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遠山先是怔了一下。
他知道索尼現在正在大搞CCD感光器，同時也在大力推進數碼相機和數碼攝像機——后者用的是磁帶，但前者就必須要用昂貴的閃存卡了。
或許，這就是索尼急于想回到“半導體行業”的原因吧？
蘇遠山不是數碼愛好者，他除了拍攝實驗照片之外，就沒有這么拍過照……就算拍，那照片也跟鬼片現場一樣。
但并不妨礙蘇遠山知道，在后世，即便CCD感光器有諸多的優點，譬如色彩方面，那是無人能及。但終究它還是被號稱“低端才用”的CMOS給干掉了——這其中出了大功勞的還有手機攝像頭的普及。
用一句時髦的話來比喻就是，CCD就仿佛是黑膠唱片，終究還是會被CD唱片給替代——或者說，CD唱片最終也會被MP3給替代。
“我對攝影領域沒有任何研究，甚至連興趣都談不上。”蘇遠山抿了抿嘴，很認真地回答道：“但基于我對半導體技術的展望，我認為，五年后，大概數碼相機就會成為主流。”
久多良木健笑著點了點頭，繼續問道：“我聽到你說的是數碼相機——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到那時，閃存可以成為數碼相機的主要存儲介質？”
蘇遠山愕然。
這老家伙……這個旁證引用得不錯啊。
于是蘇遠山為了不親自打自己的臉，只好點了點頭：“是的，雖然會貴一點，但根據我們的預測，屆時應該會有64到128M的閃存出現，應該能夠勉強滿足數碼相機的需求。”
“這已經超過了摩爾定律的容量提升了。”久多良木健笑道：“所以，關鍵還是在于你們的雙重單元技術對吧？”
“我這個人不會撒謊，所以……我的回答是……是的。”蘇遠山再次抿了抿嘴，輕聲道：“你們兩個老狐貍，是來套遠芯的技術展望的啊……”
久多良木健和秋田一郎相視一笑，后者呵呵道：“蘇桑，我可不老。”
蘇遠山便白了他一眼：“比我老多了。”
笑過之后，久多良木健便繼續陷入了思索，同時慎重地望向蘇遠山。
他知道，雖然自己因為和遠芯的合作，使得自己在內部的呼聲變得高了不少，但這也帶來了一種危險——那就是，萬一跟著遠芯走，走錯了呢？
索尼走到現在，已經不像幾十年前那個剛成立的，敢孤注一擲把所有籌碼壓在晶體管收音機上的索尼了。
企業大了難于轉身，這是必然的。
而他和秋田一郎這種“改革派”，在一個老朽的企業里，天然就不受喜歡。
如果他的決策和方向是對的那還好，如果錯了……
久多良木健不敢想。
這邊，秋田一郎也不再說話。
比起久多良木健的謹慎，他其實更愿意無條件地相信蘇遠山——因為一個理智的，有著人味的天才，幾乎是不可能犯錯的。
更何況蘇遠山的一切判斷都基于技術實現的前提。
商業和市場判斷可以錯，但技術不會錯。
而蘇遠山也在思考著。
他很想知道，這兩個家伙，到底是想把自己的利益和遠芯捆綁到什么程度。
而且他也很想知道，這兩人是否真的和自己一樣知道了閃存是未來，參悟出了那句“得閃存者得天下”。
不過，不管如何，這兩人剛才的一唱一和，還是讓他有些刮目相看。不能說姜是老的辣，但起碼這兩人是針對自己用心進行了“安排”的。
想到被索尼的“下兩代”接班人如此重視，蘇遠山倒還真有點飄。
“是這樣的，蘇桑。”久多良木健舔了舔嘴唇，很認真地望著蘇遠山：“我愿意和遠芯在各個領域進行更深入的合作，這不是承諾，只是我的個人立場和情感的表達——這個情感，是我在參觀了幾次你們科技園之后逐漸建立起來的。”
蘇遠山神色一凜，雙手放在腰間，沖久多良木健微微鞠躬，表示感謝。
“因此，我和秋田君都相信，遠芯一定會成為這片土地上的王者。”
“過獎了，過獎了。”
久多良木健呵呵一笑：“但在索尼，很多合作都需要共同的探討，并最后再做決定。當然，現在在公司，相信遠芯和大陸一定會崛起的思想還是有相當一部分人的。”
蘇遠山笑著點了點頭。
心中卻補充了一句——才怪。
現在霓國的普通人，普遍還是愿意相信燈塔爸爸……對于大陸，只能說是先跑馬圈地再說，畢竟大陸的經濟狀況在那兒擺著。
而且就索尼而言，其主要業務和營收也都在西方，甚至久多良木健手下的PS市場，除了本土之外，也全部都在西邊。
——由此可見，久多良木健能夠在這種情況下愿意相信遠芯，愿意相信大陸，是擁有一種多么可貴的直覺。
“所以，蘇桑，我和秋田君，希望遠芯能夠給我們一些說服高層，說服董事會的一些力量。”
久多良木健說完，便目光灼灼地望向蘇遠山。
同為“儒家文化圈”，久多良木健相信，自己的話，蘇遠山能夠聽得懂。
蘇遠山輕輕呼了口氣。
表情漸漸平靜了下來，同時眉頭也漸漸皺了起來。
他當然聽懂了久多良木健的話。
一個科技公司，所謂力量，無非就是技術的展示。
他希望現在表現得“親華”——或者說“愿意相信大陸”的久多良木健在未來執掌索尼。
但聽久多良木健的意思，似乎他在索尼的話語權還不夠，支持力度還不夠。
而作為“妄圖扭轉索尼這條巨艦偏向大陸”的久多良木健，他要獲得支持，最根本的還是在于遠芯的表現。
遠芯不能夠老是薅索尼的羊毛，不能老是寄希望于索尼來扶貧。
在想明白這一點后，蘇遠山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我答應你們，在nand閃存的技術上，今后實現無障礙的授權，如果你們也能繼續投入，那么我們愿意和你們一起共同進行研發。”
“除此之外……我們還可以在其他領域一起搏一下。”
“譬如？”
“譬如，互聯網和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