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頻道
深夜,燭火映照的院落,那胡渣大漢猛的竄起,手中的金刀熟練無比的揮起,雖力大勢沉,但揮刀的軌跡,有如千錘百煉,渾然無破綻,刀鋒未至,但那股氣浪已然壓下,如罡風襲面,若是心志不堅之人見此,恐怕當場就會駭的腿軟,一時間大腦空白。
對面眼前這陡然躍起,重刀直劈而下的對手,洛蘭希爾并沒有選擇閃開或者躲避,因為對方的那揮斬而下的金刀,看似有開山之勢,但實際兩手并未使上全力,仍然留了不少余力,若是此刻側身,對方正好偏轉刀身,追砍而下,如此巨力,倉促之下應對不好,可能就是連人帶劍被對方劈成兩半。
這對陀獅堂的高手看來對戰經驗極其豐富啊,也不知道用這招斬殺了多少對手,感受著臉頰側劃過的凌厲刀芒,洛蘭希爾提劍后收,然后猛的向前刺出,剎那間,似有水流環繞,而劍勢有如紅鯉躍水,銀瓶乍泄,直取那刀鋒中的近手的位置,讓對方無法肆意揮灑巨力。
“鐺——”
安靜的夜色為一聲巨響打破,好似銅鐘顫鳴,悠長不息。
刀身巨震,幾欲脫手而出,而兩臂發麻,胸口原本欲吐的一口氣也被壓下,讓他感到一陣氣悶心痛,連續后退幾步,卸掉那多余的力量,這位倪姓大漢才站住腳步。
他兩眼震驚的看著眼前這位纖柔的少女,怎么也無法和剛才交手的那種巨力聯想起來,亦或者是對方劍術極高,能將力量集中于一點。才將自己的刀勢破開,頂回。
“好好好!再來!”僅一次交鋒,自然無法讓他服氣。
那金刀在昏暗的燭光中舞成一片,帶著嗚嗚的沉重呼嘯再次襲向洛蘭希爾,而臨到跟前一聲巨吼在院內炸響。
“吼——”
劇烈的聲浪壓向這位少女,瞬間將其發絲和衣裙在空中拉直,而在這狂風暴雨中,那嗚嗚的刀身也剎那斬下。
這次,洛蘭希爾終于沒有直接應對,而是在原地一躍,身形旋轉,與那刀芒擦身而過,而旋轉半圈后,一腳在地面一蹬,一道金紅的流光閃過,向這大漢襲去。
兩人的交鋒皆在一瞬間完成,雖然變化諸多,但在旁邊的人看來,仿佛就是眨眼交錯的功夫,兩人就停了下來。
一個葫蘆的酒壺從這胡渣大漢身上落下,在地面彈起,然后又滾落一邊,在青石板上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不久,一只粗大的手將那酒葫蘆撿起,重新握在手中。
“看來是我敗了。”他也知道,剛才若是這位小姐劍勢不改,恐怕自己就被攔腰而斬了。
這位胡渣大漢細細摩擦著手中的酒葫蘆,好一會后才打開,繼續灌下其中的酒水,然后抹口一揮,將這酒葫蘆扔向一旁的分舵成員。
“給我把酒打滿,另外準備宴席,好好招待這些貴客。”
“倪老大,可這會已經很晚了,估計找不到還開業的酒家。”
“沒事,你們去落花巷后的黑狗門那叫喊,半月樓的主廚師傅就住在那,把他叫過來給咱們準備酒席,反正不會少他錢就是了。”
“好勒。”說著幾人就打開院門,興沖沖的跑出去叫人了。
看著這一幕,洛蘭希爾搖搖頭,將手中的劍輕緩放下,然后走上前詢問。
“現在可以說說了嗎?”
