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那宛如瘀傷死血般的暗紫色河水川流不息得流經萬淵平原,分散成那無數的支流,并最終消失在眾多深坑中直達無底深淵更深的層面,一些倒流的瀑布又從蜂巢般的傳送門中涌出并匯集到冥河中,河流會一直延伸到宇宙邊際的喧癲空隧以及哈迪斯的灰色廢墟,再往后,那就是連神祇也未曾涉足過的領域。
那里是通往國度天宇外的虛空深處,荒涼且危險,也沒有神會那么無聊的將好奇心浪費在注定無窮盡的探索上。
而加爾文他們所駐扎大深淵的那處空腔層域,就有一條冥河的支流途徑。
即便只是支流,那也依舊是加爾文迄今為止看到過的最為壯觀的瀑布,就如同從不知多少公里高轟然砸下的無盡水流,在他們這一層沖出了一灘壯闊的沖擊河流平原,途徑幾十公里河水終于變得溫和一些后,又繼續化作瀑布滑入看不見底的深淵,如此往復。
對于絕大多數的生物來說,冥河都是危險的,它本是無形無跡的,只不過途徑下層位面后,被下層位面的特性將其概念具現化了,成了具備一定的腐蝕性與毒性的紫色河水,說是科瑞爾最為污穢的河水也不為過,隔壁藍星阿三的恒河水在這條大河面前那真的是純凈的宛如圣河。
恒河上至多不過是偶爾飄過腐爛的尸體,而冥河...無論是隔壁巴托地獄的魔鬼還是深淵里的惡魔,最喜歡干的事兒就是將各種生物沉河了。
前者可能是為了隱瞞陰謀的毀尸滅跡,后者則多半是肚子暫時不餓所以腦子抽了純粹為了虐殺取樂。
畢竟在深淵里,間歇性犯病才是常態,你沒個狂躁癥、虐尸癖都不好意思出門和別的惡魔打招呼。
而在這無盡的歲月里,天知道河底沉積了多少公里厚的各種尸骸,就更別提上面還飄著從各個物質位面死過來裸泳競技魂里都長出蛆的亡魂了。
以至于各種關于冥河水的梗在各個位面都廣為流傳。
來,甭說了,是兄弟就干了這碗冥河水,來生還做帶惡人...
除此之外,它還有一種令人恐懼的神秘力量,它會持續不斷的侵蝕洗刷溺水者的記憶。
這也是為什么絕大多數生物死后進入下層位面后即便重新崛起,和曾經的他也基本已經是兩個生物的本質原因。
然而即便冥河如此危險,它途徑的流域,依舊是下層位面最繁華忙碌的地方。
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河里飄蕩著的那些來自各物質位面的亡魂啊。
就像是那些物質位面流淌著金沙的河水一樣,冥河上的靈魂可以說是下層位面最普遍最常見的交易資源,卻又是最重要最有價值的資源。
這個說法聽上去可能有些矛盾,但事實就是這樣,因為只要是智慧生物就會誕生靈魂,絕大多數低智生物與普通人的劣等靈魂都是不怎么值錢的。
因為他們普遍太過脆弱,被隨便折磨折騰幾下都會原地崩潰給你看,這種連虐待折磨起來都不能盡興的低劣消耗品往往都是被惡魔們第一時間用來燒鍋爐的。
就像藍星的采沙船要燒柴油一樣,在冥河上川流不息專門打撈靈魂的大船,是直接以靈魂為燃料的,鍋爐里往往會回蕩起靈魂被灼燒時的哭嚎聲,粗糙的煙囪散發出令人反胃的灰燼拋到刺鼻的大氣中。
這,就是來自深淵的獨特風景。
深淵歡迎你
深淵是不是真歡迎別人加爾文不知道,反正據至少深淵看樣子是不太歡迎他們這一行人的。
尤其永遠不可能讓人省心的艾黎殿下...
