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意義上說，曲慧遇到的事，也是遠芯現在最大的尷尬。
遠芯因為走得太快，走得太順，國內的企業也好，各個研究中心也好，都很難跟得上遠芯的步伐。
曲慧從答辯都沒完成就加入了遠芯，她一路上走過來順風順水，再加上她風風火火的性格，當然接受不了這種狀況。
但蘇遠山能。
沒有幾個人比他更了解國內機械領域，特別是設計領域的薄弱——這還是在遠芯從幾年前就開始設計出機械CAD工具，后面席小丁的潘多拉實驗室又推出了YXLAB的情況下。
要知道，比起前世來，國內已經提前擁有了一批在軟件制度領域方面的人才，而國內機械相關的大學也早在去年便把機械CAD列入了必修課。
現在，國內的一切都朝著相對來說、更美好的未來那個方向緩慢前進。
而作為這個未來領軍者以及先驅的遠芯，注定要比任何人都直面這個國度最薄弱和最艱難的領域。
因為自身技術方向的緣故，曲慧并不能認識到這一點，但在蘇遠山慢慢地給她解釋后，她也沉默了下來，最后長長地嘆了口氣。
“小山，說實話，我是真的佩服你。”
“嗯，為啥？”
“不為啥。”曲慧笑了一笑，搖頭道：“馬屁拍一下就夠了，拍多了矯情。”
“……別啊，我樂意聽。”
“我不樂意說。”曲慧又瞥了他一下，再次嘆了一聲，一腳把路邊的小石子踢開，背著手望著布滿烏云的天空：“還好我沒明確翻臉，只說回來看看這邊光刻機。那我回去后好好和他們交流一下？”
“不過我擔心忍不住——那些人是真笨啊！”
蘇遠山噗嗤一樂：“只要你沒徹底翻臉，那就還是我來吧，我打個電話先問問情況，看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解決。”
“嗯。”
兩人在潘多拉實驗室的門口分開，曲慧徑直拐進了實驗室——她男朋友在里面。
嗯，就是那個造機器人的哲別。
蘇遠山則直接回了自己辦公室。
周小慧不在，臨時接替她工作的就是文曉倩——因為出身財務專業，文曉倩現在主要負責海外相關企業的財務狀況。
是以，小姑娘是最深知蘇遠山到底有“多有錢”的人。
“山總，周姐說她明天回來，到時候我們一起回特區。”
“嗯，行。”
“那我就預后天中午的機票了哦？”
蘇遠山一邊盯著顯示器，一邊隨意地回答：“好。”
那邊小姑娘一邊撥號訂機票，一邊在嘴里嘟囔著私人飛機，這讓耳朵特尖的蘇遠山聽得忍俊不住：“你別嘀咕了，下個月公務飛機就到位了。”
“呀，真的？”文曉倩馬上取消撥號，差一點雀躍起來。
“嗯，包括機組人員。你要不要去培訓幾天？到時候客串一下空姐？”
“好！呃……還是算了。”文曉倩答應得很快，但認慫更快：“空姐都得美女才行，我還差點意思。”
蘇遠山便抬頭看了文曉倩一眼，小姑娘二十三四歲的樣子，有一說一，剛進公司的時候確實有點土。但被遠芯總裁辦的那些大姐們熏陶了一年后，她迅速脫胎換骨起來，現在非但不土，甚至還帶了幾分洋氣。
即便因為蘇遠山的個人喜好緣故，行政這邊上班的時候都不會化太過艷麗的妝，但淡妝她們還是會化一點的——畢竟交流化妝技術口紅色號粉底品牌也是女員工們拉進關系的日常手段不是？
“別妄自菲薄，我覺得你挺漂亮的。”蘇遠山笑著贊了一句：“人年輕，怎么打扮怎么好看。”
“……又來了。”文曉倩便無奈地嘆了口氣。
蘇遠山這種時不時的“老氣橫秋”在一開始的時候讓她很驚訝，明明一個二十郎當歲的小男生，怎么跟活了大半輩子的小老頭一樣，但隨著相處日久，她也就習慣了。
“呵呵，快去訂票，我也打個電話。”
蘇遠山說著拿起電話，撥通了李克清的手機。
隨著周小慧的返回，蘇遠山便再次返回了特區。
畢竟他也是有具體技術工作要忙的人。
而回到特區的第三天，李克清便直接趕了過來——前幾天他剛好在滬市出差，而且還是在德遠晶圓廠……。
“要早知道李主任就在滬市，那我幾天前就應該先去滬市，也免得你跑一趟了。”蘇遠山把李克清引進會客沙發，笑呵呵地表示著歉意。
“沒事沒事，反正我也要來特區這邊談一點材料和零部件加工。”李克清接過周小慧遞過來的茶杯，道了聲謝謝后望向蘇遠山笑著道：“山總是問雙工件臺的事情？”
蘇遠山在電話中說得有點含糊，但他還是一下就聽出了蘇遠山的意思。
很顯然，曲慧這次回“娘家”，顯然是回去“告了一下狀”的。
“是的。”蘇遠山也坦白點頭，既然大家都是搞技術的，那就直來直去最好：“聽曲慧姐說，工件臺遇到點麻煩。”
“是有點麻煩。”李克清斟酌著詞語，慢慢道：“工件臺，從技術上說，現在已經不是某一個單位的活兒，而是涉及到我們以前精研所，清華，以及志遠，這三個單位的技術思路了——甚至還不止，還有成光所也提出了思路。”
蘇遠山很贊同地點了點頭，做出認真傾聽的模樣。
“因此去年在從圖紙落實的時候，就一直有各種不同的意見，光是團隊整合就耽擱了不少時間——當然，這個不是主要的。”
“主要的還是，我們確實經驗有點不夠。”李克清也很坦然地面對蘇遠山，坦陳了自己的不足。
如果換個單位，他肯定是打死都不會這么說。
但面對遠芯，面對蘇遠山，這么說……不丟臉。
特別是在這次去滬市德遠那邊走了一趟后，他更是贊嘆于遠芯的強大，以及蘇遠山的魄力。
“沒事，大家都是一步步走起來的。別的不說，雙工件臺一定是今后的趨勢和方向，能夠提出這個思路就是某種意義上的成功。”蘇遠山笑著安慰道。
李克清便笑了起來。
蘇遠山果然和外界傳說一樣，只要說實話，不做面子功夫，那一切都好說。
“所以，我其實還是比較傾向曲慧的意見，我們全部推翻重來，然后還要引進有光刻機生產和操作技術經驗的人才參與設計。”
李克清說完，便目光灼灼地望向蘇遠山。
“重整旗鼓！”
蘇遠山抿了抿嘴，當他確定李克清確實是想死磕雙工件臺后，他也深深地吸了口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