“哈哈,這位大小姐何必著急,今晚有的是時間和諸位喝酒說話。”他一揮手,這處分舵的成員搬來酒桌和椅子,就擺在這星空下的院子里。
“招待不周,還請這位大小姐見諒,請坐。”
洛蘭希爾和隨行的幾人只好隨他坐下,看他有何說法。
“諸位是青緺洲分堂的成員是吧。”
“正是,我們舵主是楊及蘭,屬于當地青轤分舵。”
“楊及蘭么,我以前聽過這個名號,也是門內厲害的好手,可惜這些年不見什么消息了。”
“因為舵主身體不太好,所以如今多是楊血墨大哥在辦事。”
“原來如此,失敬。”他說著,然后才介紹起自己來。
“我叫倪大墻,出身嘛,不值一提,就是本地的漁夫,年輕時缺錢用,加入了陀獅堂,然后混了些年成了今天這副樣子。”
“可是‘金環鱷’倪大將。”洛蘭希爾身旁的一位成員叫出對方在江湖上的名號。
“不敢當不敢當,未成六階乘霧,不敢稱大將。”這位抱拳謙虛的說道。
在陀獅堂,一般六階以上的高手會稱呼為‘紅獅大將’,這些人往往坐鎮一洲,是各地的鎮江石。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里,隨著兩邊的交談,洛蘭希爾也逐漸知曉了這處分舵的情況。
本地的舵主是位資歷很老,而且年紀也很大的老者,分部的事務安排,對外交涉和總堂的溝通都是這位舵主在做,但是除此之外一些需要展露肌肉和實力的場合,都是倪大墻出手。
“段老先生,當初在我入門時給了我不少照顧,還教我認字,后來我實力起來了,其他分堂招攬也沒去,就把段老扶成了本地的舵主,反正他資歷和見識都是夠的,只是威望和實力不足罷了。”倪大墻說著這處分舵的一些事,解釋為什么自己不是舵主,但在分舵內說一不二的原因。
“原來如此。”同行的幾人感嘆。
“倪大哥,前菜已經備好了,要先上來不?”
“上吧,我的酒打好沒。”
“打好了,這給您端來。”不久,幾位分舵的年輕學徒熱情恭敬的端上各種吃食。
隨后倪大墻又招來幾位在分舵內過夜的好手,一同加入酒席,讓場面熱鬧起來。
和在一旁打下手的年輕學徒不同,這些壯實的好手才是陀獅堂的正式成員。一般加入陀獅堂要經過好幾個步驟,先要是家世青白,被官府通緝的,當過匪盜偷竊過的,名聲惡劣的自然不收,年紀太大的也不要,因為跑水路辛苦,年紀大容易出事。
這樣先在各地的分舵當學徒,干上三年后,沒什么大錯,行船功夫技藝嫻熟了,才會被陀獅堂正式吸納,然后傳授各種修煉心得,戰斗技藝等等。
和西大陸那種為精英服務的各種學派不同,東方的派系,大多是依靠某行維生的人聯合在一起形成的,比如陀獅堂脫胎于漕幫,青鹿原是草藥醫師們的聯合聚集,也就只有上門,才可以完全脫產學習,并精益求精,且不為生計發愁。
但上門往往也有各自的使命,這和起源由來有關,例如‘凝紫照夜宮’就是緗羽派分出去為了鎮壓夕暮群山的妖魔暗淵而建立的,‘碧波天海閣’是王朝為了維持在海上的力量,保障航線的暢通和對外海島嶼的控制而扶持的。
在這個有著超凡力量的世界,官府的力量往往是有限的,并不足以照顧到方方面面,而天下大大小小的派系,則填補了這些空白和缺憾,共同支撐起這個龐大的王朝。
雖然陀獅堂因為所處行業的原因,常被一些上門輕視,但實際其整體實力,并不弱,洛蘭希爾目光簡單掃過,對比著過往的見聞,陀獅堂的正式成員,最低也有三階以上,每處分舵內四階以上約有十來位,五階高手也至少有一位。
這已經很讓人驚訝了,要知道一洲之內不止一處分舵,往往有五六處分舵,而州府內還有分堂,這才是陀獅堂一洲之地內最強的駐地,按照陀獅堂的規矩,每處分堂內至少要有一位坐堂的‘紅獅大將’,也就是六階超凡者。
南部二十二洲,再加上總堂,也就是說陀獅堂內應該有近三十位六階的高手,七階存在肯定也有一兩位。
目前王朝內,明面上最強的高手也不過八階登臨,還沒聽說過有晉升九階的存在,洛蘭希爾猜測或許有魔女抵達了九階,但并沒有露面,在東方王朝,因為有‘仙人’的存在,魔女更容易隱匿自身的特殊。
一眾在這院子內吃著晚餐,洛蘭希爾慢慢講起過往的經歷,然后才詢問起倪大墻關于那位于姓前輩的下落。
“原來葭蘭小姐是為報恩而來,是我唐突了。”他稍微沉吟了一會。
