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到了最深沉的時候。
長時間的作戰讓每一個人都疲憊不已,天空的飛艇零零星星,數量已經不多,許多還有破碎,在彈藥儲備不多、人員多有損傷的情況下,這些飛艇趁著夜色,關閉所有燈火,隱匿在夜色中慢慢退卻。
而下方的城市中,戰斗雙方的主角也從地面的士兵變成了兩方的魔法大師,其肆虐的魔力和技能,大肆破壞著周圍的環境,街道中到處都是倒塌和逃竄的聲音。
鏘鏘——
密集而尖銳的撞擊聲密集響起,一個形似貝殼的護罩在各種射擊和撞擊中紋絲不動,看似薄薄的一層卻堅不可摧,一位頭戴赤金花萱草的女子行走其中,兩手微微張開,而隨著她緩步向前,這個淺白的貝殼護罩也隨之向前。
“還不夠呢,埃爾森。如此弱小的攻擊還不足以擊碎我的白蘭貝殼。”這位女子微微抬頭,露出層疊赤金花瓣下的面容,看其模樣有種成熟和知性的優雅。
“多年不見,歐爾佳。你還是喜歡用這種平淡的語氣,說出挑撥怒火的詞句。”
穿著藍灰色大風衣的埃爾森站在街道對面,看著前方這位女子。兩方也算是認識,但關系可說不上好,大概就是即便沒有見面也會銘記的敵手吧。
見自己的攻擊并不能擊穿貝殼的防御,埃爾森此時也漸漸皺起眉頭,他伸出右手,其手腕上那個藍琉璃和銅制成的圓環開始旋轉,然后激活其中一個個符文和法陣,隨后天空上那些古銅色的煉金造物也一個個排列起來。
最后這些煉金造物形成了一個球形的圓罩,只露出一個小的圓形豁口,對準那位逐漸走近的女子。
奔涌的魔力在煉金造物中流轉,大氣中隱隱浮現出聚集的那些瑪娜粒子,其散發著微光,慢慢轉變成魔法序列的魔力,然后又在煉金造物的魔力紋絡中轉變成更具殺傷力的高能粒子。
這些震顫閃耀的粒子在造物中流轉,然后按照特定的軌跡螺旋匯集,在一個焦點中聚集,最后一粒極其微小,卻也極其恐怖能量的粒子慢慢形成,在其周圍,空間和視線都發生了某種程度的扭曲。
這一系列的過程都是在短短十多秒內進行完成了,而歐兒佳看著那顆出現的恐怖高能微粒,也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不愧是在魯爾納專門從事煉金制造、高能粒子射擊的魔法大師,其操縱魔力和玩弄這種超凡魔力的技藝已經臻至化境,能在如此惡劣環境和短暫時間下,就制造出這種高能微粒。
歐兒佳于貝殼中急速念涌咒語,手勢也快速變幻,一個繁復微小的三角模型逐漸于手心形成,而這一剎那中,那個微粒陡然爆閃,令任何生物目盲的極強白光、如電流般直射那道貝殼。
呲——
熾烈的光柱過后,剛才那名女子站立的周圍形成了一個直徑約50米,深近百米的巨大空洞,地下深坑中一片漆黑,只能看到少許暗紅的熱光,還有那嗆人的焚燒焦味。
而施展完后的埃爾森,這時也有些發虛,身體微微搖晃。
殺死對方了嗎?他并不確定。作為理智和謹慎的研究人員,他不會妄下結論。但目前要是失敗,那他的處境可就艱難起來了。
許久之后,坑洞內依然沒有反應,而周圍也沒攻擊。
看來情況轉向了好的一邊,埃爾森調集天空中的古銅色煉金造物,飛向坑洞的上空,向下發射照明的光柱。而他也小心的飛起,于空中觀察下方的情景。
而就在坑洞中的情景出現在視野的剎那,他的心陡然收緊。
一位頭發損毀,衣著殘缺,身體上到處都是燒焦痕跡的身影半跪著站立其中,就在埃爾森出現在空中的時候,一個游移的紅蛇自其手腕中螺旋鉆出,直撲過來。
其行動看似緩慢,卻仿佛模糊了時間,沒等埃爾森做出太多反應,這道準備已久的微型紅蛇視若無物的穿過層層魔力構建的屏障,進入埃爾森胸口。
他似乎想說什么,然而張了張嘴,再也沒發出任何聲音,其身體就化作陣陣煙霧灰燼,消散于夜空。而之前那些天空懸浮的煉金造物也胡亂飛行相撞起來,最后雜亂零散的落下,光芒褪去,孤零零的淹沒在廢墟和塵土之中。
“鮮花之下,隱藏的可是毒蛇呢。”
歐兒佳看著那漸漸消散的身影,喘息著說出這句古老的諺語。雖然埃爾森這些年的研究成果突出,讓寒霜聯合用上了先進的魔晶巨炮,但她也沒有停滯下來,這種新式的技能,可以無視諸多超凡力量的防護手段,造成穿透型的傷害。
雖然有蓄力準備時間長,容易被人針對防御等缺點,但只要把握好時機,就能一擊斃命。而這次不得已的豪賭,也是歐兒佳勝利了。
她緩緩于漆黑的坑洞中站起,這時頭頂的天空中,一位騎著掃把帶著大帽檐的女子駛來。看著那身打扮,就和故事中的魔女差不多,但歐兒佳知道,這位并不是魔女,而是自己的熟人,同樣來自雛月議會的魔法序列8·閃光魔法使,蓓姬。