也不知是不是驟然沒了‘爹’的‘關愛’,搬來深淵最初始的那段時間,艾黎表現的就如同一只被主人拋棄的小獸,不僅狂躁易怒,而且表現出了極端的攻擊性,就連她最‘忠誠’的坐騎兼狗腿子也經常被她揍的鼻青臉腫,哭爹喊娘。
半夜更是會發出一陣陣滲人的嚎叫,以至于來到深淵的第一晚,加爾文夫婦一宿沒睡,原本來到一個新位面的慶祝炮都還沒來得及裝彈,就直接被那女妖尖嘯般的嚎叫給嚇的啞火了。
但這種令加爾文擔憂的狀況僅僅只持續到了第二天。
也不知是不是出于某些惡魔領主的血脈本能,艾黎一大清早就牽著自己的龍腿子胡恩達開始探索這片并不算小的空腔層域,就如同巡視自己的領地一樣。
沿路表現出了極高的好奇心,看到什么東西都想掰點下來啃一啃,嘗嘗味道。
最開始這可沒少將一路尾行的加爾文夫婦嚇個夠嗆,尤其是看到艾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吞了一只毒蘑菇,臉色當場就綠了然后吐了一地,加爾文險些沒將手里的解毒藥劑給捏碎了。
但也不知是不是艾黎本質就是惡魔的原因,對深淵里的一切都表現出了極其夸張的抗性。
就比如的那只若是被牛頭人雷恩誤食都可能上吐下瀉生命垂危的深淵花菇,艾黎頂多就想吃了只綠豆蒼蠅一樣,頂天惡心了半響,就活蹦亂跳的去聞食人花了...
接著理所當然的被抱了頭,下一秒深淵食人花就被艾黎反手爆了頭,卻依舊被屎黃色的組織消化液糊了滿頭滿臉,看的維娜笑的一陣樂不可支。
但很快她的笑容就僵住了,就看到艾黎爬上了峭壁,然后一個魚躍就扎進了不住冒著泡泡的巖漿湖,當場冒出一縷青煙...
還沒待加爾文夫婦緩過神來,就看到那頭紅龍古恩達也一臉興奮的扎進了巖漿湖里,然后小艾黎就如同美人魚一樣躍出巖漿湖面,一身板甲儼然被融了個干凈。
維娜本能的就捂住了加爾文的眼睛,然后想著用什么辦法將那頭露出色瞇瞇目光的紅龍致盲,結果就發現艾黎的原本潔白如玉的體表竟是不知什么時候長出一層宛如皮革般的赤紅鱗片,讓想要大飽眼福的胡恩達一陣傻眼。
而讓加爾文他們漸漸放心的是,艾黎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對于危險與致命威脅卻像是有種本能的直覺。
他們原本還擔心艾黎會不管不顧的躍入冥河里也游一趟,但那天艾黎僅僅是站在冥河邊縮了縮小巧高挺的鼻翼,露出嫌棄的神色,就如同靈動的小豹子一樣眨眼間竄到了別地。
這讓加爾文夫婦稍稍放下了心來,沒有再繼續尾行,而是在初具雛形的領地開展工作,只是以裝設在艾黎和紅龍胡恩達身上的光影儀用來監護她的安全。
不到十個月,艾黎就對這片堪比北地大小的層域卻已經被她探索過的地方失去了興趣,開始涉足領地外的大深淵,這可把剛剛晉升傳奇的加爾文都給嚇的夠嗆,眼見艾黎就要忍不住湊近一扇天然傳送門時,加爾文直接一個高等傳送術出去,將這位不省心的‘二世祖’給請了回來。
眼見自己實在制不住這位殿下,只好通過傳送術從李維那兒討了份光影資料來。
那一天加爾文就看到艾黎殿下乖乖的坐在洞窟里,看著光影屏幕上的‘父親’對她耳提面命。
李維告訴她:至少在他來到深淵之前,絕對不能私自通過大深淵的傳送門去往其他位面。
不能去萬淵平原上的那些宮殿和鋼鐵要塞,那些地方都是惡魔領主的老巢。
最后以上兩點為底線,凡是要聽加爾文叔叔的話。
在聽到李維說‘他來到深淵之前’那句話時,加爾文就明顯看到艾黎原本有些灰暗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那一天,艾黎在洞窟里默默的將那段前后不到三分鐘的光影影像來回看了三百多遍,才小腦袋一栽,抱著塊父親的褪鱗,呼哧呼哧的睡著了起來。
洞窟中的光影依舊在明暗不定的來回播放著,直到能量消耗殆盡,洞窟才漸漸歸于黑暗。
這一睡,就如同巨龍般沉睡了近十年。
可十年沉睡醒來后,艾黎卻依舊沒能等來李維來到深淵的身影,而她肚子卻餓了。
而那一天,已經察覺到端倪的加爾文,去視察冥河的異常了。
顧自生著起床氣的艾黎甚至都沒叫上在躺在門口鼾聲震天響的龍腿子胡恩達,就直接套上了備用的全身板甲,又披上了一道隱匿之紗就溜出了領地。
不過好在她依舊謹記來自李維的‘教誨’,沒有涉足那些危險且不知去向的傳送門,而是跑到了大深淵的主裂縫區域。
在這片寬廣且上下縱深不知多少里的大深淵里,除了那來自深淵之底混著狂風的無盡哀嚎,最明顯的景色,就要數那些在遠古時期由奧比里斯惡魔們修筑起的石質橋梁了。
這些橋梁通常會將某座傳送門或要塞連接到位于大約同樣高度的另一座建筑,但分布在大深淵不同高度的橋梁與要塞之間,則不存在任何連接。
因此在這里很受到一些飛行生物的歡迎,他們清楚在面對那些陸行敵人時,可以憑借自己優異的移動能力可以獲得極大的優勢,這有利于他們狩獵敵人。
可是這一天,它們碰上了一個可怕的存在。
一頭披著人類鎧甲的惡魔!