“罷了,既然我技不如人,也不該如此拖沓,明天就帶葭蘭小姐去拜訪那位前輩就是。”
“只是那位前輩如今在療傷,還請葭蘭小姐不要過多打擾。”
“這點無妨。”
之后吃完這宴席,已然夜色漸明,眾人才散去,洛蘭希爾也住在這陀獅堂成員安排的旅店。
臨到下午,洛蘭希爾從睡中醒來,看著外面晴朗拂風的好天氣,心情也為之輕快了不少。
她用清水洗完臉,然后走下樓,很快就看到在大廳小坐的一位同行成員。
“葭蘭小姐醒來了。”
“是,他們來過了嗎?”洛蘭希爾有點不好意思,是不是自己睡太久了,讓人家白等了。
“還沒有,大小姐不用擔心。”他稍微笑了下,然后和同伴交代幾句,就走出屋子去街上遠眺。
從街上那一片白的猛烈陽光中走回屋內,他說:“我看他們還未出門,估計還得坐會,要不葭蘭小姐來吃點冰粉,這家店做的還不錯。”
“呼,這樣就好。”因為沒有錯過,少女稍微放松了下,然后坐在柜臺前四下環顧起來。
旅店這會人不多,只有幾位坐在屋內納涼的,外面陽光正烈,午后的時間也比較安靜,這會不少下農和務工的人都會休息睡個午覺,等太陽稍微落下些,再出來繼續干活。
旅店一角,三片銅葉的風扇緩緩轉動,帶來些許輕風,驅散店內的炎熱,讓人感覺舒適不少,這樣的造物并不復雜,即便是十多年前,洛蘭希爾就在一些地方見過,只是沒想到現在已經快普及了。
看來有些技術還是在蔓延呢,少女心中小小感嘆。
坐了一小會后,洛蘭希爾干脆聽從剛才這位同伴的建議,要了一份冰粉,然后店員就端出來一碗透明如果凍的東西,灑上少許白糖,然后放入一個小木勺,就可以舀著吃了。
入口之后,清涼潤滑,很是不錯。
就在少女吃著夏季點心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從街上,傳來,然后一隊穿著鱗甲戰袍的士兵走過,他們腰佩直刀,手中則握著銅色的火銃,樣式雖然古樸,但看著威力并不弱。
東方王朝的火器,以前就很發達吧,洛蘭希爾轉過這個思緒,想起那年在夕暮群山間看到的火廂車,但因為燒錢,只有官府才用得起,民間還是以冷兵器為主。
繼續小坐一會后,一陣喧鬧的腳步走來,正是昨晚那胡渣的酒漢倪大墻。
“讓葭蘭小姐久等了,我們這就出發。”
隨后,跟隨這位倪大墻,洛蘭希爾乘上小河邊的一艘小型畫舫,順著江水在鎮子中穿行,一路皆是白墻青瓦,很是一致和清靜。
桃塢洲的民生不錯,這里風氣平和,果然是適合養生修養的地方。
小河中行過約20來分鐘后,在一處岸邊停下,這邊栽這不少柳樹,淺綠一片,順著河風輕搖。
走下船,洛蘭希爾在倪大墻的引路下,提著裙子,一步步沿著青石臺階前行,穿過各處屋檐下的小巷,最后停在一處和周圍環境一致的無名小院落前。
倪大墻敲敲門上的鐵環,然后高呼一聲。
“是我,倪大墻。”
“稍等,來了。”
不久,一位刀眉的中年男人打開門,他一身黑衣,手邊還提著長刀,刀柄纏著紅線。
“倪兄今日來是?”他看到倪大墻并不驚訝,因為這位時常過來,倒是一旁這位戴著面紗,容姿絕佳的少女很是陌生,也很讓人意外。
“這位是我們陀獅堂的恩人,她想尋找兒時曾幫過她的一位同門,因為描述和于堂主很像,所以這次特來拜見。”不喝酒的時候,倪大墻還是不犯渾的。
“哦,是這樣嗎。”雖然有點半信半疑,這個男人還是打開了門。
“兩位稍坐,我去問下堂主。”
這位養傷的于堂主,就是陀獅堂中的一位‘紅獅大將’,也是之前撫云洲的分堂主,前不久因為獅龍之斗而負傷,在此修養。
在兩人坐在前廳等待時,一位穿著白麻衣的老醫師從后面走出,向兩人簡單點頭,然后繼續離開了屋子。
“剛才這位就是本地的宿醫,青蒲先生。”倪大墻簡單介紹了下,洛蘭希爾點點頭。
“咳,是倪小子過來了嗎”
說著,一位兩鬢有點斑白的男人披著暗紅的外衣,從后堂走出來,他聲音沙啞,聽著似乎還有點虛弱。
“是我,前輩。”倪大墻連忙站起,小心的將這位攙扶過來坐下。
“說吧,今日來是什么事,之前我教你的那幾招夠你練好些年了,你再心急也是無用。”
“前輩說的是,不過今天我來不是為了向您請教,而是另外有人想拜訪您。”
“哦。“他睜開微閉的雙眼,看向一旁這位有些陌生的少女。
“你是?”