“沒事吧,歐兒佳。哇好黑的歐兒佳,頭上的花兒都謝了,哈哈。”這位朋友發來嬉鬧和開心的嘲笑聲,但聲音中也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
“拉我上去。“歐兒佳有氣無力的說著,然后問這位趕來支援的好友。
“其他人怎么樣了。”
“鴻正在和巴帝文戰斗,兩人戰斗的聲勢浩大,其他人一般插不進去,而我們雛月議會和魯爾納的戰斗有勝有負,好幾位熟人都隕落了。”蓓姬的語氣中有些傷感。
她操縱著掃把,從空中躍下,一把抓起歐兒佳的胳膊,然后帶著她奔向后方安全的地域。
而城中各處的戰斗依然在上演著,面對如此情況,星光同盟這邊也考慮著派人支援,但被雛月議會這邊拒絕了。
“我們想在現實中毫無作假、堂堂正正的擊敗這些異端,如此才能宣泄怒火,并證明自己所選道路的正確。”那位雛月議會代表是如此述說的。
而對此,洛蘭希爾也只好作罷,站在城外的大營中,看著遠處城市中不斷暴起的火光和碎裂的建筑。
一位位魔法大師在交戰中或慘烈死去,化作灰燼,或將敵人電成齏粉,斬卻頭顱,兩種截然不同的法術風格在城市中相互交織,直到其中一方倒下。
這樣,當天蒙蒙變亮時,戰斗也終于慢慢迎來尾聲。
一只七彩的火焰之鳥懸浮在空中,俯瞰著下方倒下那個破碎倒塌的龐大軀體,而操縱這具雷神魔像的巴帝文依然站立于地面。
“如此一來,你便心滿意足了嗎,鴻。”巴帝文看著天上那只火焰之鳥,他知道這就是來自雛月議會的領頭大師,魔法序列8·七色之焰,鴻。
“但你擊敗的不過是我的盔甲而已,當下的我還有充足的魔力和手段,而你能使用的魔力和技能卻寥寥無幾了。”他沉聲說著,隨著一揮手,數道狂耀的紫色雷蛇穿過大氣,直接將這只火焰之鳥擊散,化作片片消散的七色羽毛。
待其重新凝結時,這只火焰之鳥的個頭又小了一些。
“這就是工具的力量,人雖然渺小,但只要能利用好各種器具,終能達成偉業。”他如此述說著,雷光形成一個個鎖鏈將那只火焰之鳥不斷絞殺和拘束。
火焰之鳥再次散開又聚攏,不過這次他并沒變成之前的鳥型,而是化作的人身。
一位面容安靜的男子站在高高的建筑上。
“但工具終究是工具,倘若將一切視為達成目的的手段,這樣的目標又有什么意義呢。”
“人終究是為了幸福和美好而活,而不是為了利益最大化和效率而活。”
“呵,還是如此陳舊和復古的話語。是不是安靜的島上生活,讓你們忘記了昔日大陸上殘酷的競爭與生存。”巴帝文看著上方的那個男子。
“僅僅是活著就是不容易的事,倘若不是我們如此廢寢忘食的鉆研變強,開發出各種魔導器具,作為抵擋蒼翠擴張的城堡和高墻,雪華七國早就覆滅在其鐵蹄下了。你有什么資格來指責我們。”
“是的,我不否認過往魯爾納所做出的貢獻。”鴻眼神也逐漸凝結。
“但是。”
“一切都會過去。”
“戰時的危急讓我們不得不放棄諸多,為了生存犧牲一些東西。”
“但這終究是不得已的情景,而不能以此為借口,將其變作一種常態,最后將所有人推入那追求效率最大化的深淵。”
“當生存的過程進入永無止境的痛苦時,我們就要詢問這忍受痛苦的理由了。”
“人之所以甘心忍耐和付出,是因為前方有著甜美的果實在等待。”
“而你,只看到了這種忍耐和付出帶來的好處,最后便將他們推入這永無止境的追逐中,而那顆果實變成了幾乎永遠吃不到,或者即便吃到也是苦澀的結局。”
“而這,也就違背了生存下去的初衷。”
“人不能,只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形如螻蟻和機器。”
“所以,我不認可你的理由和想法。”鴻一字一句的說著,隨后也再次慢慢升起。
而這時太陽也緩緩出現在地平線的盡頭,橙紅色的,溫暖的太陽。
絲絲縷縷的陽光附著在七色的羽毛上,火焰如呼吸般在身體上燃燒,這只鳥兒再次于天空翱翔。而隨著其飛起,下方一個個雛月議會的魔法大師也緊隨而上。
清澈的天空上,萬里無云,這只鳥兒攜帶著眾人穿過層層阻攔,飛向那可以直視整個太陽身軀的高空。
煌煌的天之金焰加之于身。他們依照古老而新式的方式聯合施展,匯集這廣域內的魔力和陽光,將其傳導于那領頭的七色華鳥。
隨著一聲清絕的唳啼,這只燃燒著金色烈焰的神鳥再次俯沖而下,劃過長長金色焰跡,燒灼著那沿途的一切。
粗大的閃電雷光,堅硬高大的戰爭機械,詭譎的絲線提偶,遮蔽的空間裂痕,一切的一切都在輝煌的烈焰中焚燒殆盡,橫掃一空。
而殘垣廢墟的大地,也由此變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