果、微軟、星海的股價就可以看出,在經歷過震蕩之后,有著良好盈利的企業還是受到青睞的,畢竟去年那盆冰水澆下來實在有點冷。”
蘇遠山說著又端起了茶杯。
坦白說,他還真沒想到,大摩這幫人還有膽子敢抄底……不過也是,他們之前在各種到手中就跟著遠芯一陣亂殺,而且割起同行的韭菜來毫不手軟,恨不得把人家徹底干死。
現在newbook的股份中,大摩就持有最多,百分之八左右,算是第一大股東了。接著便是創始人團隊——因為newbook采用了VIE持股結構,是以雖然整體股權被賣出套現了不少,但依舊保持著絕對的掌控權。
剩下的就是一些股權達不到舉牌標準的機構了——這個股權結構十分合理,完美展現了股價大地震后的股權結構。
“那么,你想怎么操作?”沉默思考幾秒后,約翰·馬克再次問道。
“我同時溢價收購你們幾家的股票,然后再注資給newbook,這樣,既能保證你們的收益,又能給newbook帶來新的投資。”
“……準備注資多少?”
“二十億。”
約翰·馬克忍不住吸了口氣。
——他當然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那種人,經他手的資本和交易別說二十億,就是兩百億都有。
可那要分時候,分情況。
現在互聯網股價這個鬼樣子,除了一些膽子大的在搞風投之外,誰還敢進入一個股價觸底了的倒霉蛋上市公司?
蘇遠山倒好,非但敢回購股票,還敢注資……
然后,約翰·馬克突然想到了不久前和秦思聊天的時候,秦思對蘇遠山的評論。
——“山總早已擁有了這個世界最富有的身家,但他卻半點消費意識都沒有。他唯一的樂趣,便是構建他心中的理想世界。”
這就是……有錢,任性?
“怎么樣?”蘇遠山沖著約翰·馬克揚了下眉,笑了起來:“我聽說你們要和大通合并……正是缺錢的時候,現在newbook的股票在你們這也算是虧本買賣吧?”
“……我們不缺錢。”
“咳……那你們是newbook的大股東,拿點勇氣出來,投個二十億美金讓newbook度過難關嘛。”
約翰·馬克繼續沉默了幾秒后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蘇,我不能馬上回答你。而且就我個人而言,我認為,和你保持投資的一致性,是很符合長期收益的事。”
這下就該換蘇遠山無語了。
他算是發現,越是和遠芯,和自己走得越近的資本也好,還是企業也好,在跟著自己吃了肉之后這些家伙馬上就學會了亦步亦趨……
“但我可以考慮說服我們的高管,讓出一半的股票給你們。”約翰·馬克看著蘇遠山,正色道:“蘇,這是我僅代表個人,以及對我們友誼的表態。”
蘇遠山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心中計算著自己的持股比例。
算上其他幾家愿意出手的機構,再加上大摩這邊的4,那么星海對newbook的總持股比例會達到18左右,再加上轉股債的20億下去,差不多能到40。
剩下的50多……
這樣說吧,總得給別人留一點湯,特別是韭菜們,更是要養一養。
“……好吧,一半就一半。”說著蘇遠山伸出手來:“合作愉快。”
約翰·馬克伸出手和他一握,卻笑了起來:“但我可不能保證。”
蘇遠山卻毫不在意,呵呵一笑:“沒事,你現在威望如日中天,你說的就是圣旨,誰還敢不聽來著?”
約翰·馬克搖頭,無奈的一笑。
但他也知道,蘇遠山說的是真的。
從當時預測俄國出事開始,約翰·馬克一方面對蘇遠山樹立起信心的同時,他也在摩根里面樹立起了威信,在隨著HK保衛戰對國際游資的收割,以及隨后與遠芯的聯合投資,再加上在互聯網泡沫中的全身而退……
可以說,現在摩根上下,無一人敢質疑他的判斷。
裴斐亮輸得那可是一點也不冤。
作別約翰·馬克,蘇遠山又在華爾街呆了兩天,算是彌補一下和華爾街大佬們的關系。畢竟大家生意歸生意,就跟牌桌上打牌一樣,總是有人輸,有人贏,你輸了錢的人總不能和人贏家一句話也不說了吧?
那不是輸不起是啥?
所以,當蘇遠山見到巴菲特的時候,這位曾經說蘇遠山是神棍的股神絕口不提當年事,而是把蘇遠山夸成了跨行業精英,明日之星……
就差說他是人類之子了。
結束完華爾街之行后,蘇遠山又搭乘飛機前往了西雅圖。
微軟總部大樓門前,比爾·蓋茨穿著一身極為休閑的運動衫,老遠地站在門口等著他的到來。
“你居然這幅打扮就來了?”
跳下車,蘇遠山看著自己穿的一身西服,很是有些無語,他給蓋茨就是一拳,然后兩人又哈哈大笑起來。
蓋茨眼中閃過得意的小表情。
“看來你今天是有喜事了。”蘇遠山對著身后擺了擺手,示意文曉倩他們別跟著,自己和蓋茨兩人單獨聊一會。
他倆的關系,早已經好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