“您可以叫我葭蘭。”
在看到這位出來的時候,洛蘭希爾就知道他不是于百仇,這位的氣質更厲,如受傷的猛虎獅子,依然帶著很大的威勢。
“我是想尋找多年前的一位恩人,不過看來是認錯人了,非常抱歉。”洛蘭希爾繼續和這位解釋了一番。
“原來如此,倒是你有心了,罷了,這會也不早了,吃完飯再走吧。“
陀獅堂的成員這么喜歡請人吃飯的嗎,洛蘭希爾突然這樣想,好像之前也是,一來到青緺洲,就被拉著吃飯,到分舵后如此,然后來這邊拜訪也是。
似乎他們同門之間打招呼的方式就是請吃飯,而且樂此不疲。
“這,那就打擾前輩了。”少女有點哭笑不得的應下這份好意。
“哈哈,無妨,反正平日里也是乏味,沒人可說話。”
不多時,好酒好菜的端上來,這位養傷的大將也詢問起洛蘭希爾一些事情來。
“我看葭蘭小姐修習的是潛龍一脈的法門吧。”
“是的。”
“而且你僅僅四階,就擊敗了倪大墻,后生可畏啊。“
即便是上門,四階的弟子也不敢說能完勝陀獅堂的五階高手,因為五階和四階比會是一個質的飛躍。
“可以詢問下葭蘭小姐的師承嗎,當然你不說也行,畢竟是個人私事。”
“我修習的法門傳自炎鰩洲,大人應該能猜出來。”洛蘭希爾沒有撒謊,但也讓對方得到了滿意的答案。
“浴炎紅鰩……難怪,難怪。”如果說這位葭蘭小姐是炎鰩洲的上門出身,那一切也說得通了,他撫了扶胡子。
酒席間,這位又喝了些酒,但臨到末尾的時候,似乎又咳嗦起來,滿臉通紅。
看著這一幕,洛蘭希爾只好起身,走到他身側,然后運用自身所學,幫其化解治療起來。
一枚藥丸落入水中化開,散發出清香,然后水液在空中旋轉,不斷有淡淡的魔力光暈融入,最后這些水液化為朝露輕霧,落入這位堂主的面頰上,慢慢融入體內。
原本在體內亂竄且剛戾的元力(魔力)很快溫和下來,不再激蕩,順著原本的軌跡緩緩收回體內的超凡核心,而之前超凡核心內那龜裂的縫隙也被慢慢彌合,直到最后,漸漸再度融合,渾然一體。
做完這些后,洛蘭希爾再度睜開眼睛,然后額頭那金紅的鱗片也慢慢消散不見,恢復光潔。
“如此,應該就好了。”她松開手,這位堂主緩緩坐在椅子上調息,一會后才睜眼。
“多謝葭蘭小姐相助,如此大恩,不知省去多少光陰。”他這傷原本估計,即便有名醫輔佐,也需要數年才能恢復,不想這半日不到的小段時間就被完全治好,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尤其是最后這位小姐幫忙彌合超凡核心的舉動,開始讓他嚇了一跳,想立馬自己控制體內的魔力阻攔,害怕這位這位小姐亂來。
但在那奇異的水霧魔力侵染下,自身的魔力仿佛被安撫入眠一般,毫無反應,隨后超凡核心開始慢慢彌合,這才讓他松了口氣。
這位葭蘭小姐的身份,恐怕沒有這么簡單,以這位的天賦和實力,指不定就是浴炎紅鰩門的下代核心,甚至掌座都有可能。
他先是感謝一番,然后坐在桌旁冥思苦想,回憶往事,許久才開口。
“或許,我知道葭蘭小姐要找的那位于百仇在哪,說來,那還是十年前的往事了,要不是細想,可能連自己都忘了。”
接著,多年前的一幕,在他口中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