一頭狩獵心臟的食魔之魔!
她無形無影,只有在狩獵發出致命一擊的那一刻,才能偶爾瞥見她的身影。
僅僅是半天時間,這個區域內的飛行生物就被狩獵一空,甚至就連一些卵生生物的蛋都被摸了個精光。
即便深淵生物大多數喜歡獨居,但這種詭異的狀況依舊引起了周遭深淵生物的側目,以至于不少察覺到威脅的飛行生物都主動將巢穴搬離了這里。
在深淵里,弱者食塵,強者卻可以蹂躪弱小。
“有趣,一只有著巨龍血脈的...輝耀修女?難道是來自斷域紅色壽衣的子嗣?嘖...魅魔們果然有容乃大啊。”
某座斷橋上,一頭腹部長著張布滿利齒的四臂魔并沒有因為自己的偷襲失敗而感到懊喪,反而萌發出了更多的興致。
此時若是有其他的位面旅者或是深淵的其他生物在此,都會選擇對其敬而遠之。
如果要爭論大深淵的真正統治者是誰,可能辯論到下個紀元去都不會有結果,而若是要將大深淵那些應該獲得人們敬畏的存在,那么這頭名叫克魯里奇的四臂魔絕對赫然排在前列。
他也被惡魔與旅者們稱之為門之看守者,也是深淵中少有思維具備一定邏輯與冷靜的存在。
在深淵里,這種角色也許不是最強的,卻一定是不好招惹的。
克魯里奇平日里飛躍穿行于橋梁之間,屠殺一切企圖免費穿越傳送門的家伙。
是的,這頭長相奇怪的四臂魔喜好收過路費,且樂此不疲。
從他那巨大腹部的那長滿利齒的嘴中,這名有翼惡魔以某種嘶啞的聲調宣稱:
在遠古之時,他從一名消逝已久的奧比里斯惡魔領主阿斯瑪處,接受了看守大深淵的命令。
門之看守會毀滅任何奉命看守某處的惡魔,而且對他而言,凡人闖入者與此位面的原始住民毫無區別。
一場來自門之看守的拜訪,通常只會招致徹底而絕對的毀滅。
‘金錢’面前,諸生平等。
而為了獲得‘金錢’,有時候克魯里奇也不介意出賣一些消息作為生活來源。
“也許...阿爾蒂娜詩(變幻女士)會對她感興趣?嗯,不錯的買主,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
在確定以自己笨重的攻擊方式無法逮住那只狡猾的魅魔后,克魯里奇很快轉變了思維回路。
大深淵、澤蘭迪亞駐深淵前哨基地。
加爾文拖著滿身的疲憊回到了‘家里’,正在統計領地內賬目的維娜起身迎了上去,接過加爾文手中裝著魂靈的瓶罐,滿是關切的問:
“怎么了?你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加爾文想了想,決定還是如實相告:
“冥河的上游...朦朧之域應該出了什么變故,整個冥河里的亡魂數量這些年都在遞減,尤其是今年,已經銳減到了一個很危險的地步。”
尚對深淵不算很了解的維娜有些茫然的問道:“難道這不應該是好事兒嗎?”
在她看來,流入下層位面的亡魂減少,很可能血戰的規模與頻率都會降低才對,那樣那些負責到處搜羅抓壯丁前往血戰戰場的行為也會減少,他們的領地被發現的概率也會降低吧?
但加爾文的面色卻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起來:
“不,恰恰相反,靈魂資源的驟然縮減匱乏,反而很可能會加劇下層位面的爭端...甚至可能會醞釀出前所未有的爭端!
“他們,可是惡魔啊...”
而加爾文沒有告訴維娜的是,通過接連幾個月的調查,他幸運從某只魂靈的殘存記憶片段中,看到了那觸目驚醒的一幕。
在那片蒼白朦朧且恍惚的地域,一座橫貫冥河上的骸骨城堡宛如大壩一樣坐落其上。
平時它應該是起到篩選靈魂的作用,但它不知已經多久沒有正常運轉過了。
茫茫的冥河之上,淤積了不知多少的亡魂...
一眼望去...
跟蛆一樣...